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對於巫師的了解,其實很有限。
盡管他這一世的身份是聖爾曼王國的貴族子弟,可他所出身的鬱金香家族,在聖爾曼王國已然沒落多年。
按照聖爾曼王國的貴族法,在沒有特殊功績的情況下,世襲爵位每傳承三代便會降一級。
到了羅蘭祖父這裡已然是鬱金香侯爵了,而且還是最後一任的傳承侯爵,再傳一代就會自動降為伯爵。
在聖爾曼王國,像鬱金香家族這等家道中落的侯爵家族,地位甚至比起許多新晉的伯爵家族都不如,自然也就很難接觸到王國真正的核心圈。
羅蘭會被騙過來當人體實驗品,根本原因就是源於情報缺乏,完全沒料到法雷爾這位所謂的巫師大人會是這德性。
在羅蘭他們一行人裡,凱莎作為聖爾曼王國的王室成員,對巫師的了解也是最多的。
她會淪落至此,主要還是因為聖爾曼王國的王室鬥爭,而不是像羅蘭他們這樣被騙過來的。
不過即便是凱莎,對於巫師的了解也仍是微乎其微。
只知道聖爾曼王國所在的這片土地,被巫師們稱之為‘失落之丘’,似乎在他們眼中是很偏遠的區域。
具體的情況,凱莎也是一知半解。
她要真能知道那麽多,也不會被排擠到這來了。
因此,從嘴臭男博多那裡聽到的任何有關巫師的訊息,對羅蘭來說都是彌足珍貴的,而他也從中提煉出了一些情報。
“那個叫博多的嘴臭男,應當也不是真正的巫師才對,即使他的實力大概率在法雷爾之上,可顯然也沒強到難以企及的程度,不然法雷爾不可能用那種語氣跟他說話。”
羅蘭在心中做出了判斷,“所以他應該跟法雷爾那老變態一樣,也是高等巫師學徒,只不過實力更強。”
“而且,他的身份應該相當於是巫師中的商人,或者最起碼也是擁有著類似商人的某種身份……”
羅蘭的判斷依據,自是從對方那嫻熟的推銷話術中得出的推論,畢竟推銷話術這種東西誰能比他熟呢?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博多的推銷能力,放在前世根本就不算什麽,可在這個世界羅蘭還真是第一次遇到有這等口才之人。
羅蘭繼續分析著:“至於他推銷的那個名為‘尼古筆記’殘頁的物品,聽起來應該是某種對魔藥師比較寶貴的手記,甚至足以讓真正的魔藥師心動?”
所謂魔藥師,其實就是巫師的副職之一,就像煉金師一樣。
只不過真正的魔藥師是有門檻的,不是隨隨便便煉製一點藥劑就能叫魔藥師,而像法雷爾這種無論是魔藥學還是煉金學都略有涉獵的,壓根就達不到門檻。
博多向法雷爾推銷‘尼古筆記’殘頁,一方面是因為法雷爾有可能也會對裡面手記的內容感興趣。
另一方面,自然就是如他所說的,或許有機會憑借那‘尼古筆記’殘頁,被【深紅地淵】所吸納。
“就是不知道那【深紅地淵】到底是什麽來頭,聽博多那意思,要是能加入【深紅地淵】,居然還有機會提高法雷爾凝聚真靈的幾率?”羅蘭暗暗感到心驚。
盡管他現如今還尚未踏上巫師之路,可僅憑他從法雷爾那套話時的感受來說,就能知曉高等巫師學徒想要凝聚真靈,成為真正的巫師,到底有多艱難。
“那個博多拿這種事關凝聚真靈的機會來說事,也難怪法雷爾會忍不住動心。
”羅蘭有些感歎。 可以想見的是,博多的開價肯定不會低,不然法雷爾也不會在第一次交流後選擇了放棄交易。
但這一次,法雷爾怕是很難頂得住了。
以羅蘭對法雷爾的了解,他估摸著這老變態多半是頂不住這種誘惑的,砸鍋賣鐵恐怕也要搞到手。
這也讓羅蘭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似乎也不是沒有可能?”
有些念頭只要一誕生,就不會再消失了,而羅蘭此時也已經快速在腦海中勾勒出了新的計劃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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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距離羅蘭最後一次模擬已經又過去了快一周了,而在這一周內法雷爾那老變態也是出奇的安靜。
不止沒再刁難羅蘭,其他人也一樣沒召見過。
這也使得余下的這十幾人,度過了自來到這裡後最平靜的一周,減員人數0,受傷人數也是0。
不過羅蘭很清楚,這只怕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法雷爾那老變態之所以會突然消停,多半是因為已經從博多那裡把那‘尼古筆記’殘頁給搞到手了,現如今很有可能就是在天天研究那東西。
之所以沒再召見羅蘭他們這些關門弟子,原因也很好猜,無非是不想讓這等物品暴露在任何人眼中。
哪怕只是一群工具人,他也不放心。
無恥,殘忍,小心眼,這些都是法雷爾從不掩飾的個人特性,他真正信任的永遠只有自己。
……
“吱吱吱——”
躺在床上閉目小憩的羅蘭,忽然聽到了床下傳來的老鼠叫聲,當即便從床上坐了起來。
“總算是等到這一天了……”羅蘭有些感歎。
他沒有耽擱,徑直來到了地下室的出口處。
此時地下室的門,是從外部鎖死的,可這對羅蘭來說顯然並非是什麽阻礙。
卻見他探出一根手指,直接便從大門內部正對著門外的門栓區域,一指便將鐵門洞穿了一個缺口!
連法雷爾那老變態的防禦都能洞穿的驚神刺,洞穿這區區鐵門,自然是不成問題的。
事實上,這地下室裡有許多人都能辦到這一點,包括格魯都不例外。
之所以沒這麽做,僅僅只是因為就算把鐵門破壞了又能如何?
光是莊園周圍的那些女護衛,就不是大部分人能對抗的了,而即便對付得了女護衛們,也還有法雷爾這個老變態在等著他們,門羅就是前車之鑒。
所以除非是活膩歪了,不然沒人會做這種事。
羅蘭從前也沒有這麽做過,可現在無所謂了。
因為這次該擔心的,已經不是他了。
當羅蘭來到地下室外時,周圍空無一人,而這顯然是不尋常的。
正常情況下,地下室外都應該有人把守才對。
可羅蘭見狀卻並不驚訝,直接往旁邊的長廊走去,似乎對此早有預料一般。
“你們倆出來吧,別躲躲藏藏的了。”剛走沒兩步的羅蘭忽然停下了腳步,搖頭笑道。
隨著他的這句話,後面果然冒出來兩個身影。
這兩個悄悄跟著他的身影也不是別人,正是他僅存的兩個夥伴,凱莎與格魯。
“是我的主意,與格魯無關。”凱莎立刻道。
“我當然知道是你的主意了。”羅蘭笑道,“格魯這家夥要是好奇我想幹什麽,他會選擇直接問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偷偷跟著我。”
凱莎聞言頓時不滿道:“什麽嘛,我在你眼裡難道就是這種喜歡偷偷摸摸的形象嗎?”
羅蘭聞言正色道:“當然不是,您可是臣的公主殿下!”
凱莎翻了個白眼道:“你再這麽叫,我就真生氣了!”
羅蘭:“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凱莎:“所以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你怎麽會突然決定跑出來,那些護衛都去哪了?”
凱莎在問話的同時,也在四處張望著,神色中充滿了不解。
因為現在這狀況,確實有些不同尋常。
“這些等會兒你們就知道了,先跟我來吧,去晚了可就有點麻煩了。”羅蘭示意兩人跟上自己。
凱莎和格魯自是不疑有他,立刻跟上。
……
不多時,三人一同來到了羅蘭最為熟悉的那片位於莊園後方的樹林中,而此時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格魯倒是還好,不覺得有什麽不自在的。
可凱莎卻對夜晚的樹林有種莫名的恐懼,忍不住問道:“這樹林盡頭可是萬丈懸崖,還要往前走嗎?”
“不用,已經到了。”
羅蘭輕笑著回了凱莎一句,旋即又道,“都是自己人,可以出來了——”
凱莎和格魯立刻意識到,暗中還有人!
盡管他們絲毫不擔心羅蘭會對他們不利,可難免還是會好奇,究竟是誰會在這個時候來這裡與羅蘭會面。
但很快他們就看清了那暗中之人的身份,因為對方在羅蘭開口後,便直接從一棵樹後面走了出來。
“蕾娜小姐?”
格魯對眼前之人自是再熟悉不過的,畢竟他身上的傷都還沒完全好呢。
凱莎也是一驚,她自然也認得蕾娜。
只不過她看向蕾娜的神色略顯不善,因為她也知曉格魯是被蕾娜無緣無故打傷的事。
盡管身為階下囚的她,沒能力替夥伴報仇,可讓她對打傷夥伴的人有什麽好臉色肯定也是很難的。
“羅蘭,你……”凱莎有些難以理解的看向羅蘭。
從此時的情形,他不難看出羅蘭跟蕾娜應該是有著某種良好關系的,可這也正是她費解的地方。
“別激動,上次我讓蕾娜把格魯打傷的。”羅蘭笑著安撫道。
“你安排的?”
凱莎聞言一愣,可很快她便想到了什麽,看向了格魯,“你也知道是吧?”
格魯聳聳肩,沒說話。
但這已經等於回答了她的問題。
“所以弄了半天,就我一個人白擔心了是吧,你們兩個混蛋!”凱莎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一巴掌拍在了格魯的肩膀上,讓格魯冷汗一下就冒出來了!
“別別別,疼……嘶!”
很顯然,格魯的肩膀上還有舊傷未愈,而這也正是凱莎故意為之的。
“疼就對了,好讓你長點記性,下次不要再跟羅蘭這家夥學壞了!”凱莎不滿的哼哼了一聲。
看著打鬧的兩人,羅蘭笑著搖了搖頭,旋即看向蕾娜道:“都準備好了吧?”
“嗯,隨時可以出發了。”蕾娜點點頭道。
“不急,得先把那邊那個坑給填上才行,格魯你去幫忙把那邊挖開。”羅蘭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位置。
格魯聞言也沒多問,很快便將那裡的遮擋物扒開,露出了下方那個一人見長的長方形坑洞。
“這個是……”凱莎看著這坑洞有些費解。
“算是我早就準備好的一處墓地吧,走之前總得把它填上才行,免得浪費了。”羅蘭笑道。
“墓地?誰的墓地?”凱莎愈發不解。
“當然是給咱們那位仁慈善良的老師準備的……您覺得這墓地位置合適嗎,老師?”羅蘭笑吟吟的問道。
他的前半句話,還是在回答凱莎,而後半句卻顯然不是對凱莎說的。
“位置自然是不錯的,可我有些好奇,你要如何將我送進去呢?”法雷爾陰惻惻的聲音自黑暗中響起。
隨著這聲音的響起,戴著墨褐色單片眼鏡的熟悉身影,也已然出現在了羅蘭他們的視線中!
羅蘭和蕾娜看到對方時,都是一臉平靜。
可凱莎跟格魯卻是齊齊一驚,情不自禁的向後退了一步!
不是他們膽小,而是法雷爾長期以來給他們這些關門弟子造成的壓迫感實在太強,確實極具威懾力。
羅蘭跟蕾娜能無動於衷,主要是因為前者被這老變態殺了那麽多次,早已過了會被驚嚇到的階段,而後者作為法雷爾的女兒,就更是對其習以為常了。
“老師您大半夜不睡覺,跑這來幹什麽?”羅蘭不緊不慢的問道。
法雷爾冷笑:“還好我來了,不然怎麽能看到這麽精彩的一幕呢……你可真是我的好學生啊,羅蘭,我很好奇你是怎麽說服蕾娜讓她背叛我這個父親的。”
“這還用說服嗎?”羅蘭訝然道,“看來老師您對自己還真是一點逼數都沒有呢,您真覺得您當著蕾娜的面將她母親處死,她會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就因為這個?”法雷爾有些錯愕。
因為對他而言,蕾娜的母親本身也是工具人之一,只不過原本是泄欲工具,而後來變成了生育工具。
至於將蕾娜母親處死之事,他也壓根沒當回事。
蕾娜母親因為蕾娜的事情,數次違背他的命令,這對他而言已然是不可饒恕的罪過了。
別說蕾娜母親只是生了蕾娜,就算是蕾娜這個親生女兒,要是敢屢次違逆他的話,他一樣不會手軟!
讓他未曾想到的是,蕾娜明明可以安心當她的大小姐,莊園裡除他之外也沒人敢不給蕾娜面子。
這難道還不夠嗎?
為何要因為一個無足輕重的生育工具,而選擇背叛他呢,他不理解。
也不需要理解。
他其實並不是很在意蕾娜背叛的理由,因為對他而言,只要是背叛者,就已經在他心裡被判處死刑了。
哪怕這個人是他的女兒,也不會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