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十一娘說到這裡，語聲停滯，像是在等待著對方發聲。

李刀疤滿臉掙扎，如同有話要說一樣，拚盡全力張開了嘴巴，卻吐露不出來半個音符。

面對死亡的恐懼卻無法掙扎，這無疑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悲哀。

李刀疤神色逐漸崩壞，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神情。

紅十一娘也給出了先前問題的答案。

“因為在親眼目睹了這種死法後，就再不會有人想面對後來的十道測試了。”

話音剛落，李刀疤如同巨大皮球一樣，身體在不斷的腫大。

最後伴隨著他膨脹到人皮的極限，猛地一聲砰然炸響，化成無數血霧向外濺撒。

綠裙女官甩起衣袖，阻隔了少女的視線，擋住了這片突然降臨的血雨。

這等血腥駭人的場景嚇傻了花船上的看客，所有人都像是發瘋一般向外奔跑。

舞台中央的紅十一娘沐浴在鮮血裡，神色淒然。

此時此刻，眾人再也不把她視作舞劍的豔女，而是一名嗜血暴虐的惡魔。

……

京城門前，水道口。

那位名噪一時的孔聖人立於船頭，負手而立。

他身邊的小儒生雙手抱著一柄長劍，在寒風中被凍的瑟瑟發抖。

劍柄的紅穗在風中搖曳，看的有些晃人心神。

小儒生經歷了不知第幾個哆嗦以後，見聖人還是沒有離開船頭的想法，終於忍受不住。

他流著被凍乾的鼻涕，眼巴巴的看向聖人，“先生，咱們這是在等什麽呢?”

孔聖人悠悠答道:“等天地頓開，邪魔現世。”

小儒生撓了撓頭，百思不得其解。

他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劍，過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小佟明白了！先生這是在準備斬妖除魔！”

孔聖人失聲笑道:“誰要斬魔了?為師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遞劍之人。”

小儒生更加困惑，“先生這是要給誰遞劍?”

“給邪魔遞劍。”

“邪魔……不都是壞人嗎?先生給他遞劍，豈不是違背了儒家本質，脫離了天下之本?”

自小儒生第一天入儒道修習起，他就知道雲麓書院身為儒道巨擘，與通天宗同是天下正道的楷模。

院中所有讀書人修習的也都是浩然正氣，一直都將邪魔歪道視為異類。

欲正本道，必先正心，這更是雲麓書院千百年來堅守的修行準則。

可先生為什麽要給邪魔遞劍，去當那家夥的幫手呢?

“許多年前為師意氣風發，踏入儒道的時候也覺得幫襯邪魔是培養禍端，禍患天下。但在這些年的研究裡，為師逐漸明白了一個真相……”

“什麽真相?”

“這天下，不是大離的天下，也不是儒道正道的天下。”

“那是誰的天下?”

“是神佛的天下。”

孔聖人的話語聲落，遠處繁華似錦，燈火通明的夜空中傳來一陣極為微妙的動蕩。

轉瞬間，小儒生懷中的寶劍顫鳴，像是感應到了什麽極大的刺激一般。

小儒生驚訝道:“先生，這劍動了！它好像是有著自己的想法！”

“倦鳥歸巢，放它走吧。”

小儒生松開臂膀，就見到那柄帶有靈性的長劍赫然而出鞘，帶著嘶鳴聲向天空甩去。

劍身化作流光，一閃而逝。

……

花船裡的人群散盡，徒留下空蕩蕩的大堂和零零散散的幾人。

站在雅閣窗邊的玉袍男子拍了拍手，稱讚道:“美妙！太美妙了！”

楚賊慘死的畫面並不能讓他退卻，反而更增添了他眼中的渴望。

“美麗，強大，鐵血，震懾……相比於這位紅十一娘，我的那位未婚妻倒有些讓人失望。”

玉袍男子用銳利的眼神掃過宮女身後的少女，歎聲道:“終究是被皇帝長公主捧在手心裡的寶貝，除了當個順眼的花瓶以外，沒有一丁點多余的用處。”

待這名男子感慨完，站在他身側的中年護衛上前一步，恭敬的說道:“小侯爺，這靖安王手下的楚人太過廢物，根本就沒試出來一丁點有用的東西……小侯爺，我們還是按照原計劃行事嗎?”

話說到這裡，這名玉袍男子的真實身份就已經呼之欲出了。

他正是前段時間帶了十車血玉珊瑚，親自進宮提親的安東候之子，韓奕。

年少英俊，一擲千金。

韓奕這些日子在京城中可謂是出盡了風頭，成了無數深閨女子心中的理想夫婿。

如今的這位安東候之子正駐足窗邊，眼神中充滿了洋洋得意的喜悅。

“誰說沒試出來?這楚人已經盡到了自己的用處，幫我看出來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

“小侯爺是指……”

韓奕語聲堅定的說道:“紅十一娘已到達了身體上的極限，她應該快無力催動那把神劍了。”

此次韓奕先家裡人一步入京，就是為了趕上紅十一娘最後一場演出。

他們韓家比其他人都要更加清楚紅十一娘的底細，因為當年的韓家第三十七代少家主正是因為瘋狂迷戀紅十一娘，才會在經歷過第七重測試之後精神失常，從天驕變成了一個廢人。

這位少家主回東海韓家的一個月後就暴斃在床榻上，但……他也通過一個月的瘋言瘋語，揭露了不少有關於紅十一娘的秘密。

“小侯爺，紅十一娘的實力出眾，雖然她不是七品境界的巔峰，但也確確實實跨入了那道門檻，是神州大陸上罕見的強者。”

護衛的聲音有些飄忽不定，他剛剛親眼見證了紅十一娘的出手，若說她氣力將盡……這無疑是一場天大的笑話。

七品境界的強者可撼動天地，哪能那麽容易就費盡力氣，底牌盡出?

但韓奕卻顯得勝券在握，心中有十足的把握。

“你若不信，就和我打個賭好了。”

“少主足智多謀，洞穿一切，屬下不敢。”

“沒必要阿諛奉承我，我韓奕身為下一任安東候，韓家的少主，這點膽氣還是有的。”

護衛遲疑了一下，說道:“那老馬就和小侯爺賭上一次。”

“很好，接下來你就看我如何收服這紅十一娘，達成先輩們都未曾完成的理想吧。”

韓奕面露微笑，示意他跟著自己走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