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家?沙提站在一個二十平不到的小房間中。這是他家全部的空間,他父母睡在廚房,他睡在小閣樓。小時候的他。
他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坐在兩張小的可憐的椅子上,翹首以盼等著自己的兒子回來。可他不是在這裡嗎?
“爸,媽。”沙提叫道。可他們卻視若無睹,不予理會。沙提走上前去拉他們的手,可自己卻像個幽靈一樣直直穿了過去。
電視中播著新聞。
他隻得退回一邊,看著這一出不屬於他的戲。
大門打開了,一個和沙提一般相貌的人走了進來。那也是沙提,不過是七年前的小沙提。小沙提一進門,把包往桌上一甩,並不多看自己的父母一眼。
沙提滿臉驚恐,他知道這是哪一出戲了。
“本台報道再次警告,所有居民不要外出。”
“恕雷...”父親開口道。小沙提撇過眼睛去看他。沙提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本名——恕雷·沙提·本尼特。他父親繼續說道:“恕雷,我有話想和你說...”
小沙提卻打斷了他:“省省吧,別說了,說出來也沒好話。”
“可是...”
“父親。或者叫你達烏斯·本尼特?我與你除了這個愚蠢的姓氏還有什麽關系呢?你們都準備好把我賣掉了。”小沙提激憤地說。
房間內一片寂靜,只有電視還在播報:“受強烈沙塵暴影響...滋滋...信號干擾...”
“錯了錯了!不是這樣的!”沙提大喊道,可沒人聽得見他。
小沙提的話讓他的父親沉默了。他卻以為自己說得十分正確,從包裡取出一疊鈔票拍在桌上,“這一百萬,是我給你們得臨別禮物,用來還你們養了我十四年。我自己這裡還有三百萬,別來操心我。”
沙提咬牙切齒,恨不得走上去給小時候的自己一個耳光,可他做不到。他能做的,只有靜靜等待,看著這出戲演完。
“你們叫我去上學,不好意思,我沒去。我拿我的名字去和別人換了這些錢。本尼特先生,沒想到你的姓氏還挺值錢。”
他的母親開始流淚。
這個時候,他家的大門一下子被破開,將剛剛準備離家的沙提撞到牆上,打碎了一只花瓶。
“操他媽的。你們是什麽人?”小沙提扶著牆站起來,質問道。
來者穿著纖維裝甲,戴著頭盔,衣領處有一個“Q”的標記。
“啊啦?”一個人走上前,取下頭盔,露出一張熟悉的臉,正是那個用四百萬換了沙提名字的那個人:“你怎麽在這裡?”
小沙提站直身體,反問:“你怎麽在這裡?這是我家。他們又是誰?”
“你家?”那人看了看四周,看見沙提的父母,“哦!原來如此!這兩位,是你的父母啊!”
“怎麽了?”小沙提又問道。
這時他的父親插了進來,哀求道:“別說了,你快帶我們走吧!”他和母親都抬起雙手,祈求那人給他們戴上手銬。
“這是怎麽回事?”小沙提又問道。
“你父母不讓我說啊,我...”
“快他媽說!不然誰都別想走!”小沙提從包裡掏出一把手槍,指著那個人。
那人“哦”了一聲,舉起雙手,卻十分從容,“那好吧,我告訴你。看來我們的百萬富翁先生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呢。你的父母從我們這邊貸了四百萬的款,交付給一個叫恕雷·沙提·本尼特的人。現在他們要去勞務抵債了。”
“什麽?”
“我求你別再說了,帶我們走吧!”父親幾乎都快跪下來了。
“說!”沙提幾乎是怒吼道。
“我借用你的名字,去詐客戶,卻好像正好詐到了你的父母,我就說他們怎麽聽見這個名字答應得這麽快。現在明白了,你爸媽說要賣了你,其實是要把你‘賣到’皇后來工作,還為你貸了款。他們多愛你喲,為了你,他們不惜讓自己破產、欠債。不過,我們在背後也用了一點小手段就是了。”那人的口氣突然變得凶惡,“現在帶著你的錢快滾吧!皇后才不會要你這種廢物!”他一把奪下小沙提的槍,用槍托把他打倒在地。
“恕雷!”
“帶走!”
小沙提伏在地上,眼中噙淚,眼睜睜看著父母被押送到外面。他爬起身想衝出去,可一股狂風把他頂了回去。
沙塵暴來了,山間助區百年一遇的沙塵暴席卷了大半個新東京,卷走了室外一切零散的東西。沙提的父母和那隊皇后的警備全部喪命於黃沙之中。
小沙提牢牢抱著自己的包,用腳勾住屋內的鋼筋。他懷裡抱著的,是他父母留給他最後的臨別禮物。
不知過了多久,第一陣沙塵暴漸漸平息,沙提已精疲力竭,坐倒在牆邊,看著屋內所剩無幾的物什,雜亂的地板,凌亂的屋子,他不禁哭起來。他後悔,他自責,他拚命地扇自己巴掌,幾次試圖舉槍自殺,卻被槍支的年齡鎖製止。他頹喪地坐著。
沙提走到小沙提面前,一言不發。
“你又是誰?”小沙提帶著沙啞的哭腔說。沙提知道他能看見自己了,就把他一把拉起來,“我就是你。”
此刻,沙提也回到了自己十四歲時的摸樣。兩個小沙提四目相對,做著同樣的動作,他們互相給了對方,給了自己一拳,卻碰在了一塊鏡子上。
鏡子裂開,沙提在鏡中的樣子不再完整。房屋的天花板、地板,牆,一同分離開去,整個世界變得烏黑。沙提向後跌去,開始自由落體。隨著自己的身體在無盡的虛空中垂直下落,他的面貌和身體也漸漸變回到了自己原來的樣子。他閉起眼睛,不再思考。
一死了之吧,他這麽想著。可一瞬間,一個溫柔的聲音傳入他耳中:“沙提...”
他猛地睜開眼,一個白色的,半透明的幽靈同他一起向下墜。幽靈向他伸出手。
“我喜歡和你在一起...”沙提心底的防線徹底被擊碎,淚水飄在半空中,他再次緊閉雙眼。
徐琳...徐琳還在等我...
......
沙提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