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府。
刺曹。
陳松捂著腦袋,慘叫道:
“別打了,別打了,我招了!”
呂布道:
“吾聞汝已逃離下邳,如何又潛回城中,與張闓一起行刺於我?”
陳松道:
“這事說來話長。
吾族父陳瑀被袁術圍困在壽春之時,曾派吾父前去請和,不幸被袁術扣留,至今不得還家。
陳瑀逃回下邳後,與家主陳珪等人皆不管吾父死活。
我曾三番五次,請求他們,營救吾父還家,皆無後文。
時日一長,難免心懷怨恨。
恰好戰前,袁術派人與我聯絡,允諾歸還吾父,且助我上位家主,條件是替他打探城中軍情。
吾思來想去,覺得袁術兵強馬壯。
他要是真來攻打下邳,必手到擒來。
吾允其所請,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既能救吾父還家,又能取陳登等人而代為家主,何樂而不為?
是以陳登強命我隨其一起去許都,我打心底裡就不樂意。
故而道過彭城之時,便尋了個空當,潛回下邳,欲找袁術,兌現前言。
哪知道,袁術攻城接連失利,正心急如火。
我思袁術戰敗,吾父恐不得還,便主動獻策,與張闓一起入城,想殺死君侯,助其奪佔下邳。
怎奈君侯神勇,吾等不是對手,才落得這般下場。”
呂布聽完,心道,這貨還挺有心計。
要不是他早早安排宋憲等人嚴查過往行人,提前發現了藏在車底的二人,卻佯裝不知,而後派人秘密跟蹤至糜宅,並速報其知,他才能有所防備,一舉粉碎其陰謀。
要不然,還真有可能讓袁術得逞了。
輕咳一聲,呂布道:
“我早已下令,城中戒嚴。
汝與張闓為何能在城中暢行無阻?”
陳松道:
“吾等所以通行無礙,皆賴一細作指引。
此人乃廣陵太守吳景安在城內的眼線。
他在下邳縣尉麾下擔任北門守卒。
彼以重金賄賂能開具通行文書之人,遂使吾等得以在城內自由行走。
此外,不計吾與張闓,其余殺手,亦是此人以重金招募而來。”
呂布點點頭,又道:
“刺殺糜竺是你主使的?”
陳松道:
“是。”
呂布道:
“糜竺已被吾軟禁,汝殺他何為?”
陳松道:
“眾人皆知,我陳家與君侯面和心不和。
我一直奉家主陳珪之命,暗中打探君侯消息,送與劉備。
劉備那邊負責與我接洽的就是糜竺。
劉備敗逃之後,糜竺被抓入下邳,吾心不自安。
因為這下邳城中,只有他這個外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我怕他把我賣了,所以就……”
呂布道:
“龔景、葛雄二人也是你殺的?”
陳松道:
“不不不,這二人不是我殺的。
是……”
“是誰?快說!”
龐襲見他支吾半天,不說下文,上去就是一腳。
“別打,別打。
我說,我說。
是……是我族兄陳登讓人殺的。”
呂布道:
“這麽說,陳登是主謀了?”
陳松道:
“是。”
呂布道:
“動手殺人的又是誰?”
陳松道:
“龔景是我叔父陳瑀殺的。
葛雄是我族兄陳應殺的。”
呂布道:
“都用什麽凶器殺的?”
陳松道:
“弓箭。”
呂布道:
“那龔景和葛雄的家人又是誰殺的?”
陳松道:
“是二人身死當晚,陳瑀和陳應奉陳珪、陳登父子之命,動手殺的。”
呂布道:
“連孩童都不放過,你陳家手段何其毒辣!
為何偏偏留下龔景之妻白氏,逼其充當家伎?”
陳松道:
“這……
家主陳珪與伯父陳瑀皆喜弄人婦,而白氏甚美,故而……”
呂布哂笑道:
“偌大年紀,不知羞恥!”
陳松道:
“吾亦不恥其為人。
彼父子欲殺龔景、葛雄之時,我就不同意。
奈何吾家為旁支,人微言輕,隻得聽命。”
呂布想起北伐之時,怪事橫生,遂問道:
“呂縣縣令,主簿王范與門下書佐馮恂,亦聽汝之命,甘為陳家鷹犬耶?”
陳松道:
“是。”
呂布道:
“主簿王范逃亡樂安郡,縣令與門下書佐馮恂皆橫死獄中,此事與你有關否?”
陳松道:
“有。
呂縣縣令與主簿平日裡巧取豪奪,沒少乾那草菅人命之事,有諸多把柄在吾手上,又受吾重賄,懼吾家勢,故不敢不聽命於我。
至於門下書佐馮恂,彼乃主簿之下一小吏,本無足輕重。
然此人口風不嚴,故而讓人一並殺了。”
呂布道:
“汝人在下邳,彼在彭城獄中,如何使人殺之?”
陳松道:
“彭城之中,大彭邸店的掌櫃李觀,是吾親信。
此人表面上與劉耀私交莫逆,實則聽命於我。
吾見事態嚴重,恐牽連自身,故命李觀借探監之名殺之。”
呂布道:
“吾東征郯縣之時,東海國相徐璆在我入城之前,就已逃出城外。
彼坦言,吾入城之事,有人提前告知於他。
敢問此事,亦汝所為耶?”
陳松道:
“是。
君侯行軍路線,破城計劃,吾早已命人探知。
恐將軍兼並東海後,勢力坐大,於我陳家不利。
故提前送信給徐璆,指望他能保守郯縣,不使將軍得逞。
哪知道,徐璆老邁昏庸,不能控馭麾下,致使郯縣拱手讓於君侯。”
呂布聽完,心中種種疑惑,終於得以解開,遂問道:
“這些事情,陳登父子是否知曉?”
陳松道:
“當然知曉。
吾之所為,皆需事先稟告陳登父子。
可與不可,聽其裁決。
彼言可行,吾方能著手實施。
彼言不可,吾亦不敢自作主張。”
呂布道:
“還有一事,汝當說明。
張弘乃刺曹下邳主事,為人向來穩重,怎會與你勾搭連環?”
陳松道:
“張弘本就是下邳人。
不是我誇口,凡是在下邳為官之人,莫不給陳家三分薄面。
張弘自不例外。
更兼此人看似清乾謹慎,實則貪慕虛榮,更對令女垂涎三尺。
彼既秉性如此,吾只需以金錢賂之,何愁其不為我所用?”
呂布點點頭,對龐襲道:
“陳松方才所言,你都記下了?”
龐襲道:
“都記下了,一字不落”。
呂布道:
“這份供詞,你可保管好了,我有大用。
另外,汝按其所說,將下邳、彭城、郯縣的陳家暗諜,給我一網打盡。”
龐襲道:
“不消君侯囑托,吾自當妥善處置。
不過,這陳松……”
呂布道:
“你就在刺曹找個隱蔽的空房,釘死四面窗戶,把他關起來,派人嚴加守衛,切勿對外人言說。
尤其不能讓陳珪、陳瑀等人知曉。
另外,千萬別讓他尋了短見,又或是被人救了殺了。
記住,他與那份供詞一樣,日後我有大用。”
龐襲道:
“卑職明白。
敢問張弘,該如何處置?”
呂布道:
“愛慕虛榮之人,必浮滑輕躁,不以事業為重。
其性情如此,已不適合在刺曹任職。
彼不顧身份,甘為陳家所獵,更是罪責深重。
而其明知殺手就在院內,一路上竟無一語相提醒,至吾入宅之時,亦緘默無言,坐視吾陷入危險之中,用心之險惡,不言自明。
此等人物,何人敢用?
殺了吧。
念其過往功勞,善待其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