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陽洲鎮到南沅縣城並不遠,還不到二十公裡,但因為途中需要經過一道輪渡,所有車輛都要排隊上輪渡船,由船將車輛運到對岸,以至於班車從陽洲鎮出發到縣城需要花費至少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班車出發十多分鍾後,袁玉的眼睛好了,也安靜下來了,低聲朝謝華駒問道:“你等下跟我一起坐車去地區吧?”
謝華駒搖頭:“除非一下車就可以乘上去地區的車。如果在車站耽誤太多的時間,我去地區幾乎沒時間做我的事了,還不如在縣城住一晚,明天趕早去地區,可以做更多的事。”
“你不陪我去,那我這兩個大行李箱怎麽辦?”
“你這是賴上我了?如果你今天沒有遇到我呢?”
“又來了。沒遇到你,我可以求別人幫忙啊。”
“……”
“對了。你說去地區辦事可以明天辦,那你今天完全可以跟我一起去地區,晚上住地區,明天辦事不更節省時間?明天早上都用不著坐車。”
謝華駒看著她,說道:“你是不是很幼稚?是不是不食人間煙火?我又沒介紹信,我到了地區晚上住哪裡?你會願意到旅社替我擔保?”
“為什麽住旅社,你可以住我家啊。”
“住你家?”
“對啊。我家又不髒,住不下你?”
“……,不方便吧?”
“有什麽不方便?……,咦——,你是不是有什麽想法?不會是想圖謀不軌吧?”
“我不軌你個頭!”
“難說。否則你怎麽不敢去我家。……,對了,你去地區幹什麽?”
“想賺錢。去看看地區有沒有賺錢的機會。”
“賺錢?你想做生意?”
“只要不犯法,什麽賺錢我就幹什麽。”
“那你最想幹什麽?”
“……,我都沒了解,也不知道幹什麽好。如果能乾維修,我願意。”
“乾維修?給別人當徒弟?”
“不!我想自己乾。”
“……,你懂這些?你能修自行車還是修手表?”
“修自行車行,修手表不行。我更擅長修電子產品。”
“你會修電子產品?電子手表也是電子產品啊。”
“電子手表可以修!機械手表不行。最希望修收音機、電視機。電冰箱也可以。”
“啊——,你吹牛吧。你會修電冰箱?整個陽洲鎮都沒幾台電冰箱,你在哪裡學會修它們的?”
“看書啊。我天天看維修書。”
“看了書就會?你也太自信了。我……,算了,或許你真的厲害,只需看書就行。”
“原理什麽的我都懂,現在只是少維修經驗而已。我可以慢慢來,先修簡單的,有經驗了再修複雜的。”
“開維修店要不少錢吧?租房子、買工具、買配件,還有你自己要吃要喝要住的。”
“……,我計劃先上門維修。”
“問題是誰相信你啊。不相信你的技術,誰會請你上門?”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不過,我也不一定非乾維修。只要有錢賺,只要馬上能拿到錢,我還可以乾苦力活,也可以在餐館當廚師。”
“你會燒菜?別逗了!你以為你在家裡煮過飯就能當廚師?說真的,你還不如去文工團、文化宮這些單位碰碰運氣,在那裡當一個臨時工,專門用吉他給別人伴奏。……,你想不想?想的話,我幫你打聽打聽,應該能找到。”
“臨時工的工錢太少了,我不乾。”
“你不乾,嫌錢少?……,你是不相信我能幫上忙吧?”
“不想乾!……,賺錢的速度太慢,至少得一個月才有工資領,我等不了那麽久。再說,我彈吉他的水平只是業余的,上台只會丟人。”
“可你維修電器也不可能短時間就賺到錢吧?”
“難說。若是明天碰巧有人需要維修電視機,而我又碰巧問到他了呢?”
“你得還要有兩個碰巧才行。一個碰巧是他的那台電視機碰巧不需要配件,另一個碰巧是你碰巧能修好他的電視機。只有這四個碰巧湊一起,你才能馬上賺到錢。”
“聰明。”
“什麽聰明?我是在嘲笑你,你聽不出來嗎?”
“可這種巧合是存在的,而且幾率並不低。”
“幾率不低?那你繼續做夢吧,我不打擾你了。”
“袁玉老師,你家是益琅地區的,你知道益琅地區使用電器多的單位在哪個位置嗎?電視機多或者電冰箱多,就是電風扇電話機多的單位也行。你只需告訴我位置,我自己去找。”
“電話機多的單位?只有地區行署使用的電話機最多,幾乎每一個小部門都有電話機。我家離行署不遠。可電話機不容易壞吧?”
“地區行署?政府的門很難進吧?你知道工商局、稅務局這類單位在哪裡嗎?”
板車從山裡馬路衝出來,沒有行駛多遠就來到了白石渡口。
謝華駒將車窗關好。
班車還沒有停穩,無數小販提著籃子、盆子、盤子就衝來過來,將班車團團圍住,有人堵著車門,有人拍打車窗玻璃, 要司機開車門,要旅客打開玻璃窗。
那些本來開著的車窗,在一瞬間就被小販遞進來的籃子、盤子、盆子給塞滿了。這些籃子、盆子、盤子裡裝滿了甘蔗、橘子、蘋果、荸薺、紅薑、話梅……
小販們熱情過分地叫賣著,爭先恐後地報著價格。
遠處還有賣涼茶、賣烤紅薯、賣涼薯、賣香煙的。
坐了這麽久的車,車裡的旅客本來就有些累、有些氣悶,有人還有些暈車,想透透空氣,結果被這些小販圍得水泄不通。看著這些賣小食品的男女老少,他們不由有些焦躁。
可車上的旅客有多煩躁,車下四周的小販就有多開心。
因為他們知道,焦躁的旅客一旦想買東西,往往不計較價錢,買的數量也可能比正常人多一些,更主要的事方便他們玩花招,或缺斤少兩,或以次充好,或掉包。
“想吃點什麽嗎?”謝華駒坐在靠窗的位置,頂著窗外射進來的太陽,看了窗外密密麻麻囔著讓他打開車窗的小販一眼,隨口朝袁玉問了一聲。
“不吃!……,我帶了蘋果。你吃蘋果嗎?”
“行,給我來一個吧。”
袁玉很快從她背著的包裡掏出兩個蘋果,拿著它們看了看,然後將其中一個遞給謝華駒。
謝華駒咬了一口,脆甜脆甜的,問道:“你剛才選來選去的,都好吃啊。”
“我選最好吃的給你好不好?一片好心被你當成了驢肝肺,氣死我了。”
“不信。你有這麽好心?再說了,你還有這本事,隨便看看就知道哪個蘋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