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術見攻城部隊受阻於城下,心情煩躁。
他喚人將自己從巢車上放下來,跳上戰馬,帶著親隨百余人,來到護城河南岸,找到張勳和陳紀,先是劈頭蓋臉罵了一頓,而後嚴厲督促他們加強進攻,不管死多少人,下邳城今天一定要拿下。
此外,他又命業已將護城河填得七七八八的李豐,率部繼續土工作業,選擇一個合適的位置,堆築登城坡道。
與此同時,他還剝奪了李豐對進攻城門部隊的指揮權,讓他啥也別乾,專門負責積土為高,以臨城池,且務必要在天黑前完工。
至於進攻城門的千余人,他要親自坐鎮指揮。
下邳城除了城門外,還有吊橋。
吊橋早已高高懸起。
不把吊橋先破壞了,根本別想近城門一步。
袁術命人推來飛橋,搭在護城河兩岸。
而後,他又命人在弓箭手的掩護下,快速通過護城河,往吊橋上潑灑油脂,隨即點火焚燒。
然而,費了半天勁,死了一堆人,吊橋只是受了點皮外傷,仍然屹立不倒。
袁術大怒,將負責火燒吊橋的將領抓過來,先笞了二十鞭子,斥道:
“無能之輩!
諒一吊橋,如何焚燒不得?”
那將領忍痛含怒,回道:
“將軍有所不知。
那吊橋乃鐵樺木製成,極難燒著。
敵兵又在上面塗了灰泥,雖潑油脂,亦不能燃。
此屬無奈,非吾等之罪也。”
他不說最後這句,估計還能少受點皮肉之苦。
袁術聞聽此言,眼珠子氣得往外鼓鼓著,大有爆出眼眶之勢,手中的鞭子,如雨點般落在那將領的身上。
舒邵、閻象、李業等人一看,趕忙苦苦相勸。
袁術打得兩手發麻,把鞭子往地上狠勁一扔,厲聲道:
“爾等既食吾祿,當為吾分憂。
為今之計,該當如何?”
主簿閻象略加思索,道:
“火攻既然不能奏效,不如另想他策。
可選壯士,持巨斧,毀其橋根。
另派士卒,攜長梯,秉利刃,攀上橋頂,斷其繩索。
雙管齊下,彼焉能擋吾進攻之路耶?”
袁術大喜,道:
“主簿高見!
就這麽辦!”
說罷,他高聲道:
“今募壯士,斷繩索,毀吊橋。
凡應募者,賞錢百萬,官升三級。
首功者,倍之!”
還別說,真有那見錢眼開的亡命之徒。
重賞之下,不一會,就湊夠了五十余人的破壞小分隊。
為了掩護這些人的行動,袁術做了一番周密布置。
先是集合了三百弓箭手,負責壓製城頭守軍。
還調來了五輛轒轀車,讓所募壯士乘車前往吊橋之下,以免被城上丟下的滾木擂石所傷。
又命五十名刀盾兵,十人一組,分別在轒轀車前組成盾陣,防止車內勇士被箭矢所傷。
最後糾集了二十余名精壯的民夫,負責抬長梯過河。
半個時辰後,一切準備停當。
袁術一聲令下,全軍齊動。
先是弓箭手在兩翼壓製城頭守軍,接著刀盾兵在前,引導轒轀車,經飛橋,向吊橋進發。
民夫們緊隨其後,抬著梯子,貓著腰,跑得飛快。
與此同時,袁術還將李豐部千余人的攻城部隊分為前後兩部。
前部五百人,擁衝車一輛。
一旦吊橋被破,立刻就去撞擊城門。
後部五百人,也擁衝車一輛。
前部戰事不利,後部隨時準備頂上。
還別說,閻象這個主意真好使。
得到重賞的士卒,迅速對吊橋兩端上下其手,砍得吊橋東搖西擺,巍巍亂顫。
負責守衛城門的侯成,在白門樓上看到這一切,心急如焚。
他用盡了手段,依然不能阻止敵軍的攻勢。
眼看吊橋很快就要失守,他趕緊挑選了五十名精壯士卒,皆持環首刀,下了城樓,找到突門的入口,魚貫而入。
果不其然,侯成等人剛在突門內埋伏好,就聽見牆外轟隆一聲巨響。
不用猜就知道,吊橋倒了。
袁術在馬上遠遠望見,鼻子都笑歪了,對閻象道:
“苟諸公皆如主簿般,妙計迭出,吾何愁大事不成!
今晚我不想在這荒郊野地裡待著了。
我要殺進城去,讓貂蟬陪我把酒言歡!”
有那善於逢迎之人,立刻順風接屁,道:
“將軍縱橫沙場,屢挫強敵,涼一三姓家奴,何足道哉!”
還有人道:
“聽聞城中美女,非僅貂蟬一人。
秦宜祿之妻杜氏,亦是絕色佳人。
到時候,可一並接入府中,供將軍品鑒。”
又有人道:
“吾聞呂布之女出落得如花似玉,較之貂蟬、杜氏,亦不遑多讓。
將軍若不嫌棄,當可一夜戰三美。”
“什麽戰三美?
我看是五美才對。
豈不聞劉備之妻甘夫人、糜夫人亦在下邳耶?
此二女亦堪稱女中花魁,值得玩弄一番,哈哈哈.......”
袁術就樂意聽好聽的。
這些恭維之詞,正中其下懷。
他非常受用,支楞起耳朵,聽得直咽口水。
栓系吊橋的繩索被砍斷後,吊橋整個倒了下來,砸在飛橋之上。
雙橋疊摞,正好成了過河的通道。
數百名敵兵簇擁著衝車,越過吊橋,向城門猛衝過去。
城頭上的守軍拚命抵擋,射箭,扔石頭,澆沸水,火攻等等,凡是能用的辦法,幾乎都用光了。
敵軍屍體層層疊疊,不計其數。
但架不住對方人多,戰事逐漸對守軍不利。
侯成在突門內得到報告,敵軍已經開始撞擊城門。
他果斷破牆而出,帶領士兵,突然出現在攻城敵軍的側後。
到了現在,人人都殺得紅了眼。
侯成大喝一聲,衝上前去。
其余士卒,緊隨其後,猛砍猛殺,以幾乎全軍覆沒的代價,才將這股敵軍暫時擊退。
侯成身中數刀,帶傷逃回城內。
然而,沒過多久,越河而來的敵軍再次操動衝車,對城門發動了衝擊。
侯成見情勢危急,一面緊守城門,一面派人向呂布求救。
呂布正指揮士卒,迎戰蟻附登城的敵軍,接到侯成的求救信息,大驚。
他立刻命陳宮、陳瑀代替自己指揮,而後將內城牆下的後拒部隊三百余人召集起來,緊急趕往白門樓。
甫一到達,侯成就驚慌失措道:
“君侯,敵軍攻勢甚猛。
看這架勢,用不了太久,城門也要不保,如之奈何?”
呂布道:
“莫慌。
戰前準備的計策,都用了嗎?”
侯成道:
“都用了。
我率兵自突門殺出,斬獲頗豐,傷亡也很大,無礙於大局。
又從城頭上放火,然敵軍車頂上,皆覆有生牛皮,且塗滿新泥,根本燒不著。”
呂布道:
“既如此,那就只能硬取了。”
侯成詫異道:
“此話何意?”
呂布不答,道:
“去找一架轆轤,運到樓上,繩索要長,快!”
侯成不敢違命,慌忙命人將一架轆轤搬到了白門樓上。
呂布將繩索系在腰間,道:
“一會你和士兵操作轆柄,把我從城頭上放下,直到敵軍衝車頂上。
我毀了他的衝車,此危立解。”
侯成驚愕道:
“君侯,這太危險了,不行!
要去,我去!”
呂布笑道:
“你這模樣,能行嗎?
還是我來!”
說罷,他命三百余名士兵放箭掩護,而後瞅準時機,手持戟盾,從城頭上一躍而下。
這一招大大出乎敵軍的預料。
待他們反應過來時,呂布已然落到了衝車頂上。
城頭上的守軍見他如此生猛,生怕主將受傷,瘋狂射箭,壓得敵軍抬不起頭來。
敵軍弓箭手自然不甘示弱,一面開弓向守軍還擊,一面朝呂布放箭。
呂布在箭矢交錯之中,左手持盾,護住身軀,右手倒持方天戟,攢足平生氣力,以上示下,猛地向下扎去。
只聽哢嚓一聲巨響,力透車頂。
方天戟的戟尖借勢向下,如同鐵錐一般,釘入衝車的圓木之中。
他掛盾在肩,雙手握住戟杆,前後左右猛烈攪動,最後往上狠勁一提,那圓木頓時斷成兩截。
衝車頭部失去平衡,瞬間墜向地面。
沒有了攻城槌,敵軍攻勢立刻瓦解。
呂布見大功告成,呼哨一聲,城頭上士兵聽見,立即動手,將其重新拉上城頭。
眾人一看,好家夥,渾身中的箭矢,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跟個刺蝟似的。
好在有甲胄護身,又有盾牌護住關鍵部位,人才能平安無事。
眾人見他神勇無敵,皆情不自禁地大呼道:
“君侯威武!
君侯威武!”
別處守兵聽見,也紛紛高喊。
少頃,整個南城皆喊,威武聲響成一片。
守軍士氣大振,打得敵軍抱頭鼠竄。
不過,他是威武了。
可袁術也已氣得快不省人事了。
他咬牙切齒,喘著粗氣,問閻象道:
“汝尚有何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