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純白的世界,徐琳站在這個世界的正中央,腳下的地面潔淨如鏡,可以映出她的樣子。
“這他媽又是哪兒啊?”徐琳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向前走著。
她遠遠地看見兩個人站在前面。她走向他們,他們也走向她。
迎面來的是徐奉和卡樂。
“你媽的又來?”徐琳把手摸到腰間,卻摸不到自己的槍。她“嘁”了一聲,捏緊拳頭向前快步走去。可正在她要揮拳打在那兩個人臉上的時候,她怔住了。因為迎面而來的不是惡心的泥巴怪物,而是一個溫暖的擁抱,溫暖到足夠卸下她心裡所有的防備。
“媽媽?爸爸?”她開始流淚,全身疲軟,將所有力量壓在父母身上。她感覺很輕松。她終於不用一個人扛著所有的壓力。她終於可以抱住自己的父母大聲哭一場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哭得失了聲:“是我害死了你們...對不起!”
“說什麽傻話呢。”父親的聲音一如她記憶中那般溫柔:“你是我們的寶藏。我這一生沒有什麽成就,為自己的女兒而死,起碼賺得一個‘父親’的名號。”
母親也依舊柔聲細語:“琳,別哭了,要堅強啊!媽媽會一直在你身邊的,爸爸也會的。”
“不過現在,這裡還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的朋友們還在等你...”
“什麽...啊——”徐琳大叫一聲睜開眼睛,從地上爬起,把一旁的沙提嚇了一跳。但沙提很快反應了過來:“徐琳!你醒了!”
“這又是哪...”她看了看四周。
“軍事基地。我們中了催眠記得嗎,汀汀用命給我們爭取了時間,花常無在戰鬥,我就在這裡把你叫醒。你聽見我叫你了嗎?”
“聽見了呀!”徐琳微笑著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所以我回到你身邊了!”
這時,花常無瞬身來到掩體後面,給了徐琳一個大大的擁抱,隨後又很快在她手上寫下兩個字——幫忙——自己又投入了戰鬥。
徐琳馬上回歸狀態,冷靜思考:“那個催眠我們的東西,它是怎麽運作的?”
“不清楚。大概是那個白色的光,它一閃起來我就頭痛。”
“那就好辦了。你記得嗎,沙?我之前說過我們是命中注定要相遇的。”
“現在可能不是講情話的好時候...”
“不,你信我。”徐琳抓起沙提的手,“你隨便釋放能力,接下來由我主導。”
沙提將信將疑地開始運氣,把能量集中在牽著徐琳的那隻手上。紅紫色的電交錯著湧出徐琳的左眼。一瞬間,那個裝置不亮了,又過了兩秒,槍聲也停止了。
花常無回到掩體後面,疑惑地看著沙提和徐琳,攤了攤手,好像在問發生什麽事了。
沙提也很疑惑,搖搖頭,看向徐琳:“這是怎麽了?”
“同向振蕩且互相垂直的電場與磁場,在空間中以波的形式傳遞能量和動量,其傳播方向垂直於電場與磁場的振蕩方向。這叫電磁波。而光就是電磁波。”徐琳解釋道:“既然那個機器依靠光的閃爍進行催眠,那我們就改變電場和磁場的排布,讓光換一條路走。像現在這光已經走進那些士兵的眼睛裡了。”
徐琳又給花常無使了個眼色,花常無心領神會,一刀將那個裝置斬斷。
光柱消失了。
“接下來...”徐琳松開了沙提的手,集中精神,眼中電光迸發。空氣中產生強烈振動,發出“鋥鋥”的聲音。花常無退到徐琳身後。
“帶他們出去。”徐琳說。
“你要幹什麽?”沙提問她。
“放個煙花。”徐琳簡短地回答道:“常無,帶沙提和汀汀出去。越遠越好。再見,各位。”
“可是徐琳...”沙提話還沒說完,隻覺得眼前的景物瞬間變換,回過神時,他已經回到了他們剛剛來時的承成車站,他們拍照的地方。
三人離開後,徐琳的眼中折躍出兩條紅色的紫色的電流,在空中如蜘蛛網一般交織,並連接、穿過了控制室的器械、電線、鋼筋。
“她在幹什麽?”局長看著監控裡的畫面,不解的問道。其他工作人員也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麽。
只有徐琳自己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她臉上冒出大量冷汗。她正在將電流送往軍事基地的各個角落,加熱了一些武器,比如導彈。
這樣過了三分鍾後,徐琳的發圈被焚斷,頭髮由於靜電,如海藻一般飄在半空,身上的衣服也被燒出一個個焦洞。她閉上眼睛,停止釋放能力,眼中有血流出。她找了個地方坐下,靠著牆,聽著外面的悶響,便知道自己成功引爆了軍事基地的爆炸物,心滿意足地笑了:“Vai All’inferno,Stronzo.”她虛弱地垂下頭去。
突然一道紅光閃過,帶走了徐琳。僅過了十幾秒,徐琳已從軍事基地轉移到了車站。是花常無回去救了她。
“你們怎麽還在這裡?軍事基地馬上要爆炸了!”徐琳一見到沙提立刻大聲說:“我都準備犧牲自己了!就像我爸那樣...”
沙提一把抱住她,安撫道:“其實你早說就好了,琳。軍基為了防止演習的時候誤傷民眾,早已加裝了屏障。爆炸會被屏障擋在裡面的,你不必這樣為我們爭取逃跑的時間。”
徐琳頓時感到全身無力,將全身的力量放在沙提身上:“差點白死了...”
......
“局長,趕緊走吧!”室內已亂作一團,一個工作人員催促局長去避難。
“走?能走哪去?”局長從容地從桌子抽屜裡取出一瓶威士忌,“我們已經輸了。皇后...這老狐狸還是略勝我們一籌,不過我真沒想到她會把事情做這麽絕。Pal,來吧,和我喝一杯,外面煙火正閃耀呢。”
那個年輕人將帽子摘下,接過局長倒的酒,與局長碰杯:“敬您的,威斯克局長。”
“也敬你小夥子,托德。”
“您知道我的名字?”
“我知道每一個手下的名字。Cheers.”
托德放下酒杯,標準地敬了一個禮。
火光破開牆壁,將二人連同酒杯一起吞沒。
......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這一幕:火焰在軍事基地中此起彼伏,將一切摧毀,然後又由於半球型的屏障阻擋,在屏障中集聚。此刻正值傍晚,軍事基地的爆炸如同第二個夕陽。風輕輕地吹過西區,將震耳欲聾吹到承成山脈中,吹跑鳥兒,吹落紅葉。徐琳拾起一片紅葉,揣進口袋中。沙提背起汀汀的屍體,花常無攙扶著徐琳,三人踏碎夕陽,離開了軍工業西區。
他們面前是即將落下的太陽,身後是即將熄滅的太陽。
......
“R.I.P.這裡住著最好的朋友。”汀汀和波易葬在了一起,並立了一塊小小的碑,一旁擱置了一朵鬱金香。
公園中人來人往。無人祭祀,無人吊唁,無人關心。
......
“本台記者報道:今日下午五時十三分,軍工業西區軍事基地發生爆炸,摧毀了新東京90%的軍事裝備。除屏障以內,其余傷亡為零。屏障內犧牲的烈士,其家屬將獲得政府提供的撫慰金。本台呼籲,所有新東京市民不要恐慌, 這不是恐怖襲擊,但具體原因仍處於調查中...”
......
“一定要找出原因...否則你們這個政府,我還有什麽扶持的必要?”一個女人把文件拍在桌子上,向一個政客打扮的人說道。她的脖子上有一個顯眼的紅眼紋身。
“遵命,凱恩女士。我們不會忘了本自所在的。”政客低三下四地說道,但有些咬牙切齒。
凱恩轉身走出去。一個戴著面具的光頭早已恭候多時,“您難道不清楚嗎?那個‘原因’。”
“所以我才叫你去處理,你的命是我給的,你得把沒做完的事做完。”凱恩並不正眼看他,“你得對我們絕對忠誠,對嗎?”說完,她徑自上車離開。
面具人看著車輛越行越遠,直到看不見尾車燈,“是的是的...我沒完成的事...以及忠誠...”
凱恩坐在後座,駕駛室的司機問道:“怎麽了?您看上去心事重重。”
“沒什麽,”凱恩說:“不過是又一場商業紛爭。”
“是有關那個徐奉的女兒的?”
“對。”
“那直接...”
“停。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是做任何事都不能急,我教過你的。女兒。”
“...是的,母親。那下一步怎麽走?”
“陽謀,你去給中間人發個消息。”
“明白了。”
......
徐琳看著通緝榜單,暫時還沒有變化。她離開陽台,癱倒在床上,很快陷入沉睡。
沙提為她蓋好被子,悄悄退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