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不到頭的大海是那般的波瀾壯闊,它是那般湛藍,那樣清澈,溫暖的海風宛若母親的手一般,安撫著躁動的心靈,讓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放緩。
那海面上此起彼伏的浪花不止承載著海洋的生靈,還養育了這片小漁村的祖祖輩輩。
哪怕這裡的電力不穩定,這裡與外界通訊仍靠幾個商人,老人們怡然自得,年輕人們不知道外面有多大,一切都和旁邊的大海掛鉤。
孕婦生孩子時要在船上,因為大海是海叔公的家,衪會保佑每一個人的平安,也會為新生的孩子賜福。
死亡來臨時並不會有人痛哭,死者會躺在一張船上隨著海浪而去,他會被海叔公迎到大房子裡享福,之後就會有好日子過。
這裡的人們世世代代就這樣活著,無論外面是天災人禍還是改朝換代,這裡都不曾有過混亂,只是以前的老祖宗們和海賊打過架。
阿寬仔曾經是那裡的一員,那個被稱為家的地方。
他永遠記得那一天,從小帶自己長大的爺爺被海叔公帶走了,他在水裡遊了好久也沒有把爺爺帶回來。
因為砸了海叔公的雕像,他被打了三天三夜,後來連站都站不起來,日後進城打工時連體力活都沒人要。
因為他,整個家都在村子裡抬不起頭,沒有人願意幫他們家,就連自己父親病倒後都沒有人願意治療,就連死後都只是燒了埋地裡。
“我以前恨我自己,認為自己做錯了事,連累了爹娘,是我活該。”
他望著眼前和自己在一艘船上的阿麗妹,今天是她和海叔公大喜的日子,他不願意這個妹妹就這樣消失,所以他偷偷等船走了一段後才把家裡那口破船劃過來。
看著哭花了臉還在讓自己笑著的阿麗妹,他知道,所有人都一樣,包括自己。
他怎麽說她都不聽,只是哀求著他快點走,不要讓海叔公生氣,此刻前方烏雲滾滾,她害怕自己像那個人一樣被海叔公懲罰一輩子。
搖搖欲墜的小舟終於被打翻了,就像從前親密無間,如今兩個世界的他們一樣。
生的本能讓他死死抓住了小舟,他不能落水,他也不甘心。
暴風雨後的大海是如此清醒,如此鮮亮,只是這幅宏偉的大畫卷中,有一艘反過來的小舟在漫無目的的航行,上面的人,是那般的畸形與佝僂。
不過天地之廣大,又豈會注意這不和諧的汙漬,哪怕它此刻充斥著名為生的光輝。
聽到旁邊怪味的吼叫時他已經沒力氣了,腦子裡只有一定要活下去的念頭,只能希望那個怪物不要吃了他。
之後他才知道,原來外面那麽大,外面人的船就像個怪物一樣,燈泡可以那麽亮,路上叫車的東西能那麽快,這裡的姑娘們是那麽好看。
他只能抱著身子哭,自己一家現在只有自己能看到這些東西了,他悔啊,他恨啊。
日後的他,從阿寬仔變成了闊老總,他喜歡其他人圍著他闊總闊總的叫,如今的他,身板也能挺直了,長得也儀表堂堂,自己的妻子也賢惠,孩子也可愛,這眼前的幸福來之不易。
那天,一個被黑衣長袍裹著的人找上了,他知道阿寬的仇恨,可他居然為那個村子裡的神開脫!
好在闊總並不是那個阿寬仔了,生氣也只是提高籌碼的方法。
黑袍子說,其實海叔公從來都不需要什麽媳婦和死人,人們祈求衪,衪又不需要這些人為他做什麽,只是海還是海,浪還是浪,該停的時候自然會停,不該停的時候多少祭禮都不管用。
這才是神,衪們在更高的維度,這是人類無法揣測的,也不是能被人類能左右決定的。
闊總不想聽他的長篇大論,隻想聽實際的,他想要報復的,從來都只是那些人。
黑袍鞠了一躬,說道:“好在我認識一位需要人類供奉的神祇。”
之後的他才知道,黑袍說的沒錯,這些人根本不會尊重神靈,他們隻尊重能來錢的,就如同手裡拿著幾大塊黃金像狗一樣趴著的村長一樣。
他們早忘了阿寬了,那個被害得全家死光的阿寬,他們哪怕打破腦袋也不敢想阿寬是闊總。
之後就教給下面的人來辦事了,先免費讓他們見識一下外面的天地,想要再要時就可不是免費的了。
當闊總聽到整個村子消失時,他只是淡淡的給自己爹媽還有阿麗上香,他知道那些人的貪婪成功舉行了那個黑袍說的儀式。
商人永遠想要賺錢,什麽都好,什麽賺錢賺什麽,於是,在黑袍的建議下,他力排眾議,開始了名為“魔浮港”的工程。
至於那個神叫什麽,有什麽能力,他全忘了,只知道工程建好了就有錢賺,其他的怎麽都想不起來了,也什麽都快忘了。
自己?不是一直都是闊總,哪來的阿寬仔。
妻子也賢惠,孩子也可愛,這眼前的幸福來之不易,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