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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錐外的風箏》第16章 共蟬娟
  熊本官的感覺是正確的。

  它的命運從見到青兒的那一刻,就被某隻大手撥亂了它那本就不定的命線。

  就像它現在頭頂的絨毛一樣,此刻已經亂的像是被修狗啃過一樣。

  (修狗循著味而來:?)

  它內心住著一萬頭負責吐槽的草泥馬......

  一個小姑娘,怎麽連會編個辮子都學不會呢,更何況哪家熊的毛長度,夠編辮子啊......

  可是它卻不敢說出口。

  因為它知道,這處天闕閣與明鏡的勞務關系,即將發生變遷。而眼前的黃毛丫頭,很可能將會成為它的新老板。倒不是慫...主要是沒必要。

  ......

  坐堂官與明鏡之間有著契約關系,倒不是依附的主從契約,而是一份雙方共意的平等契約。

  平等契約意味雙方的違約成本是一樣的,這種一樣可以是零,也可以是一輩子。

  明鏡的違約代價,熊本官與裴煥都不知道,也不曾見過。

  但是他們的代價,他們都是明了的。很遺憾的是,作為五名城連接的明鏡,又作為明鏡與人連接的坐堂官。他們所簽署的職業契約是一輩子的,而違約的代價是放棄一切,他們能帶著離開的、只有找不到存世憑借的命。

  青兒的守城人也是一樣的,她只要當過一秒守城人,她就是會是一輩子的守城人。

  不同的是,五名城與守城人簽署的契約,從一開始就是違約的,而違約的是五名城。

  所以即使青兒可能是擅離職守,所需要首先付出代價的依然是五名城。

  明鏡也是五名城的一部分。

  它大公無私,不喜像五名城人那般拖泥帶水。

  所以它首先付出了代價。

  它的代價是一座天闕宮、一隻整月酣睡早不順眼、還領著最高工資的不合格長工,熊本官。

  天闕閣有六座,對應的也是六星。

  從明鏡而來的淚星人,見到的卻是不同源的臆星人。

  ...這輪明鏡在偏好上,也許沒有想象的那般公正。許是它早已算好的代價,一次性將不良資產的打包出售。

  它自然不會回答熊本官的惡意揣測。

  但它交出了一份給五名城的答案。

  ......

  明月之下。

  最先被它攪動的,是風。

  已經走到天闕閣門口的兄妹二人,攔住了妄圖逃跑的熊本官。

  三人大眼瞪小眼時,外界再次發生了新的變化。

  天闕閣的門外是雲海,此時的雲海驟然起了波瀾。

  一陣狂風順著半開的門扉襲入了進來,直接將整扇門撞爛。

  熊本官內心驚呼:‘它急了、急了....這是要本官的命、這是滅口!’

  然它的身體卻是不慌不忙的張開雙臂,狂風的前哨將它擰在一起的毛發重新吹開,它隻覺得的渾身上下一片清爽。

  裴煥眼疾手快將青兒丟到自己背後。另外一隻手摟起還在發呆的熊本官,整個人猶如獵豹一樣彈射出去。

  擦著鋒利風口的邊,他們回到了大堂案的另外一面。

  突然而來的變故,兄妹二人沒了玩鬧的心情,更是不明白現在是什麽情況。而外面的變化還沒有結束,冷冽的風撞上雲海的水汽,很快融合成一暴雨梨花般的冰雹砸向天闕閣內。

  冰雹雨並不能對天闕閣造成實質的傷害,砸在地板上冰雹幾乎在碰撞的一瞬間就湮滅成水霧,卻沒有在天闕閣上留下一絲痕跡。只有猶如萬馬奔騰馬蹄撞擊聲、又似一場激昂的鼓聲演繹的戰爭協奏曲。

  青兒試圖看向外界的視野,又被這連綿的鼓點逼了回來,裴煥也不成,熊本官它還在發呆。

  裴煥剛站起來,就在一種強烈的失衡感中重新靠著大堂案邊上。

  一種類似失重的強烈感覺,籠罩著他們的感官警告他們這裡的變故還沒有結束。

  青兒拉住還想著冒險的裴煥,手指向大堂案邊緣的地面。

  剛才撞成水霧的冰雹,此刻大多數已經重新凝結成液態的水。涓涓的水流正沿著平整的天闕閣地面流淌,很快就形成一面平整的水面。

  裴煥眼前一亮,將頭放低後,水面也成了鏡面。

  加上他們頭頂的明鏡共同反射,裴煥很快就看清了天闕閣外面現在發生的事情。

  他臉色一變,雲海此刻變成了逆行的雲瀑。結合剛才的失衡感,裴煥很快就反應過來,不是雲朵逆行,而是整座天闕閣帶著他們在急速下墜。

  ‘難道五名城最後選擇殺人滅口?’他念頭急轉,終於想起了眼前還在走神的熊本官。

  著急之下,他抓起熊本官的黑色圍脖,厲聲道:“貓頭,你一定知道些什麽?快告訴我們現在外面發生了什麽?”

  熊本官面不改色,主要也改不了。它其實並不怕這個它的同行,尤其還能算是它的下屬裴煥。

  還嘴賤地嘲諷道:“就不告訴你,你自己找答案啊。”

  “你...”裴煥一時語凝,又看了眼青兒,自己總有些手段不太好在青兒面前展現。

  這時一雙纖纖玉手適時的出現在熊本官的腦袋上,熊本官的身體一僵,剛剛還驕傲站立的耳朵光速低垂下來。

  “別別~,我說我說。”熊本官迅速點擊了一鍵投降,它想通了。

  與其被這對難纏的兄妹一點點挖掘,這些有時效性的信息,不如搶先做高自身價值,充分穩固隊內地位。

  這絕對不是掙扎無用,且不如早些交代然後睡覺來得劃算,嗯,絕對不是。

  在兄妹倆的愕然中,熊本官迅速兼起青兒進入五名城的引導職責。

  “首先不要著急,青天很高,所以天闕閣還要跌落好一會兒。

  另外請放心,現在的變故,對你們來說是一件好事情。且聽我慢慢道來。”它也趁此躲開了身後的魔爪。

  隨後熊本官向兄妹二人解釋整件事情,以及可能發展的方向。讓自以為了解五名城的裴煥,也聽得一陣恍惚。

  ‘還能這樣嘛?’

  ‘我們只是打算來順點東西,你們怎麽直接將家都送給我們啦?!’

  聰明的青兒很快理解自己的新身份。

  “那我現在是天闕之主?”

  熊本官聞言馬上糾正了她的叫法,義正言辭道:

  “青兒姐,是這樣的。你擁有了天闕的六分之一,可你並不能干涉原本明鏡的運行。就像是翠竹坊裡,賣竹子最好的店是綺香齋,綺香齋的老板靠著堪稱一絕的泉水熏竹,聞名整個翠竹坊,噝~哈~好餓。

  綺香齋的老板,需要為了租賃綺香齋的地段,向著綺香齋的房東付月租。同時綺香齋的房東,也無法干涉綺香齋的運行。

  而青兒姐現在的身份,就像是天闕閣的房東一樣。這座天闕閣的所有權歸屬於青兒,但天闕閣的使用權依然大部分時候,依然需要按照契約優先於明鏡。

  同樣的,明鏡也會為此付出一份月租。”

  這一長串的解釋,青兒很輕松的就找到了其中的重點。她看著熊本官嘴邊的口水,好奇道:“泉水熏竹好吃嗎?”

  熊本官眼前一亮,頓時有了知音的感覺,甚至對以後命運的擔憂都弱了。

  它瘋狂點頭,晶瑩的口水更加泛濫眼看就要滴到了地面上。

  裴煥表情驚恐地向前一撲,妄圖將熊本官的張開的下顎關了回去。

  可是他還是慢了。

  熊本官的口水還是滴落到,已經被一層冰融水覆蓋的地面上,這下子江河入海。

  裴煥感到一陣眩暈,為了青兒他忍住了將這隻貓頭丟到外面的衝動。整個人卻閃電般彈起,掛到了大堂案的邊上,他還試圖將青兒也從水泊中撈起。

  他誇張的動作自然吸引其余兩人的注意力,青兒疑惑道:“哥哥,你怎麽了?”

  “地上...有口水。”裴煥緊張道。

  “沒有啊,這些都是外面的融冰水啊。”青兒更加不解。

  “這隻的貓頭,剛才吐到地上,已經融合到一起了。”裴煥結巴道。

  “喂,本官忍你很久了,什麽貓頭,請叫我熊本官!還有本官不是那種隨地吐痰的熊,請你注意你的言辭。”熊本官眼神從青兒臉上劃過,找到一絲機會的它馬上火力全開。

  “哥哥,熊熊說的對哦。”青兒冷靜思考後,也覺得她的哥哥有些過分了,明鏡下她選擇站在公正的一邊。

  裴煥眼睛有些發紅,隻覺得突然遭到了最愛的人背刺。他像是被突然發了好人卡一般發瘋,痛心疾呼道:“青兒,你怎麽能這麽不愛乾淨呢?”

  “哥哥,是你太誇張了!”青兒皺著鼻頭,有些氣惱道。

  “青兒姐說的對。”熊本官附和道。

  ......

  在這處天闕閣不斷跌落的同時,飄在淚海上許久的狗男女組合,也終於回到了五名城。

  躺在小姐懷裡的修銘,試圖用手指擋住天上的那輪滿月。

  滿月無論在離五名城多遠的地方,看到的都是一樣大的。

  但是五名城會衍射滿月的光,因此修銘還是覺得自己的前路,端是異常的刺眼。

  ‘這種苦也是沒有辦法的,誰讓他是月亮最愛的那個男人呢,映照在他身上的月光永遠比別人多幾分,無論到哪裡他都是最耀眼的謫仙。’

  ‘不過這王家小姐,怎麽有點不對勁呢。’

  越是靠近五名城,與王家小姐幾乎呼吸相聞的修銘,自然感覺到了身後的這個女人好似有些變化。

  ‘雖然外表神態都看不出差別,但他還是發現這個女人變得有些緊繃,還不如在危機四伏的淚海中松弛。’

  ‘這是很奇怪的,五名城是所有五名城人,肉身與精神的雙重溫柔鄉。’

  ‘而這個女人,似乎更喜歡淚海?還是某種原因導致短暫的逃避?’

  辛叔等一眾王家家仆,此時身體也變換回了正常的大小,同樣也不再是那種半透的幽靈模樣。

  這其中的道理或許只有王家小姐才明白,修銘自然也不會再把這些看似正常家仆,當做普通的五名城人。

  五名城很大,修銘也沒有出過五名城。他也伺機觀察著五名城的周圍環境,熟悉淚海的脈絡。

  ‘五名城與淚海之間,或許不止一道邊界。’

  ‘我的眼睛也許會騙我,但是我的鼻子不會。’

  ‘五名城的氣味靠近我的節奏,就像是一個有刻度的香水瓶子,按照一定刻度平均的傾倒一樣,這種氣味曲線不是自然平滑狀態,而是一種階梯型遞進。’

  ‘視覺上同樣如此,我看了一路幾乎沒有閉眼,卻不曾記得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座城從遠方,清晰而完整的輪廓,驟然變成無法看清整體,也無法看清局部的高牆。’

  ‘就好像是這中間被跳過了一段,也像是我的記憶被憑空刪除了,到底是哪種呢?’

  修銘的思考無聲,吵不到他身後的小姐。

  但是小姐還是自己醒了過來。

  “哈~欠~~,辛叔,到了嗎?”假睡女孩也醒了過來。

  “小姐,到了,軒巍門就在前面。”抬轎的辛叔也能說話了。修銘發現,似乎離城越近,他才越像是一個人。

  “這就是軒巍門嘛,好高的門啊。”假睡男孩也適時的加入了對話。

  “親愛的,你出來時沒看過嗎?”小姐有些做作地問道。

  修銘的臉一下子就黑了,這女人真的哪壺不開,偏要提哪壺啊。

  “外面看起更壯觀嘛。 ”他含糊地說道。

  “哦~,對不起親愛的。我忘記你是被我打暈帶出去的了。”王家小姐眼睛像是月牙一樣好看。

  兩人之間剛剛緩和的氣氛,再次被王家小姐無情的殺死。

  情場浪子、高情商戰士修銘,遇到一個讓他感到難以戰勝的敵手。

  說到底他看不穿她的心,也就無從見招拆招。‘這個女人有時好像真的愛他,有時又讓他覺得,他不如王家門口的阿黃。這個女人,給他帶來一種琢磨不透的危險感覺,真的變態,真的...不錯。’

  兩名擅精神控制的高手較量,不知誰才是那個在自我攻略的路上人。

  “好哥哥,你知道這道門的歷史嗎?”小姐又茶道。

  “不知道。”修銘如實回道。

  王家小姐眼中流露出一絲神往,自信地說道:“它是王家的門,以後它會是我的門。”

  “什麽門,罩門嗎?”修銘隨口道。

  “好哥哥,討厭啦~”王家小姐猛地在他的胸口,發起了致死打擊。

  “咳~咳~~”嘴賤的修狗,再次陷入了被真實拷打的境地。

  好在公平的月亮,並沒有鄙夷這對變態。

  不過月亮好像,也沒有喜歡上這座城的任何一個人。

  它被淚海映照著,水紋與暈染的月光將將融合。

  本就沒有具體形體的它,此時顯得更加的虛幻。

  淚海銀河上還有一個人,施娟兒松弛地躺在小船上,隨意的讓銀河送她回到注定的五名城。

  她的眼睛中,也有一輪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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