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瞧她做的如此專注，不由得生出一絲好奇心，走上前悄聲詢問，“你蹲在這兒做什麽呢?”

聽到長生驟然發問，胭脂這才反應過來身後有人，驚慌失措地轉過身來。

只是這一轉的力度有些太大，若不是長生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她恐怕會一屁股坐在這冰涼生硬的青石磚上。

胭脂也覺得自己笨手笨腳的不大好意思，想起身說句對不起，卻沒想到自己因為蹲了太久的原因，雙腿酸麻。

剛剛起身，她就身形一歪，朝著長生所在的方向撲去。

胭脂跌跌撞撞，一頭扎到了長生的懷裡，用一雙柔若無骨的纖柔玉手，死死地抓住了長生的衣服。

似是感應到了什麽，長生微微色變，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鑽入鼻間。

四目相對，他看到了一雙霧水氤氳的秋水美眸，泛著點點羞意漣漪。

胭脂也意識到了此時的狀態不太美妙，白皙的臉頰暈著一層淡粉，溫熱的鼻息噴在了長生的臉上。

“公……公子……”

現在她的雙腿酸麻，一時之間還做不出太大的舉動，隻得因為心中的羞恥，一點點的挪移出去。

只是這磨磨蹭蹭的小動作，非但不能拉開倆人的距離，反而把她姣好的發育都呈現出來。

長生面色一呆，忽然想起了一句詩。

趁著長生愣神之際，胭脂的雙腿恢復知覺，捂著臉啪嗒啪嗒的跑開了。

長生沉默了半晌，蹲下身看了看小丫頭忙活半天的土坑，終於明白了胭脂想要做什麽。

……

臨近入夜，潘奴又跑來送了一次晚膳，把饞食的胭脂逗得喜笑顏開。

長生在一旁觀察了些許時候，確定這潘奴已經把胭脂當成了自家小姐，對她方方面面的照顧比對自己還要上心許多。

等到潘奴離開院子，長生就試探性的向胭脂問道:“胭脂，你覺得潘奴怎麽樣?”

胭脂吃完晚膳還不夠，塞著桌子上留下來的綠豆糕，含含糊糊的說道:“啊?公子問的是哪方面?”

“自然是為人呀。”

胭脂嘴中的動作不停歇，蹩眉思索了一下，“唔……胭脂覺得潘奴性格好，會辦事，人還有趣！會講笑話！會買吃的！”

長生看著胭脂，笑了笑，“那我明天就搬出去住吧，你留在這裡過這種平淡清閑的日子，怎麽樣?”

自無名鎮開始，黎衣在下界的一層層布置就像是連環精密的齒輪一般，鎖死了長生前行的方向。

一件件麻煩事現於眼前，導致他不得不為身邊人的安全考慮。

胭脂跟著他，其實算是有害無益，長生擔心她會遭到黎衣的毒手。

但他卻沒想到，胭脂聽到這句話後，身體都僵住了。

她秀眉一撇，咬著唇，晶瑩的淚珠在水汪汪的杏眸裡打轉。

“公子……不喜歡胭脂吃潘奴買來的東西，胭脂不吃了就是……可為什麽，為什麽公子要趕我走呢?”

她話說到一半，泣不成聲。

長生也懵住了，他本以為胭脂跟在他身邊是一種無奈之舉，可誰曾想這年頭還真有人願意做丫鬟的。

紅十一娘那邊到底是如何教導後人的，能讓這些孤女產生一模一樣的情緒?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公子是嫌我吃的太多，看著心煩?”

胭脂盈盈望著他，啜泣道:“胭脂也不想這般沒吃相……可，可我實在是忍不住！之前嬤嬤總是叮囑我要上台表演，什麽東西都只能聞見味，碰不得……好不容易才看見那些好吃的擺在面前，胭脂真的沒忍住！嗚嗚！”

她看了眼桌子上留下來的糕點，像是認命一般抹了抹淚珠，低聲說道:“公子若是不喜歡，胭脂以後不吃就是了。”

接著她用長生聽不見的聲音，小聲嘀咕了一句。

“反正都餓了五百年了，也不差這幾頓了。”

長生看她這副決絕的模樣，哭笑不得。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擔心你在我身邊會遭遇危險。實不相瞞，我有一個來頭很大的仇人，殺死我就跟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胭脂聽到另有原因，也不哭了，反倒是安慰起了長生，“公子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總有一天也能把仇人踩在腳下，踩死他！”

接著，她又在心底小聲補充了一句，“要是黎衣姐姐的話，當我沒說。”

長生看著楚楚動人的胭脂，伸手替她抹去了臉頰上的淚痕，“是我多想了，都已經活了這麽久了，好多事情還沒你一個小姑娘看的通透明白……我確實不該憂慮那麽多， 畢竟眼下只能向前走了。”

“那公子，我……”

解開一處心結的長生點了點頭，說道:“你若是不嫌棄的話，以後就跟在我的身邊吧。只要我長生在的一天，就不會讓你受欺負。”

胭脂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歡呼雀躍起來，“好耶！謝謝公子！公子最好了！”

此刻，窗外的一隻紙鶴在樹梢上停留了些許時間，將這一幕都看在了眼裡。

它撲動了幾次翅膀，從樹上悄悄飛走，落到了隔壁一戶院子的窗台上。

一個彎腰駝背的男子伸手將紙鶴摘了回來，拿在了手上。

“小姐果然就是小姐，挑男人的眼光也如此出色，是我潘某人多慮了。”

燈燭的光芒照映在潘奴的臉上，再也不見諂媚奉承的賤笑，隻留下了一張平靜溫和的笑顏。

他松開手，那隻失去靈氣的紙鶴燃起了火苗，頃刻間化為灰燼。

“這位姑爺似是為了神國天階的事情而來，若他有意重啟天階，倒是可以帶他去見那個人。”

潘奴回頭望了一眼房中的一角，只見有成堆成堆的紙鶴堆成了小山，疊放在了屋中的角落。

他不禁想起當年春風細雨時，自己被同是孤兒的流浪孩童們打斷了背脊，丟在了垃圾旁。

是一抹紅色的倩影撐傘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遞給了他一隻紙鶴。

對方紅衣紅裙，撐傘而立的身影，使他一輩子都無法忘懷。

後來他在慈幼院苦學本事，從一眾孤兒中脫穎而出，也都是對方給他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