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被人盯著的詭異感來得快去得也快,差不多一兩秒後,感覺消失。
但那種陰寒的感覺依然存在。
黎安身體下意識抖了一下。
“你尿急嗎?衛生間出門左拐,在走廊盡頭。”羅平志道。
黎安搖搖頭,問道:“你有沒有感覺到一股寒意?”
“沒有。”羅平志抬頭看了看空調。
空調是關著的。
“快過來看看。”他後退一步,指了指身前的顯微鏡。
黎安湊到前方學他的模樣,用左眼看去,很快就見到那被放大了無數倍的玻璃片內部。
此刻一滴黑紅色的物質正在其中,與其他自己分辨不出來的雜質在一起。
但這黑紅色物質過於特殊,所以看上去明顯與周圍不同。
“這是血嗎?”黎安問。
“嗯,相信我。”羅平志點頭,“當然如果要檢測,需要打碎這塊玻璃,才能把這點血提取出來。”
黎安略一琢磨,如果是梁涓的血液沾染上去的話,應該是在玻璃片的表面,而不可能在玻璃內部。
他不再用顯微鏡觀察,而是直接拿起這塊玻璃湊到眼前仔細分辨,依然能夠看到有一點血跡在內。
不過黎安清楚記得,自己最開始查看碎片玻璃時,根本沒有看到任何血跡。
結合剛才忽然感覺到的森冷寒意,他認為此事可能與昨晚被六芒星印記殺死的梁涓鬼魂有關,只是沒有確切證據。
“怎麽樣?你再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特殊的地方。”
羅平志湊上去又仔細觀察了半個小時,搖頭道:“都看過了,這些雜質的出現並沒有什麽規律,雜亂無章。也沒有再找到其他特殊的東西。”
“就只是一塊普通的玻璃嗎?”黎安喃喃自語。
“嗯,很普通。”羅平志將碎片玻璃還給黎安,“你從哪兒得來的?”
黎安擺了擺手,故作神秘:“秘密。”
羅平志不以為意,哈哈笑道:“中午別走了,吃了飯再走。這麽久了,難道你不懷念食堂的味道?”
黎安道:“不吃了。還有專欄沒寫,主任在催了,得趕緊回去寫完交差。”
從學校出來,他依舊乘坐地鐵回家。
心裡想著不知道警方那邊的調查結果怎麽樣了,即使附近的監控全部壞了,但昨晚那現場到處是自己留下的痕跡,要查到自己很容易。
而且這個凶案現場可不同於一般的凶案現場,梁涓化鬼之後對另外兩人展開殺戮,通過現場勘驗肯定很快就會得出駭人結論。
還有梁涓的鬼魂被那黑色六芒星圖案鎮壓殺死,最後屍體都變形了,以警方的經驗,肯定會查到有詭異事件發生,認定這絕不是一起普通的凶殺案。
所以這個案子媒體多半都不會報道,因為封鎖消息有益於進一步查案。
這些猜測讓黎安一顆心難以安穩,回到電腦桌前,打開已經新建好的專欄文章,對著那空白頁面坐了老半天,他發現自己一個字都碼不出來。
他負責的專欄叫“人生往事”,每周刊登一篇關於人生感悟、傳記、心靈雞湯以及逝人、舊物、古老文化等內容的文章。
可以是散文、記事、小說甚至詩歌等不同形式。
前幾天本來采訪了一個對象,有些靈感,但需要加一些煽情和虛假的東西進去潤色,這樣才能進一步增添文章的感染力,提升質量。
黎安本來是有靈感的,只是如今碰到了無數次的時間重置和那詭異事件後,當初的感覺早就消失無蹤。
他甚至對自己要加什麽東西進去,腦子裡都已經變得模糊。
憋了半天,勉強打了一百個字,感覺完全不對又全部刪除。
片刻後,他忽然感覺腰部有些發冷,一愣過後,將放在衣兜裡的那塊碎片玻璃拿出來,發現入手冰涼。
這塊玻璃雖然檢查不出有什麽異樣,但給黎安的感覺卻越來越古怪,絕對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麽簡單。
將其放在電腦桌上,黎安的目光旋即投向旁邊的那卷手寫稿。
“與百年老屋一起活著。”
拿過來緩緩翻開,一字一句地開始讀裡面的文字,剛剛還空白的頭腦在這一刻逐漸恢復了平靜,不知不覺地沉浸在了文字裡。
【老屋,是我童年的居所,確切地說,也是我爺爺童年的居所。百年滄桑,我見證了她從繁華到衰敗再到重生的過程,而她也見證了我一家幾代人的成長、磨難、變遷與收獲。】
【坐落在鄉下一隅的這座古老建築,仿佛歲月的見證者,靜靜地訴說著過去的故事。牆面的磚石斑駁而滄桑,爬滿了綠色的苔蘚和蔓藤,宛如一幅自然的壁畫。屋頂上鋪著厚厚的青苔,每到雨季,雨滴敲打著屋頂,發出悠揚而深沉的音響,猶如古老的旋律在回蕩……】
半個小時很快過去,等黎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沉迷在文字裡時,他發現差不多讀完了這本手稿的一半內容。
驚奇於這寥寥幾頁文字所帶來的神奇,翻到最後一頁,見那作者署名的地方只寫了一個龍飛鳳舞的“舒”字,可能是作者的筆名,也可能姓氏,不得而知。
不過此刻他心裡對於作者所要表達的情感卻非常認同,一股濃烈的感覺想要透過筆尖抒發出來。
黎安當即放下手稿,迅速在專欄文檔裡敲出一個個文字,故事內容自然是他圍繞一所老宅的歷史與人生故事的交集而編撰的,但字裡行間無不透出剛才沉迷在文字裡的那種奇異感覺。
很快一篇專欄稿完成,甚至來不及看第二遍,他保存好後立刻發到了主任姚天明的郵箱裡。
同時看了看時間,發現已經是下午兩點十分。
本來說好下午兩點鍾去上班的,因為要開一個重要會議,姚天明讓自己不能遲到,但現在已經遲到了。
黎安將那卷手稿收進電腦桌的抽屜裡,同時看了一眼放在一邊的碎片玻璃。
猶豫片刻,將這東西放進了床頭櫃的下面一層,壓在自己的幾本證書下面。
這碎片玻璃雖然很神秘,但經常會讓黎安感到有寒意,所以他下意識不想一直將其帶在身上。
將筆記本電腦以及一個記錄本和幾支筆放進挎包帶走, 離開公寓來到街邊,本來報刊社距離這裡走路只要十分鍾左右,但現在已經遲到來不及了,黎安打了輛車,花了兩分鍾就到了單位樓下。
一路乘坐電梯來到十二樓的“浪潮”報刊社,直奔會議室,在走廊裡剛轉個彎就見到同事小孟站在會議室門口抽煙。
見他趕來後,小孟趕緊摁滅煙屁股,對他招手,壓低聲音道:“安哥,你怎麽才來?下午這個會議很重要,主任剛才還在大發雷霆,說你請霸王假遲到,連他的話都當耳旁風。還說你的專欄稿到現在都沒發給他,近期文章質量下降得厲害,不管是瀏覽點擊還是評論數量都已經墊底。”
黎安心中打鼓,氣喘籲籲道:“他發脾氣,應該不只是因為我的原因吧!”
“當然不光是你這裡。”小孟點頭,“還有一些別的情況,目前工作無法推動,今早總編把姚主任罵得狗血淋頭。你待會兒進去可別頂嘴,主任罵就罵吧,他就是刀子嘴,直來直去。”
黎安推門而入。
會議室裡坐了包括姚天明主任在內的六個人,不過出乎意料的是,此刻會議室裡很安靜,根本感覺不到什麽躁動情緒。
再一看姚天明那顆光禿禿的腦袋,此刻正低著頭,認真盯著身前的筆記本電腦屏幕,連黎安進入會議室他也沒抬頭。
而這筆記本電腦的屏幕正在進行現場投屏,所有人都看得到。
此刻屏幕上顯示的是黎安剛剛通過郵件傳給姚天明的那篇臨時寫好的專欄文章——《塵封的舊宅湮滅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