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希道捏著鬼手,一步步朝著這些村民們逼近。
他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善良的人,或許“亦正亦邪”這樣的詞語放在他身上更為適合。
朱希道很久以前就曾經思考過一個問題。
他會被生活中一些平凡而細微的善意而打動,也會因為人類潛在的劣根性而感到不恥。
人,到底是個怎樣的動物呢。
朱希道的鬼手穿透一個村民的胸膛,帶出濃濃的血水。
“萬惡淫為首,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
抽出血手,朱希道走到下一個方才喊叫的最凶的村民邊,在他耳邊輕輕說著那句話。
“我不需要去管你們心中到底如何去想,但你們做了愚蠢的事,讓我感到壓抑、苦痛、難受。”
“不只是我,對於那個小女孩來說,你們的劣根性都是一覽無余。”
“我們萍水相逢,我本不該殺你。但也正是因為萍水相逢,沒有情感上的阻礙和利益上的虧欠,我也更有著殺人的理由。”
朱希道穿透一個又一個人的心臟,就連原本透著死寂灰白的鬼手也因為別人的血液而變得紅潤起來。
而此刻,鬼手才像一個正常人的手一般,滌蕩著生機和活力。
朱希道能感覺到,鬼手的力量越來越強,甚至終於能夠突破桃源村詭韻的限制,讓手從虛空中顯化。
“來吧,就是你們這些人。”
“讓我看看,你們到底有多能說?”
朱希道輕笑了一聲。
在一些村民驚駭欲絕的目光中,一隻隻鬼手從他們的嘴巴裡探出。
沒過幾秒,那些剛才對著朱希道叫的村民,嘴巴被鬼手塞滿。
鬼手繼續探出,他們的頭顱也終於不能承受這麽多異物,紛紛開裂。
“這就是代價。”
朱希道收回鬼手,他的手上一絲血漬都沒有留下,所有的血液都被鬼手吸收了。
周圍還剩著一些村民,他們都是剛才沒有出聲的。
朱希道對他們笑了笑,並沒有繼續動手。
“鬼啊!”
“瘋子,這人是個瘋子!”
“快跑,快跑啊!”
剩下的村民一哄而散,向著內圈外跑去。
他們慌亂的腳步踩踏過冰冷的石板,踩過陣陣的詭韻,也踩過海老頭的屍體。
沒有人知道,曾經有一個貪財的小老頭兒,曾經為了整個村子的生存而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而這個老頭,甚至把這個思想落後、甚至畸變的地方,認作是自己最愛的家鄉。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想守護的人。”
朱希道走到海老頭的屍身前,對他輕輕說道。
他的屍身已經被村民們慌不擇路地逃亡下,被踩得血肉模糊。
朱希道虛握著鬼手,地上不斷湧現出一隻隻手來。
很快,一座一米深左右的坑就被挖好了。
將海老頭兒的屍身埋好,朱希道歎了口氣道。
“既然拿了你的剃頭刀,我便讓你入土為安吧。”
朱希道抬頭望天,嘴角一咧,補了一句。
“即使是在演繹中。”
天空上,紅裙小女孩的眼睛快被黑色填滿,她緊皺著眉頭,竭力克制著自己不斷扭曲的身子。
“我真的好累啊。”
紅裙小女孩低聲呢喃著。
自從她出生後,家裡的經濟壓力越來越大。
父母本就有舊疾在身,但為了養家糊口,依舊沒日沒夜地勞作。最後兩人因為過度勞累,猝然長逝。
她的爺爺天生呆愚。但因為被選為村正,他不但要管村子大大小小的所有事,還要操勞家裡的生計以及獅駝真君的祭拜。
以往的村正只需要花八九個小時就能做完的事,她爺爺要花十幾個小時甚至更久。
他就這樣為桃源村奉獻了幾十年,但這一切再四周村民們看來,似乎都是應該的。
但他們似乎忘記了,她爺爺原本也沒有想做這個所謂的村正,是村民們硬要逼著他,讓他上任的。
“或許,這個村子本就已經失去了存在的必要了。”
她抬起頭,把目光投向已經坍塌的石廟。
在一團碎石下,還留著一隻布娃娃。
那是她母親在留給她唯一的東西。
紅裙小女孩剛生出把布娃娃拿起的念頭,下一刻,一股霸道絕倫的氣息從外村狂卷而來。
四周那地動山搖的感覺驟然加大。
朱希道連忙扶著碎石穩住身形,真視之眼一動,向著遠處看去。
只見村口處的兩隻三人高的石像驟然碎裂,其化成的齏粉隨著一股未知的風,繞著桃源村飄蕩了一圈。
後由那不可過人的巷道裡極速漂浮,向著石廟而來。
在呈輻射狀的巷道裡,那齏粉每前進一寸,齏粉就膨脹一層,而其上攜帶的鎮壓氣息就濃鬱一分。
“又是這種氣息。”
“這是……”
“類似於蒼泱準提身上的那種鎮壓之力!”
那些不斷膨脹的灰黑色齏粉在石廟上空卷積著,逐漸化為了一尊獅首駝身的生物。
只不過這尊神上,似乎還坐著一個人。
這人的形貌被一團迷霧遮蔽著,朱希道沒辦法看清楚。
“這就是盧本樺所說的布置嗎?”
朱希道從其上察覺出濃濃的鎮壓之力,心中推測著:“難道獅駝真君其實並沒有死,而是如同蒼泱準提一般活著?”
按理來說,獅駝真君沒有村人的祭拜,應當是沒有辦法攜帶如此強大的鎮壓之力。
“這下應該大功告成了吧,獅駝真君現身,把影佘麼和血瀑鎮壓。”
“紅裙小女孩也掌握了完整的畫框,獅駝真君再出手幫她一把,平衡詭韻,讓她保持正常的人類意識。”
朱希道心中猜想著接下來要進行的流程。
他選擇進行這次演繹,就是想提前了解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到底有沒有什麽可以利用的轉機。
眼下轉機已到,但朱希道總感覺哪裡有著一絲不對勁的味道。
“到底是什麽呢……”
朱希道百思不得其解,他用鬼手慢慢摩挲著自己的下巴。
獅駝真君背上的人到底是誰,朱希道並不知道。
他抬頭看著獅駝真君像,卻發現它身上滿是裂痕,裡面有一股狂暴的氣息正在醞釀。
“不會吧?獅駝真君也有大徹大悟的想法,準備和蒼泱準提一般以己身鎮詭異?”
那股狂暴的鎮壓之力越來越大,獅駝真君身上的也裂痕越來越多。
朱希道忽然從獅駝真君背上察覺到一道投來的目光。
這道目光朱希道很熟悉,似乎他最近就感受到了這種目光。
朱希道非常反感這種目光。
因為這種目光太過深邃,朱希道總有一種被這目光看遍的感覺。
猛然間,朱希道渾身就像被電了一樣,突然察覺起了什麽。
“就連陰墟你都不得入,這就是你拒絕成為我坐騎的代價。”
一道蒼老沙啞的聲音自獅駝真君後背的人影上傳出。
獅駝真君背上的迷霧越來越淡,而獅駝真君也終於完全碎裂,爆出一道通天徹地的金光。
那道金光就像是一層粘稠的金液一般,將天空中還在不斷試圖融合的影佘麼以及血瀑全部籠罩。
就連身為S級詭異的紅裙小女孩,都被金光罩住。
而後那團圓球狀的金色再次炸開,露出了讓朱希道頭皮發麻的一幕。
影佘麼被炸得只剩下一道人影般大小,那影子還不斷扭曲顫抖著。
而原本傾天而下的血瀑此刻也只剩下小小一灘,在地上無力地流淌著。
紅裙小女孩傷痕累累地倒在石廟邊的地上,眼中的黑色被金光盡數滌蕩而去。
她顫顫巍巍地爬著靠近布娃娃,想拿起身側被壓在小碎石下的布娃娃。
而那布娃娃卻被一隻穿著布鞋的腳突然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