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屋裡坐吧,喝點茶水……”趙四嬸子道。
“水就不喝了。幾句話的事兒,問明白我們就走。”
趙清影站在堂屋門口,看到靠著後牆放著紅木的佛龕,裡面供著佛像,香爐裡插著三株香,下方放著蒲團、木魚、幾卷經書,回頭看著趙四嬸子,問道:“請問,當年您兒子趙樂天是怎麽死的?”
“上吊自殺,就在這棵大槐樹上……”
趙四嬸子歎了一口氣,道:“他是個癡心的孩子,婚事不成,就想不開了,都怪我,只是個沒本事女傭,怎的也湊不夠彩禮錢……”
“恐怕不是這麽簡單吧,你最好說出真相,免受皮肉之苦。”
趙清影道:“哪怕你是個心硬的,能扛得住嚴刑拷打,也逃不過我們的偵查。我們不是尋常調查員,還有很多神通手段可以查清真相,佛門的他心通、道門的嫁夢魘禱!”
“你說的這些,老婆子不懂。”
“白發人送黑發人,兒子死了,哪個當娘的不心疼,這本就是我一樁傷心事,我不想再提了。”
“不過,我說的句句屬實,當日的確是他一時想不開,上吊自殺了,仵作都檢驗過了……”趙四嬸子眼圈微紅,眼見就流下淚來。
“他的墓地在哪裡?”
趙清影抬手一指陳長生道:“只要開棺,讓他觸碰屍骨,用‘通幽’就能看到他到底是怎麽死的……”
趙四嬸子搖搖頭,道:“長官,開棺就算了吧,他活得時候就沒幾天開心的,我不想他死了之後還不得安寧……”
“你知道嗎?你兒子現在變成厲詭了,到處在索命,一開始,殺那些奸夫淫婦,殺了十幾人,後來連演戲的女學生都不放過……”
趙清影看著趙四嬸子道:“只有查出他的死因,化解執念,才能終結災禍。否則,還不知要死多少人”
趙四嬸子愣怔了片刻,突然眼淚滾滾而下,道:“兒啊,你怎麽這麽想不開了,我天天念十遍‘度人經’都無法讓你釋懷嗎?”
“不招是吧,帶走!”
趙清影臉色一沉,拽出腰間的手銬,將她雙手從背後拷上,一把抓住她的頭髮,如老鷹抓小雞般把她往門外提溜過去。
小院裡很安靜,陳長生卻好像聽到很多奇怪的聲音。
如蟲子聲音,又如鳥鳴,還似野獸的低吼,以及更讓人心悸的詭怪之音,仿佛這一座小院,在一刹那之間就變成了凶邪禁地,不容活人踏足。
同時,他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仿佛被什麽惡意窺視著。
周遭的林子裡,由遠及近地響起一陣枝葉摩擦的嘩啦聲,一群群黑色的鳥雀被驚得直衝天空,好像什麽東西在飛速靠近。
所有調查員,在這一刻,身體和神經都緊繃起來。
如壁虎般趴在樹杈上的胡避禍,突然間瞳孔一縮。
他看到一團漆黑的人形影子,憑空在院子的後牆出現,他脖頸上環繞著一段長滿獠牙與尖刺的麻繩,獠牙鮮血低落,尖刺掛著絲絲縷縷的碎肉。
壁虎緊緊地攥著弓弩,瞄準了黑影。
“嗤啦啦!”
腰間羅盤指針急速轉動,發出輕響,趙清影攥在手中,平平托起,只見指針指向了院子後方,眾人齊齊轉頭看著那裡,全神戒備。
李局長他們看不到,但塗了特殊藥水的調查員們卻清晰地看到,一股黑霧漫延了後牆,來到院子裡,張牙舞爪地向著眾人彌漫過來。
“上國境內神明禁行,異常調查局,白明飛在此,邪祟避退!”
白明飛撐著大黑傘,勝似閑庭信步般上前,鏘地一聲拔出寶劍,劍尖斜指地面,毫無懼色地注視黑霧,高聲說道。
陳長生一愣,一時間沒確定是否跟上。
這貨有大黑傘可以保命,但直面邪祟,又似乎太冒險了。
王久財喃喃道:“有錢就是好,帥氣!”
嗤喇一聲,一截麻繩筆直地從黑霧中冒出,如長槍般刺向白明飛。
白明飛豎劍格擋。
哐當!
寶劍被黑色霧氣纏繞,光華黯淡,在麻繩一碰之下,片片崩碎。
緊接著,麻繩如怪蛇般纏繞大黑傘,三下五除二就扯了個稀巴爛,白明飛被麻繩纏繞,懸浮在空中,四肢扭曲成生硬奇怪的形狀。
“怎回事?詭已經來了嗎?”
“這個太邪性了!”
“幸虧咱們躲得遠……”
李局長他們只是看到,白明飛無依無靠,憑空漂浮在空中,驚得額頭冒汗。
但陳長生和塗了烏鴉眼珠藥水的調查員們,卻看到模糊詭異的麻繩把白明飛全身都纏繞住,腰身和四肢被勒得發出嘎吱嘎吱宛若骨折的聲音。
天光越來越黯淡,將小院化作人間詭域。
“殺!”
趙清影雙手從腰後拽出兩把帶有鏈子的月牙形的彎刀,糅身上前,飛撲過去,朝著黑霧裡的人影斬去。
老尹雙手掐出指訣,飛快地舞動著,一把把刀片從背囊中宛若蝴蝶般飛出,發出一聲聲怪嘯,朝著狼牙棒周遭飛速射去。
“嗤嗤嗤!”
同時,胡避禍也架起弩箭,朝著黑霧攢射。
陳長生卻清晰地看到。
那團黑霧之中,一道黑色人影仰天咆哮,凶惡嘶吼,濃鬱的殺意宛若刀割般讓陳長生靈魂劇痛。
黑影身形一晃,一道道麻繩從身體瘋狂長出,緊縛彎刀,抓住刀片,擋住箭矢。
下一刻,更多的藤蔓還在急速膨脹,向著四面八方延伸,宛若觸手般激烈而扭曲向著眾人纏繞過去。
陳長生仰頭觀看,心中一陣陣發冷。
因為他看到這些麻繩上,都仿佛結果般掛著一個個“活人”,這些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幼都有,但都像極了吊死詭趙樂天的樣子。
他們雷同的面孔上,臉色卻各不相同,痛苦、絕望、憤怒、仇恨、瘋狂、凶戾,各種負面情緒充斥。
“娘親,抱抱兒子嘛!”
“娘親,抱抱兒子嘛!”
一個個“吊死詭”隨著麻繩在空中舞動,四肢掙扎扭曲,似乎要將人抱住,嘴裡齊齊張開,拚命大叫著,尖銳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頭皮發麻。
“嗤嗤嗤!”
一道道麻繩如觸角般纏繞過來,老尹頭騰躍得如猿猴一般,僅剩下的五六片飛刀環繞自身切割,符籙燃燒,但也很快被肉眼不可見的麻繩抓住,人定在半空,險些被“吊死詭”撕裂了,周身那些護體的符籙、玉佩,都沒有一點用處。
“我擦你大爺,什麽玩意啊?這麽難殺?哎呦,我日你個仙人板板!”
胡避禍好像一隻蚱蜢般以院落為中心,在大數、竹子和山坡之間彈射,迂回躲閃,並發出攢射攻擊,但突然也被一個“吊死詭”抱住了。
只剩下趙清影獨自一人,苦苦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