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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鼎1617》第305章 討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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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圍繞著炮彈的彈著點,在桃園大社的軍陣中,好一陣的喧囂和騷動。擔心炮彈會砸到自己身上的桃園大社的士兵們們,紛紛轉身便走。

 雖然落點處士兵們潮水般散去一空,除了個別倒霉蛋躺在空曠的地上呻吟之外,周圍數丈之內空無一人。但是人們忘記了,這實心炮彈的另外一個殺傷手段,便是彈跳飛舞,在這冬天被寒風吹得硬邦邦的地面上,更是得其所哉!

 炮彈們歡快的在因為躲避炮彈而更加密集的人群中彈躍蹦跳,所到之處便是一片慘叫和血肉飛舞。

 在密集的人群中打出一條條血肉通道,炮彈上沾滿了人的血肉,一路彈跳過來的路徑上,遺留著人的頭顱、手臂,還有眾多人等的大腿小腿,留下一處處鮮血與嚎哭一片的淒厲長嚎聲。

 “不許退!不許亂!那個先逃,回去我開祠堂出他的族!那個亂跑,回去禁止他種族裡的田!”

 黃姓家族的武裝,在頭領們的威脅和恐嚇之下,慢慢的稍稍平靜下來,向後略退了幾步,重新整理好隊列,準備用手中的刀槍給對面的南中賊們好好的上一課。

 “放!”

 重新更換了子銃的大佛郎機又一次發出怒吼聲,在警備六旅的陣列前,一道道白煙升騰到半空中。轉眼間被山間的寒風撕扯的粉碎。

 大佛郎機的炮彈在空中掠過,伴隨著令人膽戰心驚魂飛魄散的聲音,隨著陣陣的尖嘯聲,幾十顆大小炮彈如同冰雹一樣砸進了黃、林兩家的隊列當中。在兩家的團丁隊伍陣列中,到處亂砸亂滾,打得那些鄉勇團丁們抱頭亂竄,口中叫喊著祖宗神靈之類的。

 這一次,任憑軍官們再怎麽威脅恐嚇也無法再將潰散的隊伍重新整理起來,潰散的人群夾裹著騎馬的頭領們,亂哄哄的朝著河邊潰逃過來。

 為首的黃家族長的三少爺。面如土色。嘴唇發白,完全亂了方寸。看到不遠處林家的大旗急忙策馬衝了過去,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聲嘶力竭道:“林大哥,敗了!敗了!我們該怎麽辦?”

 林家的隊伍沒有黃家被炮彈虐的那麽凶狠。死傷的人數遠不及黃家。林家的頭領看了看後面那數百名舉著鳥銃的火銃隊。還有大社的主力隊伍。搖了搖手中的鞭子,“往梅江邊上撤,撤到那裡再整頓隊伍!”

 佘坑這一帶算是依山傍水。除了八鄉山之外,流經這裡的河流不少。比較大的河流便有五條,韓江上遊梅江主要乾流經興寧布頭壩和境內的鳳凰山流入,把全鎮分為東西兩片。而梅江西岸邊上便是佘坑鎮,到了那裡,可以稍稍的將隊伍整頓一下,讓郎中給受傷的團丁檢查治療一下。

 看著頭箍紅黃兩色頭巾的黃、林兩家的隊伍被兩輪炮火轟擊的潰散,桃園大社的頭目們、各家軍馬的首領顧不上嘲笑譏諷,紛紛約束隊伍,向黃、林兩家潰散的方向派出人去,一來安撫慰問一下,二來防止潰兵衝進自己的營伍之中。

 “黃大木!你個小子好樣的!打得好!”

 看著千余人的隊伍在兩輪炮火打擊之下狼奔豸突的樣子,區大鵬在馬上為炮隊營的官兵喝彩不已。

 而在纛旗下面矗立的幾個首領,在家丁奴仆的勸說下,從馬上下來,防止成為炮火打擊的目標。

 “一直就聽說這南中賊炮火凶猛,在海外同佛郎機人、暹羅人、葡萄牙人對陣,每戰必以炮火先行。看來這一戰,不好打了!”

 “好打不好打,也是要打的!我們衝上去,用刀槍火銃和他們說話,貼近了,大炮便沒有了用場!”

 “二莊主說的有理!我看了,他們隊伍中大半人馬用的是火銃,刀槍極少!貼上去,拚著死傷幾百人,和他們攪合在一處,看他的大炮和火銃還如何發威!”

 一身蜀錦戰袍的關家家主,也是狠下心腸來。

 反正這些團丁都是宗族之中耕種族田的窮鬼,死了便死了!大不了拿出些錢糧出來安撫一下家小便是!

 “擊鼓!各隊各家的人馬迎上去!趁著他們的大炮現在還在散熱的時候,貼上去!”

 “咚、咚、咚”

 如雷般的鼓點聲響起,纛旗下面,十幾面用整張牛皮蒙成的大鼓齊聲敲響,為首的鼓手正是桃園大社的幾個大頭目,三家的家主親自擂起戰鼓。

 “殺賊!”

 鼓聲中,各家的家主、隊首驅趕著各自的部隊緩緩的邁開了進攻的步伐。在他們身後,三家的部隊如同獄卒解差一般在後面監押著,數百隻火銃裝填好子藥點燃了火繩,火銃手們列開陣型在那裡待命。

 密密麻麻的人群按照頭上頭巾的顏色分開隊伍,手中舉著長矛,向著不遠處南中軍的隊伍前進。起初是緩緩的開進,慢慢的變成了快步走。接著,人群中爆發了一聲呐喊,隊伍開始急速奔跑起來。這些人大多是加入桃園大社進行聯莊互保的宗族中種植族田的農民,被族長們半是利誘半是威脅前來,也有人因為貪圖民團團丁的軍餉,還有那些賞格。

 “大社和各族族長都說了!斬殺一個南中賊,賞銀元五塊!繳獲的盔甲兵器財物歸本人所有!耕種的族田免去三年租稅!殺啊!”

 生逢亂世,還有什麽比死更容易的?要麽別人死,要麽自己死!不過若是此戰斬殺了南中賊,從而獲得財物和賞銀,更要緊的是家中的田地可以免去幾年的租稅,不但自己能夠過上吃飽穿暖。衣食無憂的日子,還能讓家人體面的活著,有什麽比這買賣更劃算的?

 “包著各色頭巾的是桃園大社下轄各個姓氏中的田勇,大多數是耕種族中田地,而被按畝抽丁上來,接受些操練的佃戶、農夫。隊伍中那些帶著鬥笠、身披棉甲的,是團丁,屬於領取餉銀的,此輩為各家團練中的骨乾精銳,武藝精熟。久經戰陣。無論是打冤家、爭地盤還是與各股亂賊對陣。這些人都是充當主力。”

 坐在區大鵬手下親兵搬來的馬扎上,吳六奇用手中的單筒望遠鏡為他指點解說著對面衝來的雜色人群。五色的頭巾隨著人潮的奔跑形成了一股股波濤。

 “這些拿餉的團丁,我們曾經與他們小小的接過兩次仗,無論是體力、槍法、刀術。這群家夥都遠遠勝過我們的兵士。大抵較之官軍中的家丁也不相上下。”

 吳六奇大概是想起了當日同桃園大社接戰時的情景。臉上頗為猙獰凶惡。

 民團這種軍事組織。一直都是強調個人技術的。莫說是明末這種冷熱兵器並行的時代,便是到了二十世紀四十年代,著名的豫西別廷芳系列的民團。團丁的槍法和單兵技術都不比當時的日軍和差。就連以戰鬥力強而著稱的陳大將軍麾下772團,在挺進豫西之後,也是頗為吃了些虧。

 但是這樣的部隊也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單兵技術強,建制單位的作戰能力弱,指揮系統和體系不暢通。對於協同作戰,則是一竅不通。面對著陳大將營一級別規模的部隊進攻和步炮協同作戰,則是一觸即潰。

 “區兄弟,你手下的兄弟用刀槍的少,不如先讓我的人從兩翼上去衝殺一陣,而後你的人再以火器攻擊?”

 “不必擔心,吳大哥,我看對面的陣中有不少我南中出產的裝備,想來是這些年這群田主們四方搜羅收購而來。今天便奪下來給兄弟們換上!”

 就在二人的談笑之中,桃園大社的衝鋒隊伍已經衝進了距離警備六旅本陣二百步以外,已經有心急的弓箭手開始向南中軍陣中張弓射來箭矢。不過距離太遠,箭隻射到時已經是歪歪斜斜沒有力道,斜斜的落在了地上。

 “十一團的兩個營,十二團的兩個營,上去。給他們點教訓!”

 號聲再一次響起,在兩翼擔任側位警戒的新編旅士兵們,興奮的臉上泛起了看著在陣列前的四個營方陣緩緩的迎著敵人的方向壓了上去。

 “變陣!”

 四個營方陣緩緩的拉開了間距後,營官們看看差不多,幾乎同時吹響了變陣的銅哨。兩哨人馬立刻從方陣的後方小步快跑奔出,與在前列的兩哨兄弟齊頭並肩前進。

 這一幕,被東西兩方的人們盡收眼底。桃園大社的首領劉廷安看了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氣,這股官軍陣勢整齊,營伍操練的如此純熟,這一仗前途不妙。

 不比不知道,看了這個小動作之後,3吳六奇便知道,自己的隊伍只怕在南中軍中要好生的嚴加操練一番,日後才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四個營在十幾步之內迅疾變成了一個長長的四列排面,完全橫在了桃園大社的衝擊路線前方。

 “好!這群不知死活的南中賊!如此托大!沒有炮火掩護,我看他們如何迎擊我們的衝擊!”

 看著南中將近一半的兵力被派出來排成了四列長長的橫排,而那些殺傷力巨大,給兵士們帶來巨大心理陰影的火炮,被放在了隊列後面,桃園大社的二頭領關猷銘,鋝著胡子學足了祖先關老爺的派頭。

 “火銃上肩!”

 營官們彼此遠遠的望了一眼,對部隊下達口令。

 “火銃上肩!”隊伍中哨官、隊官們此起彼伏重複著口令聲。

 “前進!”

 長長的排面緩緩的朝著不遠處的桃園大社開了過去。

 在望遠鏡的鏡頭裡看去,南中軍紅色衣甲與八瓣帽兒鐵尖盔的人群,四面營旗和十幾個哨旗己經距離桃園大社的陣前大約一百二三十步。

 桃園大社的陣型之中,也是喧囂叫喊聲一片。將他們的數百名弓箭手從陣型中調到了前列,排成數列張弓撘箭,後排箭矢斜斜向天,前列的箭頭對準了迎面逼來的南中軍。

 “放!”

 看看南中軍的前鋒已經進入了百步之內,指揮弓箭手的頭目揮動手中寶劍,狠狠的吼了一聲。

 數百隻箭矢在半空中掠過。

 面對著桃園大社發射的這些箭隻,對於南中軍來說是波瀾不興的。他們從入伍訓練開始,就接受在行軍開進過程中對面箭矢的漫射,知道在百步的距離之上箭矢根本沒有太多殺傷力,更不用說大家身上都有帽簷寬闊的鐵尖盔和胸甲。偶爾有幾個士兵盔甲上稀稀拉拉插著幾根快要掉下的箭矢。也沒有射穿士兵們身上厚厚的棉衣。

 天地忽然安靜下來。吳六奇只聽到了自己粗重的呼吸聲。他眼睛死死的盯住了遠處那閑庭信步一般迎著數千人的刀槍弓箭而去的南中軍隊伍。

 “這群狗賊!莫非是要用妖法不成?!”

 關猷銘不由得有些瞠目結舌,對著由遠而近慢慢,如山一般壓了過來的南中軍,心中突然有些惴惴不安。

 迎上前去的桃園大社士兵們。不論是那些田勇還是那些拿著餉銀的團丁。對於這種情勢也是惶然不知所措。方才衝鋒的大步奔跑已經放慢了速度。前排的人們停住了腳步,後面的人卻還在緩緩的趕了上來,一時間形成了一堵厚厚的人牆。

 “停!準備火銃!”

 “拔掉槍頭帽!檢查子藥!檢查火石!”

 一連串的口令被哨官隊官們大聲吆喝著。在隊列裡響成一片。士兵們緊張有序的將火銃銃口為了防塵和彈丸、火藥散出而套上的槍頭帽取下,用通條輕輕的在銃管裡夯築兩下,將彈丸與火藥結合緊密,之後打開燧發槍的龍頭,檢查了一下鉗口夾住的火石。

 “舉銃!”

 嘩嘩聲響不斷,前排火銃兵,黑壓壓的將自己手中火銃舉起,對準了前方四十步左近的那些田勇團丁們。

 “開火!”

 一連串的爆響聲連綿不斷,長長的排面被火光和白色煙霧鑲上了一道紅白相間的花邊,轉眼即逝。這花邊給對面看到它的人們帶來的不是美麗的享受,而是殘酷的殺戮。

 在前排列陣的弓箭手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便被密集的彈丸擊中,身上只有頭巾和一件棉布號坎的他們,被彈丸的強大動能打得身上冒出一股股血箭,堅硬的地面上立刻滿是血汙和躺倒翻滾叫喊呻吟的傷者。

 但是,沒等到被一輪火銃打得蒙頭轉向的人們回過神來,第二輪更加猛烈的打擊降臨到了頭上。

 兩列火銃手,一列蹲下一列站立,在營官的口令中對著不遠處亂成一團的團丁田勇們扣動了扳機。更加密集的彈丸在潮濕寒冷的空氣中畫出了一道道肉眼似乎可以看得到的軌跡,直奔對面的人體衝去。

 一道道的軌跡,從絢爛美麗的的槍火開始,到對面那些團丁田勇身上噴射出一道道血霧,踉蹌著被打翻在地為止,連接的便是生命與死亡,健全與傷殘。

 在短暫而密集的兩輪打擊之後,在距離兩個陣型百余步以外的各自本陣之中,大把的人都為之驚呆了。

 初次與南中軍並肩作戰的吳六奇,幾乎握不住手中的刀柄,“原來,原來火銃還可以這樣使用!”

 在他身旁的楊貞,幾乎不敢與當日主張就撫的王金目光對視。若是當日與南中軍對抗,只怕今天被南中用火銃和彈丸對付的便是自己了!

 而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遭受如此密集強大的火力打擊,這樣的情景,也是桃園大社這群“土頑”所不曾見過的。不論是在最前面被掃蕩一空的弓箭手,還是已經傷亡過半的刀槍兵們,個個都是呆若木雞,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耳邊只有那似乎永遠不會停止的火銃聲。

 “放”

 很快的,己是第四排的火銃兵上前,朝著對面沒頭蒼蠅一般亂做一團的團丁們扣動板機。

 震耳欲聾的排銃聲再度響起。

 隨著大股硝煙的噴出,對面陣中站立者又被打翻了數百人,中彈死者鮮血腦漿之類的體液在地上冒著熱氣,受傷者,一個個倒在地上捧著受傷的肢體不住的哀嚎,發出來的聲音絕不類人聲。

 在兩軍相距不到四十步的距離上,正是火銃的最佳射程,無論是精度、殺傷力。只要被彈丸擊中,立刻身上就是一個大洞。幾個胸腹中彈之人被打得內髒外流,青紫色的腸子,暗紅色的肝髒無聲無息的流淌出來,傷者捧著那些腸子肝髒之類的器官絕望的哀嚎哭喊著,手上不住的忙活著, 隻想將這些內髒塞回到腹腔之中去。

 一陣風吹過,將彌漫在兩軍陣地上空的煙霧卷走,吹散,也將血腥氣和慘烈的場景、傷者無助的哀嚎聲呈現在桃園大社眾人的面前。看著不遠處倒在地上慘嚎的那些叔伯兄弟,他們鮮血淋漓、肢體殘缺、血肉模糊的慘狀,僥幸沒有受傷的人們都從身體的深處冒出了一股寒意,隨著神經遊遍全身。隨著這寒意,四肢開始不受地顫抖,胯間前後皆急,有那膽小的已經忍不住屎尿齊出。

 “全體,上銃刺!”

 “殺!”

 對面又傳來高聲呼喊的口令聲,密密麻麻的火銃上被火銃手們套上了雪亮的銃刺,火銃手們開始緩緩的邁步向著這方衝了過來,僥幸殘留的團丁田勇們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恐懼。去他的開祠堂!去他的族田,還是先保住命要緊!紛紛發一聲喊,丟掉手中的兵器,轉頭就向本陣方向逃去。

 這些人一面逃跑,一邊還大喊在叫著,惟恐別人聽不到。早就被剛才這次簡單有效的殺戮嚇破了膽的大社丁勇們,頓時轟的一聲,頃刻間潰散,潮水般向後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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