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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術人異聞錄》第三十一章 前世今生
  許安看到一位身穿灰衣的女子,頭挽著發髻,插著一支竹簪俯身對著清冷的北池水面說“我練成了長生魂,終於可以帶你走了。”說著女人的眼淚滴入北池,隨後催動念力將一塊滿是符咒的巨石拖出水面,女人凝聚靈力將體內一縷泛著黃色的真魂直接附上巨石,隨後巨石符咒俱消,無數魂魄帶著星點黃色的真魂消失於空中,女人最後將巨石下鎮壓的真魂容器挑出,接著一個殘破不堪的魂魄飄到女人手中。

  無數畫面隨著這一幕瞬間撞入許安的記憶中,她看到自己身著公子的衣衫,手裡搖著白玉扇遊走在人世間。見識過豪商巨賈極度奢華的日常,融入過三千粉黛徹夜笙歌的迷醉,流連於清水坊麗娘淒美的戲聲中……最後定格在夜色中那個被困在一群黑衣人中的灰衣女子。

  那些血淋淋的過去裹挾著當時的痛感一起湧來……許安內心一陣驚悸,險些有些穩不住,飛廉一揚手將一股靈力投入許安體內,感到一股暖流瞬間傳遍了全身。面前的灰衣女子低頭斂眉,仿佛犯了世上最大的錯,許安內心不忍,不禁伸手想去安撫一下她,伸到半空才意識到這只是記憶幻象,自己自然是碰觸不到她的。

  緊接著許安看到灰衣女子將殘破不堪的魂魄養在自己的神識中,經年歲月,同修同渡,數百年過去,灰衣女子越來越虛弱,她用長生魂解了九瘟石的詛咒,又將殘余的長生魂全數都渡給了這殘破的魂魄。終於到了這一世,許安看到自己是如何被塵女放入到許母腹中,成為現在的許安,塵女又是如何接替了張淵兮的肉身護佑了她這十年。

  塵女的幻象越發模糊,緩緩地對著許安俯身叩首“於蒼生社稷塵女叩謝葛公子當年義舉,免於眾生受製於妖人之下。於私己塵女叩謝公子救命之恩,但見公子再生為人,塵女此生大願已了,但願我恩公於世間安穩一生。”說著最後的一點點影像也全數消失不見了。

  許安稍作緩歇,知道了自己的前世今生,了解了張淵兮的來龍去脈,再想到張樂天的身世……驀然想起前世幕後那個尖聲要了葛氏全族性命的女人,那個讓位極人臣者膽戰心驚的女人……這一切到了這一世難道就算是結束了嗎?真的結束了嗎?

  許安就著體內剛被飛廉注入的一點靈力,催動體內隱藏的靈力,發現雖然自己感覺到一股特別強大的靈力充斥著體內,但是卻無法全數催動。飛廉拿著竹籃,裡面不知道什麽時候釣上來的幾條肥美的小魚還在歡快著蹦著,走過來遞給許安“你廚藝不錯,這頓交給你了。”說著轉身就走,接著又轉過來說了一句“你的長生魂是令儀機緣巧合補全了的,畢竟相隔了幾百年的術人之氣,還得有個引子,硬催是沒用的。”

  許安也沒囉嗦接過竹籃跟著飛廉走,走了幾步她問“這裡是什麽地方?我們在這裡,外面的情況怎麽樣?”飛廉一臉戲謔地樣子來了一句“你關心的是外面那個張家小公子吧?”許安也沒管他的揶揄“張樂天如何了?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最後怎麽收場的?”

  飛廉見戲謔無果也就正經答覆許安了“你的同伴都沒事兒,貓妖殞滅了,那隻九尾狐感念你同伴的恩情將一縷心口血給了你,加上令儀補全了你的長生魂這才有了你能直接到這來,要不你還得在虛無幻境中飄一段時間呢。”

  說著飛廉順手抓了一根草莖,咬在嘴上接著說“這個地方嘛……可以說是我自個為了取樂,花了萬兒千年的造了這麽一個秘境,畢竟在空無一物的結界裡太無聊,我又是這麽有才的神,造個境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哦,對了!這地方……給你個機會取個名吧,說不定啥時候這就是你的容身之所了,到時候你感謝我都來不及呢。”

  許安遠望而去崇山綿延,風和天青。大片大片的曼莎珠華和紫苑映襯在青山綠樹中,山間河水清流,不時有蝴蝶、鳥兒翩飛其中,許安不禁有些失笑“我說有才的神仙,您這出現的景致都不是一個地域的好吧?”飛廉哼了一聲,慢條斯理地來了一句“小姑娘懂什麽呀?就算你承了前世的記憶也不過幾百年,我這都上萬年的神仙什麽沒見過,沒見識真可怕!”

  一時間被飛廉這句話堵得沒轍“該知道的我也知道了,啥時候讓我回去?”正說著就看到不遠處一幢三間小屋,飛廉呵呵笑了兩聲“你什麽時候回去得看張家那個小公子的本事了,但是眼前吧,我們先把魚做了,我都想這一口好久了,自從你上次來給我做了一回,之後秋兒做啥都覺得沒味兒呀!”

  “秋兒在這裡?”許安顯然沒想到秋兒會和飛廉在一起,不過轉念一想秋兒在扇中沉睡,自然到這也不奇怪。正說著只見一個美得如同天人的姑娘從屋裡出來,手裡還拿著一個半隻葫蘆做的水瓢,看到這一幕許安直接蒙圈“這個……仙女……是誰?”聽到聲音,見到門前站著的許安和飛廉,只見“仙女”瞬間雙眼通紅,水瓢也脫手而出直接奔向許安,抱著許安就開始哭“嗚嗚嗚……姑娘,你怎麽也到了這裡了……嗚嗚……”

  被這仙女一樣的人兒抱著,一時間手足無措,許安對著一旁的飛廉輕聲問他怎麽回事。飛廉趕忙輕聲拍了拍“仙女”的後背,安撫了一下,這才安靜下來,接著飛廉打了個響指,眼前的仙女瞬間變成了小女孩秋兒……許安看到這一幕一臉黑線。飛廉趕忙解釋道“你別那麽看我,這整天和一小娃在這麽個世界待著實在是憋悶,你想一想在這地方待上上萬年是什麽感受,時不時換個人就好多了,是不是?”

  許安沒搭理他,當然飛廉一直心心念念的魚也沒吃上。為此飛廉覺得十分委屈!不!萬分委屈!

  咬著一隻果子的飛廉坐在一根粗樹枝上看著遠處自己造的景致,這些被造之物置於秘境之後經過了千百年已經有了自己的靈性,後續如大地萬物一般自行生長、變遷,如同外界一樣滄海桑田,唯一不變的是飛廉自己。許安也沒多想飛身上去坐在他旁邊,和他一起看著遠處。飛廉歎了口氣說“我曾經無數次憧憬著出去的日子,想著哪一任的扇主人能夠積蓄強大的靈力將我放出去,一起並肩打天下,造河山。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幾百年過去了,幾千年過去了,上萬年過去了……最後的那一點點念想也都消磨沒有了。”

  許安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接話,想了想說“我即使有了長生魂依然不能將你放出去嗎?”飛廉望著遠處依然沒有看許安,沉默了一會兒,換了個姿勢“你是個意外,我原本沒指望你能有什麽不同……”

  她向後仰了仰脖子稍微緩解一下緊繃的神經說“那就是說我還是有可能將你放出去?”飛廉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接著又像是下定了決心說“塵女希望你一世安然,可是我卻知道你必然無法過平穩安然的生活,若你是我的解印人……那就意味著你必然要完成宿命注定的劫數,你前世不得善果,這一世為人不易,我……”

  許安輕聲笑了“你怎麽這麽實在呀,就不會誆騙我幫你出去之後再告訴我需要承擔的報應,甚至什麽都不告訴我,就跟我說你出去之後會如何如何幫我立於萬人之上不好嘛?”飛廉轉過臉看著一旁嬉笑的許安, 像是突然明白似的“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反正我自由了,至於你嘛,就讓雷劈死好了。”

  說著兩個人都哈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著笑著都沒了聲音,沉默了許久,遠處的白雲漸漸散了。許安伸了個懶腰“既然是命中注定,那就要做命中注定的事兒,至於老天爺想要如何折騰我照單全收就是了,只要弄不死我,那我就得把葛少清、塵女、還有令儀的份兒都補上!誰讓我生來就得做逆天改命的事兒呢!”然後轉過身看著身旁這一臉俊秀的飛廉接著說“而你嘛?若我真的解了你的封印,那你就做牛做馬伺候我好了。”

  飛廉又恢復了之前不正經的語氣接了一句“你舍得我這麽漂亮的男人做牛做馬嘛?不如以身相許怎麽樣?哎……哎……別走啊!”話還沒說完許安已經跳下樹枝,準備回去給秋兒做好吃的了。

  終於吃上了夢寐以求的魚,飛廉正吃得歡暢,許安看著秋兒吃得開心也很高興,順口說了一句“這地方……就叫長安澤。”聽到這飛廉差點被嗆到,秋兒一直拍手說好聽,好聽。飛廉臉上沒來由地紅了紅,許安心下有點納罕,照理飛廉不該是這麽強烈的反應,不過在秋兒的應承中,飛廉也跟著笑了笑,算是點頭同意了。

  待許安和秋兒歇息躺下之後,飛廉起身走出院子,望著當空曉月,口中念念“長安澤……長安澤……為何與她起的名字一模一樣……”那個明媚皓齒的笑臉有多久未曾入夢已經想不起了,幾千年?還是已經上萬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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