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送上門的潑天富貴,哪能不要呢。
呂布立刻組織兩什騎兵,專門用箭矢去壓製趕車的士兵,讓他們只能躲在車後,不敢隨意抬頭張望。
而他自己,則策馬來到距離戰場五十步外的地方,跳下戰馬,從赤兔馬身上的褡褳中,掏出了四大作案工具。
火石、火鐮、火絨和火媒。
他首先將火絨和火媒取出來一大坨,分別在地面上堆好。
而後,左手握緊火石,右手拿起火鐮,湊近火絨後,狠命用火鐮往火石上劃拉。
巨大的摩擦力,迸射出串串火花。
火花四濺,引燃了火絨。
他這火絨非同一般,其材料是艾草。
而且全是去年花開之前采摘的嫩葉,經烈陽暴曬,揉成稀巴爛後,分裝在布袋中。
使用時往外一倒就行,極為方便。
這種乾枯燥澀的玩意,遇到火花,瞬間就能燃燒起來。
然而,隻冒青煙,沒有明火。
呂布見狀,趕緊拿起乾草製成的火媒,小心地湊到燃燒的火絨上,同時彎腰跪地,用嘴輕輕地吹了幾下,奇跡出現了。
火媒著了。
而且是明火。
他一躍而起,從赤兔馬身上取下裝有絮矢的箭囊,打開後,先抽出來三支,順利點燃,而後翻身上馬,直奔戰場而去。
此時,敵軍已有三輛草車駛出陣前,正自北向南,朝戟盾兵的前方而行。
與此同時,戟盾兵的南端,也有三輛草車駛出,正自南向北,與北面來的草車,相向而行。
只要兩端的草車手拉手,就能向外推進,將騎兵逼到有效射程以外。
很顯然,樂就想以車輛為依托,抵製騎兵的環形騎射,減輕防守壓力。
可惜,他錯打了算盤。
呂布瞅準機會,將燃燒的絮矢扣上弓弦,對準北面的三輛草車,啪啪啪就是三箭。
三支絮矢,正中目標。
而後,他又依樣畫葫蘆,朝南面的三輛草車下了黑手。
躲在車後的敵兵,起初並未十分在意,以為是尋常箭矢。
可一會過後,他們就不這樣想了。
鼻孔之中,似乎嗅到了一股煙熏且略帶焦糊的氣味。
周圍的空氣,仿佛也變得灼熱起來了。
有些膽大的士兵,悄悄伸出腦袋,往車上一看,頓時驚呆了。
只見堆成小山一般高的草束中間,數道濃煙正滾滾而起,劈啪作響的爆裂聲,聲聲入耳。
他們忍不住高喊道:
“不好了!
著火了!”
躲在車後的士兵們,從喊聲中得知了消息。
他們鼓起勇氣,衝了出來。
那意思是想要救火。
可是一沒有盆,二沒有水,只能乾瞪眼,沒咒念。
更難受的是,他們還要面臨騎兵掠陣時,一波接一波的箭雨。
他們剛露頭,就不得不又縮了回去。
有那動作慢的,立刻就覺得不對勁。
一個又細又長的玩意硬生生鑽進了他們的腦袋,迫使其兩眼一翻,倒地就睡。
熊熊燃燒的大火,讓原本堆得整整齊齊的草束開始崩塌。
時值秋季,散落地面的火種,又引燃了厚厚的枯草和落葉。
火勢開始蔓延。
也活該他們倒霉,此時的風兒正刮向陣中。
火借風威,風助火勢。
只見數十道火線,如同數十條毒蛇一般,往陣中猛竄。
車後的士兵們再也忍耐不住,紛紛往陣後狂奔。
他們這一跑,帶動其後的戟盾兵跟著逃跑。
於是,誰也別說誰,大家一起跑。
樂就見狀,氣得暴跳如雷。
他立刻命令中軍前去阻止潰逃之兵,但凡不聽號令者,格殺勿論。
然而,此舉並沒有什麽作用。
那些逃兵手中也有武器,面對生死威脅,自然不甘任其宰殺。
於是,自相殘殺開始了。
樂就還想命手持巨斧、四棱錐的拆遷隊,在中軍左側趕挖一條止火帶,以阻止火勢向陣中擴散。
但這些人還沒走到位置,就被逃兵衝得七零八落,根本無從下手。
即便如此,他仍舊堅持指揮,試圖讓逃兵重新歸陣,繼續抵抗,一點逃跑的心思都沒有。
因為,他心中還抱有希望。
只要後續部隊及時趕到,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是,當他回首望向下邳西門外的大營時,頓時虎軀一震,差點沒從指揮車上跌落下來。
他臨行之時,明明指派了千余人,作為後衛部隊,就是為了隨時應付可能出現的危險局面。
但是現在,那支已經出發的部隊,居然憑空消失了。
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但有一點,他是清楚的。
是時候跑路了。
再不跑,他也得完。
不過,他腦袋還算清醒,知道一盤散沙的步兵,再怎麽逃,也逃不過騎兵的追殺。
因此,就算是逃跑,也得結陣才行。
他命親衛部隊驅趕潰兵,不讓他們衝擊已經列陣的隊伍。
同時傳令,命原中軍前方的戟盾兵轉身向右,作為跑路陣形的左翼,又命原中軍右翼的戟盾兵撤到中軍的後方,作為跑路陣形的右翼。
而原中軍右翼的弓弩手,則變成了跑路時的前鋒。
變陣完畢,他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至於戰場上的其他部隊,對不起,顧不上了,自求多福吧。
別看這夥人打仗不行,逃跑水平還都在線。
一會兒工夫,就跑出去好大一截。
呂布見狀,心中好笑。
想跑?
門都沒有。
他立刻組織騎兵,會同魏續部,準備追殺。
這種顧頭不顧腚的陣形, 追起來,簡直不要太好玩。
但是,他剛準備出發,魏越派來的斥候就匆忙來報:
“稟君侯,魏將軍請求支援!”
呂布一聽,就覺得事情不妙,忙問道:
“那邊的戰況如何了?”
斥候道:
“魏將軍衝擊劉偕部右翼,戰事不利!”
呂布道:
“李鄒將軍不是率兵趕去支援了嗎?”
斥候道:
“李將軍兵少,被劉偕分兵擋住了。”
呂布道:
“魏將軍難道沒用絮矢嗎?”
斥候道:
“用了。”
呂布詫異道:
“用了,為何還是不敵?”
斥候道:
“君侯有所不知。
魏將軍發射絮矢,成功點燃了敵軍的草車。
可天公不作美,風向突然變了。
本來燒向敵陣的大火,一下子掉頭燒向自己人了。
劉偕趁機指揮敵兵,推著火車,齊頭並進,逼得我軍只能節節後退。
魏將軍實在沒法,這才派我來請求援兵。”
呂布聽完,心道,魏越這廝可真夠倒霉的。
沒辦法,他只能放棄追殲樂就的計劃。
好在樂就的後續部隊,不知道為啥沒了下文。
而嶧陽裡的李豐部,到現在也沒什麽動靜。
可以說,夾道西側的戰鬥基本結束。
他最後掃了一眼大火肆虐,人頭亂竄的戰場,便率領魏續等人,繞下邳北門而東,隨即調轉馬頭,向劉偕部的身後直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