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間歇,呂布指揮守軍查漏補缺,正忙得不可開交,龐襲派人請他回府。
呂布將守城之事交予陳宮、陳瑀、侯成三人負責後,綽戟上馬,趕回牧府。
甫一入內,就見工官頂著兩隻熊貓眼,大笑著迎上前來,拱手道:
“君侯,單梢砲成功了!”
呂布大喜。
二人攜手攬腕,小跑著到了刺曹。
只見龐襲等人圍著梯形砲架嘖嘖稱讚。
呂布一看構造,動力裝置和製動裝置俱在,就知道這次穩成。
他對工官道:
“試過了嗎?”
工官到:
“試過了,能發射,能製動,沒傷人。”
呂布道:
“再試一試,看看能否命中目標?”
工官點頭,遂找來十二名砲手與一名定砲人,裝填石彈後,準備發射。
苦於沒有目標,呂布命龐襲去找呂玲綺,將先前送給她的老母雞借來一隻,綁好後,扔在遠方的空地上,讓砲手們瞄準射擊。
定砲人瞅準目標,調整好砲架位置,一聲大喝,十余人一起拽動繩索,石彈呼嘯而出,拋杆升至半空後,因平衡木的反向作用,穩穩停住,的確沒有傷人。
但尷尬的是,石彈沒砸中那隻老母雞,反而把其身前的青石地面砸了個大坑。
目測其射程,不足二十步。
工官尷尬一笑,道:
“君侯,這準頭嘛,還需要再練練。”
呂布笑道:
“哪有一蹴而就的好事。
多練練也就好了。
不過,要抓緊時間就是。
什麽時候能從各個方向,隨心所欲地砸死那隻雞,就算你們出師了。
另外,這個砲只是個樣品,練練手還可以,真到了戰場上,用處不大。
實際單梢砲的尺寸,要比這個大上三倍。
你還需要繼續努力,造出一個正常尺寸的單梢砲來。”
工官連連點頭稱是,帶人繼續乾活去了。
龐襲見他們走遠了,道:
“君侯,鄧茂那邊有消息了。”
呂布道:
“快講!”
龐襲道:
“鄧茂喬裝成仆人,借送菜之名,頻入陳宅。
幾番打探,終於搞清楚了。
白氏親口告訴鄧茂,龔景與葛雄二人皆已身死。
其全家,上至老人,下至孩童,皆被陳家殺害。
唯白氏顏色出眾,僥幸免於一死,淪為家伎。
凡陳家族人,只要高興,誰都能在她身上尋歡取樂。
可惜,白氏並不知道,殺龔、葛二人全家的,到底是陳珪、陳登,還是別的什麽人。
不過,據她所說,龔、葛二人身死的第二天,陳松就不見了,而且至今未見其蹤影。
糜竺曾言,陳松就是十三郎,觀其與白氏所言,恐陳松就是幕後黑手。
他先指使龔、葛二人刺殺糜竺,而後又殺此二人滅口,因擔心東窗事發,逃之夭夭。
為今之計,只要抓住陳松,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君侯,只要你一聲令下,我現在就帶人去把陳家翻個底朝天。
我就不信,陳松還能肋生雙翼,飛了不成!”
呂布道:
“你身上還疼嗎?”
龐襲見他不講正題,突然問起這個,詫異道:
“不勞君侯牽掛,早好了!”
呂布笑道:
“你現在要是還去陳家,那就還得挨一頓揍,才能收場。
苟白氏所言不虛,那如你所說,陳松就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但眼下尚與袁術開戰,就算知道了陳松是凶手,也不能拿他怎麽樣。”
龐襲激動道:
“難道就這樣放過他?”
呂布道:
“放過他?
不可能!
但要對其下手,現在還不是時候。
你先派人盯緊陳家動靜,同時多派人手,留意城內外往來行人。
另外,你去找糜竺,讓他將陳松面貌畫影圖形,令守衛城門的宋憲等人多加留意。
若發現此人行蹤,盯住就是,不要打草驚蛇。”
龐襲道:
“好。
不過,糜竺他……”
呂布道:
“他怎麽了?”
龐襲道:
“他的傷時好時壞,最近又加重了,折磨得夠嗆。”
呂布道:
“去請華佗和樊阿的人有消息嗎?”
龐襲搖搖頭,道:
“還沒有。”
呂布道:
“你再派人去催催,讓他們找到人後,切勿耽擱。
另外,城中百姓情況如何?”
龐襲一跺腳,道:
“不提這個還好。
一提這個,我肺都氣炸了。”
呂布道:
“此話怎講?”
龐襲道:
“以陳家為首的這些名門大族,不恤百姓之難,家家囤積居奇,哄抬物價。
戰前糧價每石在一百五十錢到二百錢之間浮動,如今已瘋漲至四百錢,甚至六百錢一石。
鹽價也是,戰前三百到四百錢每石,現已漲至五百到六百錢每石。
更有甚者,他們還膽大包天,私扣官府撥發的免費救濟糧,轉相倒賣,做那無本生意。
以吾觀之,若不殺掉一批,不待戰爭結束,這城內就得自己亂了套。”
呂布聽罷,怒發衝冠。
他何嘗不想刀了這幫吃人不吐骨頭的蟲豸。
奈何陳瑀還領著部曲在城頭上抗擊袁術大軍呢,眼下實在不是動手的好時機。
更何況,那些敢私吞救濟糧的人,都有雙重身份。
這些人既出身大族,又為官府胥吏,從上到下,把持諸曹,幾乎無孔不入。
殺一個兩個,根本無濟於事。
要不不動手,要動手,就得一塊全收拾了。
他把心中的火壓了又壓,一聲未吭,轉身欲回南城。
龐襲大聲道:
“君侯,就這麽算了?”
呂布業已走出去五六步,聽到喊聲,猛然回身,來到龐襲近前,拍了拍他的肩頭,道:
“這些貪瀆枉法之輩,你都記下了嗎?”
龐襲點點頭。
呂布道:
“好。
汝且忍他,讓他,由他,耐他,再過幾日,你且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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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瑀站在南城之上,吹著晚風,頗為自得。
他已經從戰爭開始時的惶恐中緩過神來,現在早已安之若素,甚至有些飄飄然了。
他甚至不願意戰爭就此結束。
因為他從家人的報告中得知,陳家囤積的鹽糧布匹等大量物資,價格全都翻了好幾倍,賺大發了。
戰爭越持久,他賺的錢越多。
至於袁術,他根本不擔心。
這些時日,他也看出來了,袁術就這麽點能耐。
上攻下挖,一頓折騰,損兵折將不說,連城頭都沒摸著,純純草包一個。
他感覺,就算呂布不在,他也能把袁術打得找不到北。
只是,袁術一旦跑了,他家的無本生意也就沒得做了。
望著城下層層疊疊的敵軍屍體,他心中突然冒出來一個邪惡的想法。
要不要適當給袁術賣點破綻?
比如,再戰之時,隨便朝天放幾箭,對得起呂布老兒那點賞賜也就算了。
比如,守城之時,別盯得那麽緊,沒事多睡幾覺,比啥不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