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紛紛抬頭,而我只看了一眼便渾身直起雞皮疙瘩,東北方向的天空出現了一小片烏雲,在灰蒙蒙的天際間十分突兀,烏雲移動的速度很快,而陡然遠遁的兩隻蝙蝠正是朝著那烏雲的方向飛去。
完了!此刻因為距離的緣故無法看清烏雲的實質,但任誰都能猜得出來,那片烏雲是一大群蝙蝠,從規模上推測,何止幾百隻?
“頭兒,快拿主意,目測距離不到兩公裡,分分鍾就到。”一向沉穩的‘麥師傅’也沉不住氣了,這要是任憑它們鋪天蓋地的衝下來,我們真的連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
耿濤不語,推開頭盔視鏡,專門從背包中拿出一台光學望遠鏡,隻端詳了片刻,便臉色陰沉了許多,但下達命令的語氣依然沉穩,“所有人員快速整理裝備,清空機器人自走車。”
就在大家沉默著緩神兒的時候,耿濤又下達了第二道命令,“田金禾依然做前哨偵查,一分鍾後所有人順序進入洞穴。”
啊?!大家嘩然,跑到老鼠洞裡去自投羅網麽?那我寧可被蝙蝠吸血,這只是我的想法,但卻是一時激動,再想想,又發現被蝙蝠吸血的滋味也很恐怖,茫然恐慌中竟然無法質疑耿濤的命令。
是的,不止是我,所有的人都在恐慌,我們在艱苦的特訓中錘煉出來的鋼鐵意志,在此刻可能還比不上泥巴的硬度,實際上我們已經面臨著一場十分危急的賭局,進入鼠穴,風險極大,不入鼠穴,就地抵抗或逃跑,可能死的更快。
“田金禾!”耿濤大喝。
“到!”一直垂頭沉默的田金禾被這聲霹靂般的大喝給激的跳了起來,這時候我才看清他的面色,十分慘白,眼角似乎還有淚痕,他之前一直低頭沉默,實際在自責和痛苦中煎熬。
除了耿濤,大家誰也沒有說他,但大家誰也沒有說起過他,多數人在無形中的沉默給了他以巨大的心理壓力,我有些難過,但又不知道該怎麽勸解或者安慰。
“執行命令!”耿濤再喝,絲毫沒再提及剛才田金禾擅自開火的行為,但在如此大風險的情況下,田金禾前出偵查,基本上是把腦袋拴在了褲腰帶上,我甚至懷疑這是一道變相懲罰的命令。
沒有指揮官許可,擅自開火自然是違紀,而且是嚴重的違紀,較起真來,極端的情況下,耿濤可以當場槍斃他,似乎誰也對這道命令挑不出毛病。
可在剛才緊張的臨戰狀態中,對田金禾的行為的定性似乎又不應該倉促和武斷,退一步說,是不是因為這個行為闖下了大禍,也很難說,所以我對這道命令持保留意見。
當然,在關鍵的時候,大家都是能拎的清,只是短暫的失神,田金禾便已經調整好情緒並飛速的整理裝備,稍加觀察後,嗖的一聲跳下了近三米高的溝壑。
同伴也紛紛快速行動起來,說不清是被耿濤可怕的鎮定所震懾,還是被那烏央烏央的變異蝙蝠嚇破了膽,每個人似乎都已不再懼怕那個老鼠洞。
分配裝備物資,抬走如爛肉一般的碩鼠屍體,清理洞口為隨後支援田金禾做準備,這一切就在短短的一分鍾內完成,十分高效,只是可惜了那輛機器人步車。
機器人被分成兩個獨立行駛的單元,啟動自動模式後,分別馱了一隻碩鼠的屍體朝兩個方向慢慢遠去,目的自然是吸引和分散天上蝙蝠的注意力,能不能起作用,誰也不知道。
田金禾早已鑽進了鼠洞,‘暴徒’是第二個,緊接著是‘黑玫瑰’和苑珂,大家拉開了距離,因為洞中狹窄,突發情況下很難騰挪,相互間必須保留一定的空間。
‘麥師傅’按照耿濤的命令,同時向基地、第二、第九搜索隊發出緊急通告,並請求兩個搜索小隊停止向我們靠攏。
信息剛發出,烏雲已經到了頭頂,蝙蝠們似乎沒有給予遠去的機器步走車以特別關注,目標依然是我們。
‘麥師傅’背上裝備也鑽進了鼠洞,接下來是我,還有林老和兩名醫生,當然,我的主要任務還是負責照顧他們。
自從戰鬥打響以來,一直沒有顧得上跟老林說話,他與兩個姑娘趴在我們後面的土坑裡,雖然沒有直接參加戰鬥,但親眼目睹了廝殺的整個過程,估計是過於血腥的場景給嚇住了,直到鑽進鼠洞時都一直沉默著。
鼠洞並不寬敞,高度也有限,大概就是一米四五的樣子,正常成年人必須貓腰低頭才能前行,洞內並沒有想象中的那種臭氣和血腥味道,按照之前我對變異碩鼠的認知,這不科學,除非洞內有良好的通風,否則很難保持這般清爽。
隨著不斷前行,嗖嗖刮來的小風證明了我的推測,越往裡越陰涼,裡面不但四通八達,而且出入口很多,這個鼠洞不簡單。
耿濤這回親自殿後,他與我們的距離保持在三到五米之間,按照這個間隔計算,我們的隊伍已經足足拉出了四到五十米遠,如此之長,這個彎彎曲曲的地下鼠洞該有多大?
之前已經用電子飛蟲探測了鼠洞的一部分,我們並非完全一無所知, 而田金禾走的也是飛蟲飛過的路徑,但這麽久了還沒有任何動靜,這很反常。
而更反常的是洞口處,居然也十分平靜,按我的想法,蝙蝠鋪天蓋地的落在洞口,肯定是要試探進攻的,它的體型雖然大,但主要體現在雙翼上,若是收斂之後,擠進這樣的鼠洞似乎也不是特別勉強。
“田金禾,報告情況。”耿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看樣子他也很難分析這種反常的緣由。
“我已經到達洞內第二個甬道交叉口附近的‘糧倉’。”
“其他人。”
“頭兒,我就在他身後。”話筒裡傳來‘暴徒’的聲音。
“……”
“田金禾繼續往前探,再遇到岔路退回,其他人原地待命。”
“……”
其他人在報告的時候,我在琢磨田金禾,他剛才的聲音壓得頗低,其間似乎還夾雜著一種難以言表的輕顫聲,但基本能聽清。
稍想了一下便明白了,所謂‘糧倉’便是電子飛蟲之前拍攝下來的、裡面堆放第七小隊部分同伴骸骨的地方,我的內心瞬間就有了一種難以壓製的戰栗感。
走在我前面的林老頭似乎也斷斷續續聽見了些什麽,忽然停步回頭看我。
“老頭,什麽事兒?別停下呀。”我將頭盔的感應燈調暗,發現老頭的面色難看,稍稍有些納悶,他並沒有看見過飛蟲拍攝的畫面,按之前解剖碩鼠的表現,似乎也不應該被嚇成這樣。
“扶我一把,腿軟。”老頭喘著粗氣,似乎還有什麽話要說,但最終還是選擇歪瞪著眼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