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默然,但李牧晟的調侃聲卻不絕於耳。
他攤開了手,笑道:“怎麽樣,這確實是一個難以讓人拒絕的條件吧?誰都知道藥王谷的女主人當年可是美豔絕倫,名動一時,就連楚王宮裡的那位霸王,都對其苦苦追求了多年卻愛而不得……誰曾想到,就這麽一個如花似玉正值花季的仙子,居然嫁給了一個年近七十快要入土的老人,你說這算不算得上是暴殄天物?這事在當年也稱得上是轟動一時,誰家男子聽到有共枕當年仙子的機會,不會心動呢?”
“前些日子我在樓蘭都城,就單獨接到了你師父送來的一封密信,他讓我故意放走這只能蠱惑妖物的妖人,待他把妖人給引到藥王谷,我再一路尾隨過去收尾,這件事就算是大功告成了……這簡簡單單的一件事,便能換來美人香塌,還真是讓我感覺自己活在夢裡。”
他興致勃勃地講完,發現長生還是默然不語的待在原地,便微微皺起了眉頭。
“你這家夥……還真沉得住氣,看來你和你師娘的那點感情,也只是逢場作戲罷了……”
長生似沒有聽見他說的話,依舊站在原地,平靜說道。
“你要死了。”
“死了?”
李牧晟聞言像是聽到了一個極為好笑的笑話,他捧腹大笑道:“什麽死了?難道你指望用眼神和恨意來殺死一個人嗎……你可知我是通脈境界巔峰的武者,這次藥王谷一行內的所有人,就屬我的武功最為高強。”
就當李牧晟還準備再吹噓幾句自己的實力時,忽然身形一頓,渾身僵硬。
他隱隱約約感覺有萬隻螞蟻在身上攀爬,已經從他的腳跟爬到了他的肚子上。
他在一瞬間變了面色,左右手互相用力,撕開了一路上所穿的儒袍,露出了一幅精壯的體格。
只見體膚之下有數不清的凸起開始緩緩向上挪動,李牧晟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在不經意間中了招。
“這是什麽鬼東西!”
李牧晟開始催動真氣,試圖動用一切手段將這些凸起的黑點逼出體外,但遺憾的是,這些附骨之疽卻如同系在了他的骨肉中一樣,絲毫不受任何的影響。
漸漸地,凸起的黑色點位越來越多,直至爬滿他的面容和全部身軀。
李牧晟也發狂一般,開始抓撓撕扯自己的皮肉,全身沒有一處完好。
長生將地上的火折子撿起,高高抬到上方。
在火光的照映下,他看到李牧晟的皮膚開始呈現出一種色彩鮮明的橘紅色,上面布滿坑坑窪窪的裂紋,正有無數的小蟲從那乾枯的裂紋中向外爬出。
而這些小蟲的來源,正是方才被打爛的沙蟲屍軀,那些密集的黑蟲正是順著沙蟲腹部一點點的爬出,最後爬滿李牧晟的全身。
一聲慘叫傳來,李牧晟也停止了掙扎。
那些黑蟲繼續吸食著他的血肉,將他視作新的巢穴。
長生掃了一眼地面,看到已經有些許黑蟲順著血漬緩緩爬來,他一把抓起身後的女孩,開始向甬道的深處前行。
“哥哥……”
女孩看向長生的眼神裡多了些許迷茫,她的大眼睛裡也失去了神韻,變得黯然無光。
“別下去……給嘎嘎喂蟲子的那個壞人,就在下面……他不僅利用了剛才那人,還讓我騙你下去……”
長生將停步的女孩背起,繼續向前走去。
“哥哥,你是傻子嗎?”
長生問道:“你也被喂了蟲子,
為什麽會告訴我這些事?” 先前在捏骨的時候,長生就已經察覺到女孩體內的異樣了,但一路上他都對此事避而不談,只是因為他未想清楚這熟悉而又陌生的東西是什麽。
直至李牧晟被黑色的幼蟲爬滿身軀,最後一命嗚呼的時候,他突然記起,自己曾在一間村鎮的宅子裡,見過一模一樣的病症。
那時候被蠱蟲寄宿的人,正是司徒少爺。
女孩趴在長生的背上,感覺這瘦弱的肩膀卻給了她大山一樣的倚靠。
她疲憊地說道:“我再也不想做別人的棋子了……以前被關在籠子裡的時候,他們就天天塞一些豺狼虎豹讓我同它們說話,我那時被咬的很慘很慘,卻沒一個人關心我,心疼我……所以我想有個哥哥,有一個心裡只有我的哥哥。”
長生背著她,一步一步地向下方的光亮處走去。
“那我就更應該過去了。”
“為什麽?”
“只有把你身上的蠱毒解開,你才能找到一個稱心如意的哥哥。”
女孩帶有稚氣的顏面上浮現出盈盈笑意,她將臉貼在少年的肩上,閉上眼睛。
“笨蛋哥哥。”
……
那抹光亮的背後是一處極為廣袤的空間, 一幅巨大的石壁畫作在長生的面前向裡鋪開,綿延無際。
長生抬頭望去,與壁畫一同向內延伸的,還有燈台上散發微光的長明燈。
這些黯光雖無法將整處空間點亮,卻能將整座五彩斑斕的壁畫清晰呈現。
長生手中的火折子燃盡熄滅,眼前只剩下這通往無底深處的小徑。
“放我下來吧。”
長生將背上的女孩放了下來。
她似乎恢復了往日的神采,蹦蹦跳跳地來到了壁畫前,指著壁畫對長聲問道:“哥哥,你能看到什麽?”
“一幅畫。”
女孩不滿他的回答,美目白了他一眼,“來近處看。”
長生靠近石壁,才發現原先模糊不清的壁畫頓時變得條理清晰,精致無比。
五彩斑斕的彩繪描繪出一幅波瀾壯闊的盛景,長生能看見無數神態各異的生靈在一同祭拜著什麽東西。
它們不分男女老幼,不分人妖仙魔,對祭台中的物體都表現出無與倫比的狂熱與癲狂。
長生往下步行,畫作也如同活物一般,掀開了一頁新的篇章。
壁畫中的場景陰陽交替,無數耀眼的神光將祭台拆的七零八落,神力無比的金甲仙人猶如戰神臨世,對祭拜的生靈展開追殺。
其中最顯眼的那人是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她一人一劍,便能劍蕩四方,無人能敵。
長生在這幅畫前停住了腳步,他在意的並不是畫中的白衣女子,而是從內幾乎快要透壁而出的澎湃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