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口中的海船,是當代人仿製神國寶船的殘次品。
雖然海船也能借助一種礦石的力量飛上天穹,但這種海船潛在的問題可不止一點。
它每次飛行都要消耗掉數目巨大的財富,而且,最為關鍵的是……
它的飛行高度不夠,只能在天魔海的大霧中摸瞎前行。
因此,海船在天魔海內丟失方向都算是常事,可要是運氣不好,撞到了在霧中前潛行的巨型妖獸……即便是頑石統領也無法護他周全。
“仲孫公子,您父親屍骨未寒,那些有謀逆之心的叛徒正在裡面為非作歹,篡奪主位。您真要等寶船夫人的寶船再次來往於羅天城和天魔海,恐怕得在此地等上半年光景了。”
仲孫明眼裡的猶豫之色更盛,雖然他也清楚自己眼下刻不容緩,當立即動身。
可乘坐海船之事實在是太過冒險,等同於把命運交給運氣。
仲孫明求助般的看向立在一側的頑石統領,對方在感受到他的目光後,淡淡說了一句。
“若想繼位,必須動身。”
長生聽到這裡,心裡對天魔海這一大勢力的現狀逐漸明了。
眼下天魔海內的局勢不穩,十六位統領在天魔海內恐怕是形成了某種特殊的製衡,才給了這仲孫明一絲趁亂而入的機會。
要是時間拖得久,等那些統領決出勝負和大小王,仲孫明恐怕就再也繼承不了父親的地位和權勢了。
“我……”
仲孫明想明白事情的主副關鍵,呼吸變得急促,眼神也變得有些堅定。
“那我們就乘坐海船,動身前往天魔海。”
“公子聖明!”
“公子大智!”
“……”
阿諛奉承之聲響徹在仲孫明的周圍,他顯然也是被周邊人的讚美給誇花了眼睛,臉目上逐漸露出了笑容。
可當他的眼光在四周人群中來回掃視時,忽然驚現出一道娉婷倩影。
對方身著一身白色素衣,青絲墨染,若仙若靈。
即便只是出現了一瞬,但仲孫明卻已記住了那如夢中仙子般的傾國儀態。
他撥開人群,向著那“仙子”的方向前行。
可出現在他面前的,並不是那位仙子,而是一名臉龐清秀,身著青衫的帶劍修士。
在他的身邊,站著一名乖巧可人,兩眼汪汪的少女。
沒有見到心中仙子的仲孫明對此頗為失望,但他馬上將這種感情藏於心底,對著這位旁觀已久的劍修攀談起來。
“這位道友,你遲遲站在這閉了門的殿前,是因為天魔海中有什麽要事嗎?”
長生對仲孫明的問題早已想好了答案,從容冷靜的答道:“是的,家中有點急事,雖不像仲孫公子一樣緊急,但也是拖不得的事情。”
仲孫明聽完不動聲色,繼續詢問,“那既然是拖不得的事情,不如和在下同船,一起去往天魔海如何?二位的費用不用擔心,我仲孫明全包了。”
仲孫明心中想的很簡單,這劍修身邊的丫鬟應該沒什麽本事,但這看上去倒像是個有兩把刷子的修行中人。
一起乘坐海船的人多,這樣也能多一個安全抵達的保障。
胭脂站在長生的側後方,噘著嘴戳了戳長生的後背。
可長生卻只是回了胭脂一個讓她放心的微笑,緩聲道:“當然可以,在下這就可以與仲孫公子一道前行。”
胭脂的右眼不由自主的跳動了一下。
……
海船與那艘停在浮嶼船塢上的寶船造型相同,但規格卻小了百倍。
原本號稱能乘坐搭載萬人的寶船,到了海船這裡只能搭載不足百人。
而且一大部分船艙都被塞滿了清水和食物,像是準備要在天魔海中長住數月。
長生與胭脂因為不懂在天魔海中航行的事宜,隻得坐在船頭靜待啟航。
從艙室中走出的仲孫明,在看到長生主仆二人的身影后,快步走了上來,笑容滿面的問道:“二位是第一次航行天魔海嗎?”
長生點頭道:“對,之前被家裡人送到了玉京城,如今知曉了自己的身份,才決定要從羅天城去往天魔海。”
“怪不得,我就說這位公子不像是天魔海中的修士,也和我歷來見到的上界其他修士有所不同。”
仲孫明稍稍感慨過後,問道:“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常笙。”
“常兄。”
二人相視一笑,隨後就互相行起禮來。
仲孫明抬起頭後,聲音忽然壓得低下,問道:“常兄弟昨日在浮嶼上,可曾見到過一個身穿白衣,如天仙般下凡的姑娘?”
長生微微一怔,他本以為這仲孫明要與他說些什麽事情,拉攏他進入本方勢力,卻沒想到他竟然問出了一個毫不著調的問題。
“昨日在那浮嶼上的人很多,穿白衣的應該好幾位……”
聽到長生略帶遲疑的回答,仲孫明的聲音多了幾分急促,面容也有些焦急。
“不,不,不……常兄誤會了我的意思,那白衣仙子的容顏讓人看上一眼就無法忘懷,絕對是我生平見過最美的女子……”
仲孫明華說到此處,忽然也意識到自己的神情和態度有些過於激動。
而這位劍修既然對他的問題沒有反應,就說明他肯定沒有見過那如畫一般美麗的女子。
仲孫明輕咳了兩聲,停住了剛才的話題。
“常兄沒有見過那仙女,就當我沒問過這句話吧……我先回房內處理些事情。”
說完這句話,仲孫明便臉帶失望,急匆匆的離開了長生的面前。
而待他走後,一直沉默不語的胭脂也是在長生身旁開口說道:“公子,這海船上的情況有些怪異,那仲孫明對我們好像別有他意。”
長生點了點頭,淡定說道:“這仲孫明沒什麽城府心思,所想的東西我大概也清楚,倒可不用擔心那麽多……唯獨需要注意的是船上那群追隨他的人,那些人都是無法無天的窮凶極惡之徒,真要等到了天魔海之上,恐怕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在長生說話期間,幾名追隨仲孫明的魔修已經到了甲板之上。
他們假意做著拉帆系繩的動作,實則都是站在某處,打量長生與身側的胭脂。
相對於一名不知來歷的劍修,他們明顯對船上這唯一一名女子的注意力更大一些。
“公子,他們的眼神好可怕……不如我們現在下船吧,時間應該還來得及。”
胭脂面色有些擔憂的對長生說道,但長生並沒有采納她的提議,而是摸了摸她的頭,笑道:“不怕,我會保護你的。”
胭脂面容微怔,隨後她順勢倒入長生的懷中,伸手攬住了長生的腰間。
她此刻的心情複雜,臉上的表情也有些控制不住。
“胭脂”預視過這海船航行的未來,知道它必定會在天魔海的航行中墜毀,是一趟形同必死的航行。
可為什麽,她卻有些舍不得舍不得長生對她的溫柔,隻想在對方的懷中睡去,再也不管其他事情?
……
“什麽?你居然叫我同他們保持距離?”
船艙之內,仲孫明怒目瞪視著面前端坐的方臉男子,問道:“頑石你出海尋我回歸天魔海,但卻在一路上不允許我與任何人交談說話,如今就連追隨與我獻計之人,你也叫我與他們保持距離……你到底是何居心?”
面對仲孫明的質問,頑石統領一語不發,沉默的跟一塊石頭一樣。
仲孫明見到此幕,心頭之火愈來愈盛,他覺得自己明明已經有了一些資本,為何這頑石還要他放棄追隨在旁的擁護者。
“你別以為我還是跟他人一樣,是什麽都不懂的孩童……頑石你讓我與他人保持距離,是不是想借此操控我的身份,回到天魔海號令諸侯?”
頑石抬眼看了眼前的仲孫明的一眼,用毫無感情的聲音說道:“我是為你好。”
“為我好的話,才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否定我!”
仲孫明用盡全身力氣吼道:“這些人在我危難的時候,追隨於我,若是我父親是我,也一定不會做出這種忘恩負義之事。”
說罷,他便轉身摔門,大步離去了。
頑石統領微微閉上雙眼,沉寂無聲。
……
位於甲板船面上的長生與胭脂隻感覺腳下的木板微微晃動,隨後整座海船開始發出嗡嗡顫抖。
船身內部的熔爐開始運作,猛然向四周掀起一道迅猛的風勢,吹起煙塵無數。
長生能感到腳下的物體開始緩緩拔高,船身也跟著懸浮在了半空之中。
這艘飛天海船之中,熔爐就像是一座吞噬能量的巨獸一般,四溢著磅礴的巨力,將海船強行拖行到了這種高度。
而後,伴隨著船尾後方噴射而出的氣流,海船開始緩緩的向前開行,向著正前方航行而去。
長生伸頭看下海船下方,見到無數雲霧已經在他們的腳下,這艘船隻似是航行在波瀾壯闊,陽光明媚的雲海之上。
“小兄弟,是第一次坐船吧?”
不知不覺,昨日主動向仲孫明獻計的領頭人,走到了長生的身邊,與他攀談起來。
來者面容和善,見長生態度冷淡,主動介紹起了自己的身份。
“我叫單義朝,家中世世代代都是天魔海中的名士,有族譜可查。”
“名士?”
長生對這新出現的詞有些好奇。
“是,當年天魔統帥整個天魔海之際,曾將一些祖上有偉人功勞的人,歸劃為名士。十六大統領近有一半之數都出身於此,在下不才,也是其中的一位。”
長生本以為名士這稱呼多多少與儒家會有些關聯,沒想到它居然是天魔海中天魔封號的稱呼。
因此他對此的興趣驟減,轉移到了這天魔海之上。
“我確是第一次坐船,具體緣由已與仲孫公子言明。不過我想問一下,這天魔海到底是什麽地方?”
單義朝盯著長生看了許久,感覺面前這人不似撒謊,應該與他自己所說的十不離八九。
他伸手摸了摸下巴,沉思一會兒說道:“天魔海其實分為外海,內海與內陸三大部分。”
“三部分?”
單義朝笑了笑,說道:“對,天魔海的外海就是我們此行要航行經過的地方,看到前方那些被大霧彌漫的區域沒有,那裡就是天魔海的外海。”
長生順著單義朝所說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一團灰白色的霧氣將天際線的盡頭與下方的所有區域遮蔽,形成了極其壯觀的場景。
“那也就是說, 天魔海雖說是海,但它並不是海。”
單義朝點頭,“天魔海的下方地形複雜,據說是丘陵和山脈連綿不斷,無窮無盡。在那些地方棲息著無數隻尊本性,不化人形的妖獸,因此它們與妖域裡面的妖族並不屬於一類,是徹徹底底的野獸。”
長生若有所思的說道:“我原先還以為,它們與妖域中的妖族有些聯系。”
單義朝想了想,回答道:“若強行說有,妖族的一些旁系支脈確實是從天魔海中的妖獸化成人形,衍化而來的。不過這種情況太少,基本可以忽略不計……這些妖獸有不少都擁有著比仙人,甚至仙尊還要漫長的年歲壽命,任何一個到達神國領土,都是一場史無前例的災難。”
長生可是見識過仙宮與神國威能的人,而且當初在與下界的戰爭中,三大上界勢力根本就沒有派出真正的底蘊和實力。
妖獸再厲害,怎麽會強的過那些久居洞府,法力通天的仙人?
“連仙尊都奈何不了嗎?”
單義朝對長生的疑問似乎早有意料,呵呵一笑,刻意壓低了聲音說道:“何止是奈何不了?仙尊恐怕都不夠其塞牙縫的,這也是為什麽天魔海的魔修能久居於內陸,不被神國吞並消滅的原因。當初為了剿滅心頭大患,上界名門正派可是出動了十位仙尊,上百艘寶船級別的戰船……到最後,不都折損在這天魔海之上了?”
長生聽到心中一驚,十位仙尊級別的強者,再加上數目繁多的巨型戰船。
即便是三大勢力這種龐然大物,恐怕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