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段媽媽腦子裡的輕微咕嚕~冒泡聲音，還是沉甸甸的知識壓垮了老方腦子裡的那根弦。

　　這一切暫且不得而知，要想知道結果，還得...還得多試幾次。

　　段宏服了。

　　‘是我有毛病，還是他有毛病?這般乾脆，都不留個過渡的時間?我的聲音是強效安眠藥嗎?’

　　越想他越氣，越氣他就覺得修銘說得對。

　　與其跟愚者浪費時間，不如攜智者一路狂奔。

　　若是修銘得知他的想法，定是要覺得，極端了、極端了，我只是在中間，你怎麽一下子右成了以太組。

　　但他不知道，他以為段宏還在關於真實牛角彎裡。他能理解，對視野比他低了一層的五名城人，他們這種想法很正常。

　　大部分的五名城人，只知道五名城。

　　小部分的五名城人，知道五名城與六通星。

　　五名與極少的相關人員，知道五名城六通星外，是斑斕時空。

　　至於斑斕時空裡面還有什麽?這是五名都在刻意回避的問題，因為知道這個對他們沒有好處。

　　在修銘看來，段媽媽是那個小部分五名城人。他的消息靈通，知道大量他也不知道的五名城秘聞，但他是不知道五名城體系外，還有更大的紗罩籠罩著一切。

　　不過段媽媽的確很聰明，他的這些理論，雖然還有些粗糙。但已經開始接近五名城體系的核心問題，這一點是他這個外人，如何都無法找到的盲點視角。

　　比如超感理論，對他來說，沒有超感。他的感知就是一直連接著整個世界的，因為理論上他在這個世界的身體，只是一個門戶。

　　他的內核是他體內的洞天，那一方小世界。他的視角本質上，更傾向於世界與世界，而非人與世界。這才是他與五名城人，本質的差別。也因為這個原因，他不會在這裡死亡，因為被看見的他只是一個小部分。

　　他也無法對任何五名城人，乃至六星中的衍生生物出手，因為這會被視為他這個小世界，向著五名城大世界的挑釁，進而結束目前還過得去的世界和平狀態。

　　修銘只要還在五名城體系內，能做的便只是去見去聞。其次就是像大世界的小媳婦一樣，挨打卻不敢出聲，生怕驚動真正會對其造成傷害的大世界。

　　回到超感理論，這種對整個世界的模糊感知，是他比人身賦予他的感官，更深層次的本能。

　　就像這次一定程度的過界，其實他早就發現了，也嗅到了前面的安全。這才在這裡不急不慢，當然他並不知道前面具體有什麽，只是一種沒有危險生物的氣息，與自身安全感獲取擴展結果。總結，偏玄，偏模糊感知。

　　如果說有超感成立，也許對他來說，也要反過來看。即他眼前的紅房景象，才是五名城賦予的超感，一種感知光譜的通感偏移，一種對小世界的接納賦能。

　　這肯定是降維的感知，卻也不再是抽象的氣息，而是具體的事物。可見可觸、溫暖的實物，虛弱卻真實的身體，抱著施娟兒時的兩股戰戰，賞心悅目的景色，與朋友間的嬉皮大鬧，與感情上的左右不定等等。這些渺小而真實的體感，卻是五名城給他們的最大善意。

　　修家人不是人，也沒有家。是仙掉進了五名城後，得到的珍惜人性，才形成的松散的家姓，卻不曾刻在五名城的城牆上。

　　從這個角度上，小咕咕與段宏施娟兒更像是同類，他們之間的差距，比與修銘之間的差距更小。

　　段宏基於五名城處於爆發、或是臨界狀態，才能主動開啟的另外一個視角。總結歸納後，將其描述為五名城人的超感，但是於修銘這邊，能到走到這個世間才是真正的超感，這對他來說是彌足珍貴的體感。

　　兩邊所行的路，是走向彼此，但本質上他們並不在一條路上。最終也許......還是會擦肩而過。

　　......

　　施娟兒知道一些關於修銘的事情，她也是五名城中最了解的修銘的人。

　　因為她是他入城後，見到的第一個人，甚至可以說是為了她，他才心甘情願入的甕。

　　對於修銘的路，她也有些猜測。

　　她不知道他要回哪裡去?修銘不願說，她知道他或許有不得不離開的理由。因此她的感情一直偏向在克制，他也是這樣。

　　至少在出了王家小姐那一籃子破事前，他們更多是心照不宣，也相敬如賓。始終不遠不近，不濃不淡。

　　修銘各種意義上的掙扎，與對手的出現，改變了施娟兒的心態。

　　這才有了他們風星之行的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擁抱。

　　所以她很想打死修銘，再找一口水晶棺材，將他死死的鎖在裡面，讓他無法離開。

　　這一點或許王家小姐也有類似的想法。

　　與王家小姐先天就崇尚暴力的辣椒性格不同。施娟兒是被逼的，她的本性像白水，溫柔淡然。主要是修狗他不做人啊。

　　施娟兒一問他以後的打算，他就支支吾吾的躲開，於施娟兒的視線中消失一段時間。

　　每當施娟兒打算把自己的情愫，與往事豆粒全都丟進石磨裡，全部碾碎時候。

　　他又總會適時的回來，在她眼前晃悠，說是來看風景。

　　看你個頭的風景，破落的平康坊有什麽風景?你當豆腐娘沒脾氣嗎?

　　當然這只是她內心的埋怨，沒有說出來煞風景，只是一般她耍小脾氣時，臉色不虞的樣子修銘也能感受到。只是有時不知道原因，也不好意思問。

　　畢竟他的行為確實不是人所能形容的，從根子上他就不是人。

　　......

　　這次老方睡得快，醒的也快。

　　醒來後的他不複平常的活潑，也不說話就在那裡坐著低著頭。

　　眾人都覺得自己有些過分，收斂了各自的神情，現場也陷入了一種古怪的沉默中。

　　施娟兒與修銘都在想著一些沒邊的事情，只有段媽媽在認真思考他們的處境。

　　但目前來說，只是一個線頭，信息量太少。他也得不出一些像樣的觀點，或是一些推進。

　　風星的實星層面，已經超出了段媽媽的知識庫，這是一塊未曾在五名城人面前展現過的風星。

　　這裡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他們在虛星的經驗也無法套用到這裡。

　　不過目前看來，至少大咕咕還有在這裡洄遊的能力，他們還沒有完全‘陷’在這裡。

　　段媽媽在思考他們所處的位置，也在試圖總結這裡的規律，如果他的理論沒錯的話。只是這裡是有規律的，除了經緯分明的天空分層。

　　虛星中他們無法確定空間中的真實位置關系，很大原因是他們找不到風星的核心，這裡既然有了規律，也有了明確的天空分層。

　　那麽他能找到哪邊是下，哪一邊是上嗎?

　　天空分層的緣故是什麽?由引力與風力共同作用的篩選?將物質按照各自的質量以及形態，流轉到各自該有的位置上。

　　風星很大，不管哪一面。段媽媽幾乎要貼到透鏡上面，可惜透鏡沒有放大的作用，它只是轉接了大魚的一部分感官。

　　他試圖看出天空分層的弧度，如果他沒想岔的話。核心一定在弧度的中心，即所謂的球心，或者質量中心。

　　然而他失敗了，這裡天空分層，從局部根本無法看到。

　　一切都像是用尺劃出來的平整一樣，前後左右都是如此。他們就像是掉入一顆糖心星球的螞蟻，自身的局限視線根本看不到，哪裡有糖心，也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可以離開糖果星球。

　　最後只能在一片甜蜜中被憋死。

　　......

　　他們好就好在，至少不會像螞蟻被溺死。這也是他們一直沒考慮過返程的原因。

　　五名城人是五名城伸出去的枝丫。

　　五名城一直在他們後面，雖然現在已經成了一個點，但依然清晰的一個點。

　　但當月華消失時，五名城就會回收自身放回的所有命線，也可以理解為城內的閻浮樹，收起向其他天空伸展的枝條。

　　而他們那時就會有一個，可以跨過巨大部分時空的近路。這條路會無視掉絕大部分的障礙，無視掉他們走過的‘彎’路，可以將他們直接拉回到城門附近。

　　只要他們願意看向五名城，這也是一個選擇，像施娟兒有時便會不選。她在這方面還挺叛逆的，其他方面都挺隨和。因為她不太喜歡五名城，這種態度，與她淚海之女的身份有關，與入甕的修銘有關，與一些施家往事也有關。

　　這是閻浮的能力，也是五名城人的能力。這一點與五名城人的強大，才讓五名城成為六通星中唯一的通都大邑，實質上的體系中心的緣故。

　　只是這種能力也有極限。

　　一般在六星大部分區域，都還在五名城命線的輻射范圍內，六通星名為星，但對於五名城的實質意義，更接近於閻浮樹所各自擁有的天空。

　　五名城存續與之切身相關，說是供養也不為過。

　　而他們可能來到風星的實星部分，在段媽媽理論中可能是風星內相的部分。

　　閻浮樹顯然沒怎麽來過，這裡的時空關系讓閻浮樹，也開始頭暈起來。或是這裡太遠了，超過閻浮樹能夠生長的高度。

　　於是在大咕咕又遊弋一陣子後，三位五名城人的眼角余光中，都出現了大片的紅光。

　　這是警告！

　　來著五名城的警告，告知他們如果再深入便無法進入回城的快速道。他們也可能成為斷掉的閻浮枝條，遺落進六星的深處，再也無法找到回五名城的路。

　　紅光很快收斂成細線，最後又消失於他們視線當中。

　　這不意味著情況好轉了，只是他們身體的一部分本能，在節省著命線中含有的能量，避免更壞的情況發生。

　　......

　　紅光拉回了三人的注意力，修銘也感覺到了變故。他倒是沒這根線，但是施娟兒的線，早就被他打上了記號，有所變故在附近的他是可以‘biu~’一下感知到。

　　驟然而臨的變故，拉回散漫三人的思緒。

　　讓三人必須重新考慮目前的處境，也為他們心態中都加上一抹危機感。

　　首先講話的還是段媽媽，他一上來就氣勢很足的說道:

　　“這趟風星旅程就到此為止吧，失去與五名城的連接，是我們任何人都無法承受的代價。”中肯的，確切的，34號混凝土絆墨水餛鈍的沒毛病。

　　“我早知道的，風星怎麽會有安居之地呢?還有武家的傳聞太過於離譜，仔細想想後，我覺得不可能。”他開始馬後炮，之前他不是這麽說的。

　　“換個角度想，也有好的地方。老方見到了風星的顏色，我確定了風星不適合耳子窩，娟兒找到了‘風的問題’的線頭。”對，他是一位不敗者，總歸有角度能贏，法式前進，衝鋒！”

　　“我們都得到一部分想要的東西，做人不能過於貪心。就讓大咕咕停在原地，直到黑夜來臨吧！”段媽媽氣勢恢宏，像是一隻墨色的戰勝雄雞，卻有幾分色厲內斂的虛。

　　“怎麽樣?”他期待地看著眾人。

　　三人神色各異的看著他， 老方想插話的，被他噎住了。

　　此時終於插上了嘴:“呃~，我覺得這件事得看娟兒的想法，我們倆沒什麽城外的經驗~。而且我覺得這裡更好看，像是手工糖果條。”

　　反對者一。

　　修銘沒有徹底回神，也沒聽清段媽媽的話，只知道他想跑。“反對！”

　　反對者二。

　　施...

　　小咕咕‘啪嘰~’尾巴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嚇了幾人一跳。不過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好，反對者三。

　　施娟兒很滿意眾人的反應，睡得太多導致的沒睡好的感覺，都被這喜氣洋洋的場面衝淡了。

　　她從沙發站起來，臉上帶著微笑，眼裡面又開始閃爍微光。

　　熟悉她的幾人，心裡都已經有了答案。危險?什麽是危險?誰告訴她這兩字怎麽寫啊?

　　“放心啦，段媽媽。命線沒那麽容易崩斷，有時你以為它斷了，其實它還沒斷。這一點我有經驗，你不要慌。”

　　反對者四，四比一，毫無懸念。

　　咕咕號法式前進失敗，轉為法式後退！

　　她轉過身來，臉上是自信的表情，蝴蝶衣去掉外衣後，儼然一身修身的製式白衣。像一個Captain！(船長)

　　對著小咕咕道:“咕咕號！前進路四！”

　　舵手小咕咕拍一下桌子:“咕！”

　　隨後大魚發出氣鳴聲，撞破雲氣，於彩色的天空橫行無忌，它本身也成了一道勁風。

　　段媽媽失神地跌倒在沙發上，嘴裡咕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