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斯繼續踱步向前,並在盡頭的房間停下。
其他牢籠的鐵欄已經因為歲月的侵蝕而變得脆弱不堪了,但這個地方的鐵欄似乎是經過特殊的處理,歷經歲月,表面卻仍然富有金屬的光澤。
似乎聽到了海因斯的腳步聲,牢籠裡發出沉重的鐵鏈劃過地面的摩擦聲,和鐵鏈纏繞在一起發出的叮當聲。
聲音的來源是一個用黑布蒙著眼的女人。
她的手腳都被沉重的鎖鏈所纏繞著,巨大的鐐銬與她纖細的手臂和腳踝形成強烈的反差感,烏黑色的重鐵下,可以清晰看見血管因為長期受重力壓迫而形成的淤青擴散至鐐銬外。
她赤著腳,金色的長發長至腳踝,皮膚因為長期生活在得不到的光照而呈現出病態的白色,身上僅僅裹著一件寬松的灰色袍子,在行動中很容易看見裸露的肌膚。
明明身處在暗無天日的地牢,她卻像夜空中的月亮般,散放著神聖而不可褻瀆的清冷光輝。
她將臉轉向海因斯的方向,冷漠的臉上看不清表情。
“貝爾納黛特。”
“你的孩子回來見你了。”
黛特的嘴唇微微張開,似乎想要說什麽,卻又重新閉了回去,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罩,又指了指海因斯。
海因斯撓了撓頭,直接從袍子裡拿出一瓶裝著聖水的玻璃試劑瓶,並遞給了她。
她熟稔的將聖水傾倒在手上,然後又用沾了聖水的手將纏在眼睛上的黑布解開。
那是一雙很明亮的眼睛,卻不像秋水般溫吞。
“雖然這是聖人摩西的裹屍布,但我不覺得這能限制住你說話。”
“確實。”黛特沒有否認海因斯的話,而是乾脆地承認,語氣中帶著些倨傲,“但是我想看看教會走狗的蠢臉。”
“你還是這麽...”海因斯頓了頓,他本想用狂妄這個詞來形容對方,又擔心她會狠狠修理自己,所以他隻得輕咳兩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教會的勢力不如以前了。”
“我最清楚不過。”黛特這樣說著,語氣裡掩飾不住的嘲諷。
“我只是任務結束,隨便來這裡看看。拜托,我們是老相識了,對我友善點吧,怎麽感覺你每句話都帶著刺呢。”
海因斯無奈地攤攤手。
“所以你要去看看你的女兒嗎?”
黛特的身體微不可察的頓了頓,隨後以難以置信地口味問道:
“你們舍得放我出去?”
“在外面,鐐銬和黑布不可取下。”
海因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黛特沒好氣地說道:
“你們打算讓我的女兒看看我這個被教會囚禁了將近20年的母親?”
“確切地說是16年零9個月。”
海因斯看著黛特不友善的表情,補充道。
“我很努力地向上面申請了,這是最大限度的寬容了,如果是以前教會是一定不會允許的,但是現在的教會跟以前不一樣了,說句不好聽的......”
“現在的教會已經徹底變成皇帝的所有物了。”
“去不去您自己選。”
黛特看了看海因斯,感受到了對方話語之中的真誠,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開口:
“可以不告訴那個孩子我是她的母親嗎?就帶我去見見她。”
“那是您的自由。”
海因斯很客氣地回復道,認可了黛特的要求。不過他很奇怪,貝爾納黛特向來是直來直去的人,
現在去見自己的孩子卻別扭的隱藏起身份來。 “真不像你啊。”
聽著海因斯的感歎,黛特皺了皺眉:
“別說得跟你很了解我似的,說到底,你就是個看門的。”
海因斯笑笑並沒有反駁什麽,自己剛被分配到這裡的時候只是個普通的神父,現在已然成為能夠獨當一面的白衣主教了。
位置夠了以後,也清楚一些成年往事,作為一位教會撫養長大的孩子,他對於黛特的情感更多的是愧疚。
......
薇薇安沒好氣的推開門,眼前站著的女孩是蕾娜爾多。
明明好不容易入睡,卻被蕾娜爾多咚咚咚的敲門聲叫醒,是一個很糟糕的體驗。
而且她似乎對於安的催眠產生了抗性,不僅進入睡眠狀態變得更加困難,甚至睡眠的時間也開始變短,實在是個很糟糕的發現。
只能寄希望於安格斯親王真的能解決自己身邊吵鬧的亡靈吧,說到底對方對於迷惘花了解多少,仍然是個未知數。
“說。”薇薇安看著蕾娜爾多,對方一副扭捏的樣子,於是隻得自己率先開口。
“哎呀,人家也知道你睡著很不容易嘛,我真的有話想跟你說。”
蕾娜爾多聽著薇薇安不善的語氣,似乎有些委屈。
“我知道了。”薇薇安深吸一口氣,語氣也緩和了些,“進來說吧,我會好好聽的。”
蕾娜爾多走在房間的椅子上,薇薇安則坐在柔軟的床鋪上,蕾娜爾多表現地很安靜,似乎剛剛提出有話要說的人並不是自己一般。
薇薇安同樣沉默著,雖然不知道在等待什麽,但她也沒有催促。
“那個...懷爾特小姐之前說, 對我的母親最好不要抱太多幻想吧。”
“啊...是。”
薇薇安感覺有些難辦,雖然自己確實說過這樣的話,也是處於好意地提醒,但是這樣說別人的母親,確實有些過分。
“我有點不知道該以什麽心情面對她呢...畢竟...我們從來沒有見過不是嗎?”
薇薇安看了看蕾娜爾多,又看了看天花板,這種問題的答案自己也不清楚啊,所以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能讓這個身在異鄉的女孩安心些。
“我想,你的母親也有自己的苦衷吧。”
薇薇安乾巴巴地憋出了這麽一句違心的話。
“哈哈哈。”
蕾娜爾多忽然噗呲的一聲笑出來,一開始還在盡力壓製著笑意,到最後已經笑得花枝亂顫,整個肩膀都隨著笑聲晃動起來。
“喂,有什麽好笑的。”薇薇安這樣說著,略微有些臉紅。
“因為懷爾特小姐太不會安慰人了,到最後竟然自己把自己先前的話推翻了,明明之前還說不要抱太多幻想的。”
薇薇安雙手緊緊按在大腿上,將臉轉到一邊。
“我有點後悔放你進來了。”
“不過看到你還笑得出來我就放心。”
“謝謝。”蕾娜爾多小聲的呢喃道。
“你說什麽?”
“我說懷爾特小姐就是個死傲嬌,明明年紀比我還小,平時卻裝得跟大人一樣。”
“蛤?我的心智比你成熟至少兩倍!”
“好好好,不會安慰人的懷爾特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