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從沒覺得面前的梁伯會如此不堪，做錯了事情都不敢承認。

自己剛醒來時腦袋昏昏沉沉，沒有細想這件事情，這會兒後看真是漏洞百出。

梁伯的水性不熟，游泳都遊不明白，更別提帶一個人遊到岸邊。

“救我的人是誰?”

梁伯的面容擰作一團，漸漸失去了血色。

祝英台看著於心不忍，稍稍松口說道:“你現在把救我那人的身份告訴我，我不會與你再計較這件事情。”

梁伯頓了頓，回道:“我也沒有看的太清，但似乎是……當時救你我上船時的那名少年。”

祝英台微微驚訝，先前她在船上遭人悶棍，陷入了昏迷。

沒想到長生居然能找到雅閣，還在亂局之中救了她的性命。

她微微點頭，朝梁伯做了一個標準的拱手禮。

“好，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梁秀才我們有緣再會。”

梁伯看著對方在夜色下越來越淡薄的身影，心中充滿了懊悔。

自己與對方的隔閡太深，沒想到連稱呼都換了一種生硬的叫法。

……

第二日清晨，長生與那名河中少女排隊進到了京城中。

二人見天色還早，便尋了一處城門附近的早點攤坐了下來。

熬粥蒸包子的小販是一名五大三粗，面目卻異常和善的漢子，看到嬌俏可愛的小姑娘坐到板凳上，抬手就把剛剛出爐籠的一屜蒸包端了上來。

那小姑娘見狀也沒客氣，也不顧燙嘴，當即就一手抓著一個包子往小嘴巴裡塞，看的長生瞠目結舌，觸目驚心。

“等……等一下！吃慢點！別燙著了！”

長生是真怕她噎到，好心出言提醒。

只是話剛出口，少女就已經塞進去一個大包子，幸福和滿足感快要從臉上溢了出來。

聽到長生似是有話要說，她有些不舍的看了眼手上的另一個大包子，睜著雙天真無辜的大眼睛看向長生。

她紅撲撲的雙頰高高鼓起，都被包子給填滿了。

“你叫什麽名字呀?”

少女聽到長生終於問及自己的姓名，興高采烈的回道:“赩熾。”

但這兩個字因為嘴巴裡含有異物變了聲調，導致長生思索了半天，也沒聽清那兩個字。

他疑惑的問道:“胭脂?”

少女張了張嘴巴，舌頭卻被滾燙的肉餡和湯汁燙住了嘴，痛的嗚嗚叫了起來。

“不是給你說了要慢一點嗎?”

少女喝了口水，委屈的看向長生，把後者看的心疼，歎了口氣。

胭脂想了想，覺得名字不如手中的另一個包子重要，放棄了糾正長生的打算，將手中的包子也一齊塞到了嘴巴裡。

長生啊了一聲，目瞪口呆。

在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兩個包子後，胭脂意猶未盡的看向剩下的包子，最終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把它一把推到了長生的面前。

“公子……請。”

她雖然說話客氣，可眼睛還是停留在包子上面，看都沒看長生一眼。

長生覺得這小姑娘的性子有趣，就晃晃悠悠地伸手拿過一隻包子，把它慢慢放到嘴邊。

果不其然，胭脂的目光隨著他手部的動作緩緩上移，在臨近他嘴邊的時候，還悄摸摸地咽了口唾沫。

長生啞然失笑，反手將這籠包子又推了回去，“別看了，我就吃這一個，剩下的都是你的。”

“我，我，我……謝謝公子！”

胭脂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在包子和公子之間選擇了前者，她喜上眉梢，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長生扶起下巴盯著她，覺得這一幕好似在以前出現過。

還記得那時候大雪封路，他帶著一個與她差不多高矮的小姑娘尋到了一家餐館，對方也是如她一樣的吃相。

不過那都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原主應該在投胎轉生的路上了。

擀麵的漢子聽到這對小主仆的對話，本只是笑著搖了搖頭，但當長生開口說了幾句話後，逐漸皺起了眉頭。

他走了過來，打斷了這溫馨的日常，“客官，聽您說話的語氣似乎是西邊的楚人?”

長生撓了撓頭，他沒想到自己一路走來，楚人的身份居然被路人行人們認了個遍。

“是的，我是從楚地而來。”

“客官，您也知道最近京城裡的氣氛緊張，各地都因為楚人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能不能先把錢……”

漢子說到末尾處停頓了下來，給足了這位小公子暗示。

長生也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從衣襟處拿出了幾枚銅錢放在了桌子上。

“謝謝小爺， 小的就知道您和別人不一樣，連身邊的丫鬟都長得如此水靈，肯定不是那種吃白食的主。”

漢子笑到一半戛然而止，他把那枚銅錢放在陽光下照了照，赫然呈現出大楚寶幣四個大字。

“靠你姥姥的，欺負到老子頭上了是吧?”

漢子火冒三丈，換了張臉色正準備發怒，卻突然見街道小巷有一道人影從中急匆匆的跑出。

來人彎腰駝背，一臉奴才相，卻是街巷鄰居都惹不起的存在。

“少爺！少爺！”

長生伸頭看去，瞧見是昨日在船上見過的龜奴，似乎叫做潘奴?

那早餐攤點的漢子聽見稱呼頓時慌了神，失聲問道:“潘……潘爺?”

潘奴跑到了長生的面前，氣喘籲籲的錘了錘背，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少爺，小的昨日在花船附近轉了不下三圈，都沒見到您的影子，您這是跑哪去了?”

長生訝然，但忽然想起紅十一娘臨終前的囑托，倒也對這稱呼安下心來，緩聲答道:“那邊有些亂，就在附近尋了處地方休息了一夜。”

“哎呦喂，您也不給奴才說一聲，可把小的這老胳膊老腿給跑斷了……嗯?這是怎麽回事?”

潘奴長舒一口氣，似是才發現攤點上的情況，他微微側頭，斜眼瞥了下漢子手中的銅錢。

心思敏銳，擅長揣摩人意的他頓時就清楚了這邊發生的情況。

他漫不經心的將銅錢全都收走，反手拿了一塊銀錠扔在了桌子上。

“這些都只是我家少爺的興趣藏品，你小子拿了好處可不要亂在背後嚼人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