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
剩余的人漸漸回過味來,依聖孫子老爺所說,讓娜並非魔女,而是有著和魔女一樣強大力量的聖女。
一開始,大多數人都覺得荒謬,可一咂摸,卻有些明悟。
對啊,霍恩是聖父欽定的聖孫子,那麽想殺霍恩的巴奈特壞,是魔鬼,拯救霍恩的讓娜好,必定是神聖。
總不能聖孫子老爺是魔鬼吧?
可這樣無異於就是說,他們剛剛幫助了魔鬼,誤解了聖女讓娜。
這不免讓人惴惴不安。
在人群冷靜下來後,一些謾罵了讓娜,乃至扔石頭的人冷汗都下來了。
他們神情閃躲,尤其是先前被點出的匹克、阿麗娜與安多克,他們囁喏著想說話,卻拚命把身體往人群後面藏。
“先前的確是魔鬼巴奈特太會迷惑人了,讓你們誤會了我們的聖女讓娜。”霍恩清了清嗓子,故意裝出了一副理解的姿態,“這些都是魔鬼的過錯,都是他讓你們這麽做的,我說的,對不對啊?”
“啊對對對,都是魔鬼迷惑了我們。”
“不愧是聖孫子老爺,明察秋毫啊!”
“嘖,話雖如此,可你們都曾經幫助過魔鬼,我怕其中有魔鬼的信徒啊。”霍恩兩手一攤,擺出了一副為難的樣子。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聖孫子大老爺,我舉報,帕特蒙家的小兒子是雷克多的孩子!他肯定是魔鬼!”
“我不是魔鬼,那是我親姐姐,我怎麽可能……”
“大老爺,我要贖罪,我這有一張一百年的贖罪券,能找開嗎?”
一瞬間,上百名村民就跟炸開了鍋一般,開始吵吵嚷嚷起來。
他們謾罵指責,互相推搡,吵得面紅耳赤,爭先恐後地向霍恩舉報哪一家是魔鬼,洗清自己的嫌疑。
原先還步調一致的村民撕扯起來,鞋子也掉了,袍子也散了,被舉報的揮拳毆打舉報者,舉報者揮拳毆打勸架者,勸架者揮拳毆打路過的。
這混亂的場景讓霍恩一腦門問號。
我都沒說什麽,怎麽互相打起來了?
你們是綠皮嗎?都餓成什麽樣了,還有精力打架呢?
自顧自地妄信,自顧自地盲從,自顧自地偏激,只有五分鍾的記憶,別人隨便一句話就能改變心意。
霍恩真是無法理解,到底是只有異世界的農民這個樣,還是中世紀的人都這個樣?
“好了好了,我看出了大家的意思了,大家都非常願意幫助我找出魔鬼的信徒。”用力地鼓著掌,霍恩立刻製止了他們的行為,“既然如此,我有一個提議。”
放開讓娜的腰,霍恩一腳深一腳淺地踩著泥水,來到了巴奈特還在微微抽搐的屍體邊。
吃力地扒掉巴奈特的板甲,霍恩將其拖到一邊。
隨手撿起讓娜的草叉,霍恩再次站到了所有村民們的面前:“魔鬼的信徒肯定不能對魔鬼出手,你們一個一個上來,用這草叉在那名為巴奈特的魔鬼身上刺一下,我就知道你們是清白的了。”
說完這句話,霍恩意味深長的眼神掃過了躲在大多數農民身後的那幾個武裝農和富農。
他們肉眼可見地緊張。
“請大家幫我監督,誰要是不刺,或者刺得不深,那就是魔鬼的信徒,就向我舉報,如何?”
將那把草叉插在青綠的草地上,霍恩返身來到讓娜身邊,耳語了一陣。
讓娜重重地點頭,轉過身便離開了。
站在那草叉前,大多身穿灰黃色麻布衣裙的農民們仍然在躊躇。
他們把腦袋湊在一起,一團團地,竊竊私語,互相慫恿。
巴奈特雖然是騎士,但好歹是貴族,而且平日積威甚重,他們哪敢對貴族出手呢?
死掉的貴族是貴族,貴族的屍體也是貴屍體啊。
“這雨越來越大了,天色也晚了。”霍恩漫不經心地提醒了一句,“本來不讓你們進入森林是魔鬼的禁令,理應廢除,可我又怕魔鬼信徒跑進森林裡逃跑了,這該怎麽辦啊?”
那竊竊私語聲更密集了。
不久,讓娜終於回來了,她提著兩個沉甸甸鼓鼓囊囊的麻袋。
不得不說,覺醒後,讓娜的力氣大了不少,這倆麻袋各六十磅,她提著卻並沒有一副費力氣的樣子。
將兩個麻袋放到腳下,霍恩敞開了其中一個的口袋,給村民展示了一下。
麻袋裡,是白花花的米果,充滿了誘人的香氣。
“為了補償大家無法進入森林的損失,這一百二十磅米果,就送給大家當晚餐了。”霍恩扎緊了麻袋的口袋,“刺一下這魔鬼,領半磅米果。”
半磅米果!
多可怕的詞啊,他們已經五天沒吃飯,純靠吃土、草皮和僅剩的米糠活著。
整整半磅的米果!大人小孩都有!吞咽口水的聲音頓時不絕於耳,該死的魔鬼巴奈特居然還藏了一百二十磅米果?!
終於一個人影從人群中走出,是之前那個少年修士,霍恩記得他好像叫阿爾芒。
霍恩眉毛一挑,以為他又要挑事啥的,可沒想到的是,這少年輕巧地拔出被閃電熔得只剩一個尖齒的草叉,走到了巴奈特屍體邊上。
他拔下了巴奈特的羊毛褲子,露出了白乎乎的屁股,直接將草叉插入了他的屁股蛋上,直至沒到尖齒根部。
拔出草叉,小修士捂著鼻子,把沾著血的草叉重新插回地面。
“我的米果呢?”
“你有口袋嗎?”
見小修士舉起布袍長襟,臨時搭了個口袋,霍恩不廢話,拿起一個盛糧的大木杓,就往他口袋裡舀了一杓。
“該死,那是騎士老爺收糧的木杓,那一杓比半磅多得多!”人群中痛心疾首地罵了一句。
不久,第二個人出現了,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騎士老爺的屁股上多出了好幾個血洞。
像是雪崩一樣,越來越多的人湧了上來,甚至開始爭搶起了草叉,或者舉報別人刺得不深。
一些人為了防止別人說閑話,更是要連刺好幾下,但是這到底是為了避嫌,還是泄憤就不得而知了。
在情勢所迫之下,那些武裝農和富農還是不得不拿起草叉,領了他們的米果。
兩袋子米果領完,大家不顧雨水,更生不上火,乾脆兩手捧著,直接生吃起來。
餓了這麽多天了,實在忍不住了。
不少人都是三口兩口吞完,剩余幾個還有些理性,隻吃了兩口,剩下的作為儲備糧。
誰知道洪水什麽時候停呢?
寥寥吃了幾口米果,霍恩便準備開始處理巴奈特的善後問題。
捏著鼻子,霍恩站在了巴奈特的屍體前。
身上多了上百個血洞,外加溫熱潮濕的天氣,還有盤繞的蚊蟲,巴奈特的屍體短短半個小時,就發酵得惡臭無比。
可無論如何,這屍體必須要處理的,畢竟小民的證言可以說是餓昏了頭,主教向來是無所謂的。
但要是實實在在的屍體罪證,那就算巴奈特只是一個寂寂無名的鄉下騎士,都會進行嚴密調查,甚至可能派出獵魔人。
騎士多少算進入貴族行列了。
在貴族社會最重家族與尊嚴,教會怠政不乾事的話,說不定,巴奈特七彎八拐的親戚還會來調查和施壓。
為了逃走時肩上的擔子能松一點,霍恩必須得毀屍滅跡。
霍恩原本想叫人將這屍體燒了,可這雨勢太大,總不能在木屋裡生火烤屍體吧?
就算生起來了火,這麽大的雨水,哪裡能燒得完呢?
埋了?那不就留下罪證了嗎?
先放著等雨停了再生火?依舊不行,誰知道雨什麽時候停,到時候弄出了瘟疫就麻煩了。
思來想去,霍恩還是叫來幾個青壯,扒光了騎士的盔甲與衣服,用巴奈特佩戴的法爾西刺尖刀砍爛了他的面部,合力將其扔到了洪水中。
望著在洪水中浮沉遠去的巴奈特,霍恩心中暗自揣摩。
水勢這麽大,等洪水退了的時候,巴奈特要麽腐爛到不成人樣,要麽就已經到大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