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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君聞見花開》第158章 西域王
  趙遵點點頭:“只要是信得過的人就好!”

  “信得過!和自己家孩子一樣!班閏啊,別吃了,快跟趙侯爺行禮!”

  班閏卻連頭都不抬,裘無恙剛要發作痛罵他,趙遵樂呵呵的攔住了裘無恙:“看這位兄弟的樣子恐怕有好幾天沒好好吃飯了!”

  班閏好像這才注意道趙遵,咽了嘴裡的肉,問裘無恙:“叔叔,這人是誰?”

  趙遵給逗樂了,心說這家夥果然是非常之人,敢情裘無恙的話他只聽了一半,難怪裘無恙說他頑劣。

  裘無恙氣的鼻子都歪了。

  “混帳!這位是泗水侯趙侯爺,當今天子的外甥!快把你的油嘴擦擦過來行禮!”

  班閏用袖子蹭了蹭嘴上的油,吊兒郎當的作了個揖:“小吏有禮了!”

  裘無恙氣瘋了,又拿他沒辦法,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然而班閏的做派卻很討趙遵的喜歡,他取來一個坐墊放在席旁。

  “班兄,來,這兒坐!”

  班閏也不客氣,坐下來又要喝酒,裘無恙終於憋不住了,把酒壺搶到了一邊。

  “班閏,這幾天你都去哪兒了?看你髒兮兮的樣子,哪有一點朝廷命官的樣子!”

  班閏沒急著回答,用眼角撇了趙遵一眼,這一個動作就讓趙遵斷定,班閏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麽浮浪,絕對是個聰明人,一個喜歡裝傻的聰明人。

  裘無恙道:“趙侯爺是自己人,有話直說便是!”

  班閏這才說道:“我近日偵知長安城中新朝聖坊的葛邏祿人從西域月氏國購入了數車精鐵石粉,還招募了數名隴右出名的鐵匠,我以為他們意圖不軌,暗中追查了幾天,最後查明葛邏祿人打算鑄造一把寶劍為皇帝祝壽!”

  劉貞忍不出插話道:“那就白忙活了?”

  “不白忙活!”班閏從腰間抽出了一把精致的短刀,“葛邏祿人運來的精鐵石粉沒有交稅,我抓住這一點要挾葛邏祿的首領,這家夥逼得沒辦法把自己的佩刀送我了!”

  裘無恙搖頭道:“你這叫不務正業,訛一把刀有什麽用?你知道為什麽你爹要把你送到長安來嗎?你……”

  班閏把短刀放到了裘無恙面前:“務不務正業對我來說不都一樣嗎?這把刀是個寶貝,到年節的時候叔叔拿去送給權貴,某個靠山,省的到處受氣!物有所用也算侄兒孝敬您了!”

  裘無恙聽罷非常感動,當著趙遵的面又不好表現出來,又有點尷尬,趙遵見狀解圍道:“班兄有這份孝心,裘大人應感欣慰才是!對了,查案的事……”

  裘無恙一拍腦門:“哎呀,把正事給忘了!從今天開始木火羅正使被殺一案交給趙侯全權處置!班閏你負責輔佐趙侯破案,不得有誤!”

  班閏看了看裘無恙:“老漢,你終於把這鍋甩出去了!”

  裘無恙真怕他亂說,呵斥道:“少要囉唕,趙侯爺是青年才俊有十足的把握破此大案,你小子好好跟著趙侯爺,到時候分你點功勞也讓你爹高興高興!”

  班閏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問趙遵:“侯爺打算怎麽查,從何處查,幾時查?”

  趙遵看了眼即將西墜的太陽,說道:“明天日出前,朱雀街第六牌坊見!”

  趙遵和劉貞離開了四方館,剛出門劉貞迫不及待的問趙遵:“你傻啊,蹚這渾水做什麽?”

  趙遵指著裘無恙送劉貞的織物說道:“你又吃又拿,我怎麽好意思駁人家面子!”

  “去你的!說正經的!”劉貞在趙遵腰上掐了一把,“木火羅正使被殺是不是另有蹊蹺?”

  趙遵說:“木火羅正使被殺一案絕不簡單,另有蹊蹺是肯定的,說不定會引出更大的案子!”

  劉貞奇道:“你不是說皇帝要派你去打仗嗎?練兵的時間都不夠,你怎麽……”

  “我怎麽本末倒置是吧!你的沒錯,我確實沒必要旁生枝節去幫裘無恙,況且木火羅使者被殺也不是什麽要案大案,就算變成了一筆糊塗帳也無關痛癢!開始我也是這麽想的,但當我看到那個東西之後,我就決定蹚這個渾水,而且要蹚到底!”

  “哪個東西?”

  “大石花!”

  劉貞打了個冷顫,趙遵接著說道:“渭河、鍾山兩案至今未全破是我心中最深的執念!往大處說它關乎長安百萬百姓的安寧,往小處說關乎你我的身家性命!它背後的勢力之大,陰謀之深,每每思之都令我後脊生寒夜不能寢!但是隨著龍虎會轉為地下、黃裳真人避禍蜀地,線索全部斷了,今天好不容易讓我看到了隱藏的最深的第三股神秘勢力,我怎麽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可你只有七天!”

  趙遵自信的一笑:“七天足矣!”

  “有眉目了?快說說!”

  趙遵道:“貞妹,你說四方館內住著的藤氏後代為什麽不出去謀生啊?”

  劉貞道:“剛剛不是說了嗎,是為了保住他們貴族的身份?”

  趙遵搖了搖頭:“傻妹妹,裘無恙是在晃點咱們,他極有可能知道內情,但是實情絕不能從他口中說出來,因為他這個位子特殊,掌握著諸多國家的內政外交、王室無汙點、一些隱晦的東西,掌握了他人的秘密能夠得到不少好處,但不能保守秘密的話,很有可能……”

  “被殺了滅口!”

  “對,裘無恙絕對會守口如瓶!”

  劉貞說:“那你說他們不為貴族頭銜,圖什麽啊!”

  趙遵道:“四方館是朝廷的官署戒備森嚴,恐怕是這些外邦人在長安城裡最安全的居所了!”

  劉貞一點就透:“藤氏不敢出門,是因為害怕仇家報復!”

  “一語中的!如果不是性命攸關,誰甘心窩在館驛裡受窮受苦!”

  劉貞道:“先皇雖然不喜藤氏,但還是允許他們以使團的身份久居四方館,說明朝廷對他們還是保護的態度,什麽人會冒著違逆皇命的風險去滅藤氏一族?代價可想而知,而且一困就是三十多年,太執著了吧!”

  趙遵歎了口氣:“血海深仇啊!”

  “伊安氏!只有他們之間才有如此大的仇恨!”

  趙遵點點頭:“奪國滅族之恨!”

  劉貞疑惑道:“可伊安氏不是全族被殺了嗎?”

  “伊安氏流亡在外,人口是無法統計的,東歸的人在關外被屠殺是秘密進行的,難免有疏忽漏洞,這種情況下很有可能留下幸存者!而且留在西域的伊安氏族人也有可能來給他們的族人報仇!”

  劉貞說:“是有這種可能,但這些都是你憑空猜測的,有依據嗎?”

  趙遵道:“有,貞妹,你幾乎親歷了整件事。你還記得嗎,那些心甘情願累死在皇陵的菊石國遺民嗎?”

  “當然記得!”

  “這些遺民很明顯是在聽從某個人的命令,誰有這種威信?只有故國的王室有這種號召力,藤氏窩在四方館連門都不敢出,肯定不是他們。那就只有伊安氏的正統王室才能命令這些遺民,讓臣民心甘情願的赴死,伊安氏很可能動用了某種神權!使得遺民不敢抗拒。”

  劉貞讚同的說道:“無獨有偶,西塞樓那些死難的菊石國人也在聽從那個幕後黑手的驅使!可如果真是伊安氏的後人在暗中控制著這些故國遺民,為什麽他對本國人的性命視為草芥啊!手段殘忍像是在對待敵人!這怎麽解釋?”

  趙遵道:“這正是症結所在,也是我要去查的!”

  劉貞道:“那個叫班閏的人可靠嗎?看他那樣子就不像好人!”

  趙遵大笑:“那你看我可靠嗎?”

  “你什麽意思啊?”

  趙遵只是笑,無論劉貞怎麽耍賴逼問,他都不肯說。

  再說班閏,他看著趙遵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

  “這是個人精!”裘無恙望著遠去的趙遵說道。

  班閏冷冷的說道:“人精不會接你的鍋!”

  裘無恙沒有在意班閏的語氣:“是啊,明明是個聰明人為什麽要乾糊塗事?”

  “他要是真查呢?”

  裘無恙道:“查出來不是更好嗎?我不知道他有什麽目的,所以你要看緊了他!別捅婁子。”

  班閏沒有回答擺了擺手就走了,走出去老遠了,裘無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高聲喊道:“你小子別犯渾啊!”

  班閏頭也沒回就消失黑夜中。

  “聽見了沒有!”裘無恙補上了一句,仍然沒有換來回應。

  “這個臭小子,真是班家的種,一個賽一個寧頭!”

  班閏回到了西域都護在京城雄偉的府邸,作為大周除常設的將領外最具權勢、集軍政大權於一身的西域都護,班家早在五十年前就開始掌管西域, 在匈奴切斷河西之地的二十年間,苦心經營西域,始終沒有使西域之地納入匈奴版圖,為中原漢人立下了汗馬功勞。大周打通河西,西域重回治下,皇帝對班家不吝封賞,班閏的爺爺班宣被封為一等侯,幾個成年的兒子也都封了侯,而且皇帝給予了一個至高無上的權利,西域都護一職世襲罔替,永遠掌握在班家一門,可以說天子認可了班家對西域的實際控制權。

  這倒不是說皇帝有多大度,更不是出於對班家的信任,因為班家對西域的影響是根深蒂固的,別人取代不了,強行去換很有可能逼反班家,造成西域陷入動蕩,既然無力改變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當然這對班家也是意義非凡的,班家對西域的掌控得到了正統王朝的認同,這讓班宣對大周天子感激涕零,派自己的長子到長安為官,實際上是把繼承人放在朝廷做人質。大周天子對班宣恭順的表現非常滿意,對班宣的繼承人班冒加官進爵修建了豪華府邸。班宣死後班冒繼任西域都護,他感恩於大周皇帝的厚待,更加盡心竭力的守衛西域。然而和他的父親不同,班冒繼任後並沒有第一時間送兒子到長安做人質,過了數年才打發次子以個人的身份到長安遊學,這讓大周皇帝心中不悅,因此一直未給予官職。

  其實此中隱有內情,班冒確有難言之隱,但這引起了皇帝的誤會,導致班閏待在長安不受關注,鬱鬱不得志。

  班閏的不得志但並不影響班家的家世,班府內使奴喚婢,養了數十口子人,管家見班閏回來了,忙迎了上去:“少爺,您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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