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身上如同肉蛆一樣的腫瘤,像是為了迎合他剛剛所說的話意一樣,開始踴動,躁動起來。
它似擁有自己的意識想法一樣,在晉王的全身上下遊動。
長生看著這令人反胃的一面,臉上不由自主浮現出嫌惡的表情。
因為這種畫面實在是令人作嘔,讓人難以想象他曾是一名出身自神國,擁有繼承神皇地位的尊貴皇子。
近些時日以來,胭脂陪長生路過的神國各個地方,無不高掛著各種宣揚神國正義美麗的旗幟。
誰能想到無數仙鶴伴飛在雲霧之間的仙城之下,竟然還隱藏著如此畸形的存在?
“先祖!先祖!”
晉王仰起一件面目全非的頭顱,抬望向碧空如洗的浩浩長空,開始試著呼喚出從前先祖的名號。
他依稀記得,當年自己在被注入祖先血脈時,有一道祖先的意志棲息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曾與那股力量對視過,親眼見證過祖先的偉大。
然而整片天空卻沒有半分異動,而是位於晉王身體膚表躁動不安的腫瘤開始不斷的擴大,進一步的鼓脹。
僅僅是在片刻之後,他的身軀就腫脹了一個龐大的氣球形狀。
被強行撐脹成這種模樣的晉王再也說不出半句話語,只是在嗚嗚呀呀的叫喚出一些聽不清的人語。
又過了一瞬,晉王的身體毫無征兆的爆開了,血肉飛濺。
面對晉王身軀所出現的突發情況,長生早有防備,漫天血雨碎肉在濺向他的那一刻,就被一道透明真氣組成的屏障阻隔在了外側。
但晉王的這些血肉明顯跟常人的有所不同,它們在空中居然開始自焚燃燒,要不是長生加足了真氣氣力,恐怕還真會被這些可怖詭異的血肉給濺灑在身上。
長生不得不向後退了幾步,拉開了晉王炸開的位置。
正當他重新掃向方才的方位,想看清那晉王的下場之時,在爆炸的最中心處,隱隱有一道欣喜若狂的聲音傳出。
“這便是始祖之力嗎?”
長生看向其中,見到了與先前截然相反的場景,一幅遠超於他內心預期的畫面。
只見一隻全身兩米多高的巨大人影站立在原先炸出的深坑之上,低頭看向了自己緊握的雙拳。
他的全身周邊燃燒著紅黃色的火焰,頭部生出兩根長長的犄角,肌膚是一種滲著血色的紅,讓人看的觸目驚心,一眼難忘。
新生的“晉王”擁有見狀的體格,尤其是塊狀突起的胸肌和腹肌,結實的如同鋼樁鐵柱一樣。
“厲害!太厲害了!”
煥發新生的晉王,感覺自己又在血脈力量的加持下,找回了當年在戰場上勇猛無雙,叱吒風雲的自己。
他如今的面孔變得棱角分明,就連身上男人最重要的尊嚴也回到了他的身上。
“曾經的我因為一些流言蜚語,一直不敢觸碰這層被家族內部視為禁忌的力量,但沒想到……這股力量對於我來說,才是真正的煥發新生!”
晉王松開紅色的手掌,突然又猛的握緊拳頭。
只見一股凌然氣勢翻卷而出,直接旋飛了與他相距十步之內的長生。
長生隻感覺有一股強大的氣勢逼得他身形倒飛,迫使他急退出百米之外的距離才能勉強穩定住身形。
下一秒,晉王的身形消失在原地,轉而出現在了正在品酒看戲的黎衣身前。
他的身材魁梧,高大強壯,兩米多高的身材顯得苗條纖細的黎衣有些弱不禁風,似乎被他輕輕一推就推到。
晉王舉起肌肉線條優美,反射著亮油色光澤的右臂,一拳朝著黎衣的面目揮下。
簡簡單單的一擊,直接卷的周圍風雲變動,氣流都被席卷到了他的手臂之上。
黎衣嬌美的面容上沒有出現一絲驚詫,她的雙眸如清澈的泉水一樣乾淨通透。
她的右手還在平舉著酒杯,左手直接搶在晉王揮拳之前,從上到下拍擊了一下面前的酒案。
神女面前的酒案震動,形形色色的茶具泉水被這一擊震得飛起,阻隔在了晉王的眼前。
下一瞬,長生的眼睛還未看清楚發生了什麽,就見到新生過後,力大無窮的晉王被一擊打出了亭台之外。
他巨大的身形化作黑影,撞穿了數顆懸浮在亭台周圍的仙樹,掀出滾滾黑塵。
黎衣眼前的酒具重新落於案桌之上,叮叮當當的重新擺在了原位,而她也是面帶笑容,左手撫裙起身,右手舉著那杯酒盞。
她從玉階台上款步走下,身上的氣質清麗婉約,帶著香醇的酒香直撲長生的臉面。
“夫君,累了吧?喝杯妾身親手調製的百花釀如何?”
黎衣似是沒有看出長生冷淡的眼神和冷漠的面容,繼續介紹起自己剛剛溫起的酒。
“這百花釀可是妾身尋遍了大大小小數百個地方,將無數的仙花珍草薅之一空的傑作。就連溫酒的火和水都用的是凡間下界難以尋得的東西,喝上一杯,定能叫你容顏煥發,年輕十歲。”
黎衣的聲音溫柔親切,她微微呼出的鼻息如春風一般拂過長生的面頰,吹的他有些微微發癢。
見長生像是打定主意不想與自己多說話,黎衣也並不生氣,而像是早知如此一樣,輕輕笑道:“這酒,可比你那便宜娘親在藥王谷所釀的,要好喝百倍十倍。”
“你!”
長生勃然發怒,剛想狠狠教訓眼前這如同春梅綻雪,光彩照人的女子,卻發現她用一種淡淡的笑顏打量著自己的神情態度。
已經越來越了解黎衣的長生,大概能猜到這瘋女人如今心下在想的什麽。
她在不斷挑撥,引自己發怒,好讓自己原本已經對她封心冷淡的情感變得不同,再一次產生跳動。
“之前我警告過你,以後最好別出現在我的面前,你在我身上所種下的心血已經還清。但你在我身上留下的傷痛,這是我一輩子都無法原諒的事情。”
長生的話語剛落,飛出視界之外的那名高大晉王又重新折返回到了黎衣的背側。
他似是想趁著黎衣的心思全放在長生身上的時候出手,但很明顯,他們二者的差距過大,晉王的意圖被黎衣提前洞悉了。
黎衣全身未動,身後卻有一道長長的劍光一閃而出。
頃刻間,晉王的身軀劍光所攜帶的劍勢震退,他直接被砸入方才的亭台之中,裝毀了整座亭台。
而做完這一切的黎衣卻跟沒事人一樣,用晶澈的目光看向長生,平心靜氣的說道:“長生,我今日是來幫你的,你想……今日若是我不來,你與你的胭脂妹妹就會落入整座死城之中,即便你有著再聰明的腦袋,恐怕也難以在半步仙尊的手裡逃過這三日的屠殺。”
邀功的行為並不符合黎衣的性格,長生開始認真端詳起身前膚潔如雪,發密如織的女子,猜測起她內心的想法。
“我煞費苦心將你和晉王安排於此處,還親手布置了掩蓋此地存在的結界,就是為了阻攔晉王屠城,傷及你和胭脂妹妹。”
黎衣的目脈如媚,唇赤如丹。
她的纖纖玉手稍稍挽了一縷額頭前的發絲,舉手投足都影射著動人心魄的魅力。
“神國勢大,藏在紫薇皇城中的秘密更是多不可數……如今你要以身犯險去天魔海與那些魔頭談判,更應該補足自己的薄弱點才對。”
“什麽是我的薄弱點?”
聽到長生問出這句話,黎衣微微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
“沒人願意當他人的炮灰和工具,天魔海的魔頭們更是與神國纏鬥了無數年,他們雖不至於對神國知根知底,卻也知道神國內部的不少東西。你若是以現在一無所知的狀態去與那些魔頭人精談判,只怕他們會把你吃的渣都不剩。”
長生已經隱隱聽出了黎衣的話中含意,他揚了揚眉毛,問道:“你能幫我?”
黎衣重新舉起了那盞酒,柔聲說道:“喝了它,我就幫你。”
長生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而黎衣則是心滿意足的看著這一切,眼裡似是有柔情在交互纏繞,似是快能拉出絲來。
“如何?”
聽著黎衣迫不及待的問話,長生隻覺得從胃到四肢心房都升起一股暖流,使得他渾身酥麻,像是嘗到了迷幻之物。
但他出自本能的不想讓黎衣開心,只是淡聲回答道:“一般,不及師娘所釀的酒。”
黎衣的瞳孔微縮,周邊的溫度似是下降了幾度。
但在下一秒,黎衣的表情又回到了最初溫柔明媚,和煦可人的模樣,讓長生隻覺得方才的變化是自己的一種錯覺。
“神國,顧名思義,它本身就是一座神之國度。”
聽到黎衣用細語聲講起神國的名號來源,長生皺眉問道:“神國創立之初不是一些仙人嗎?為什麽不是仙人的國度,而是神之國度?”
“創建神國最初的皇帝名為始皇帝,但他當時的身份其實並不是仙尊仙人,甚至……連修真者都不是。”
黎衣緩緩說道起神國往事,這些與長生在太陰宮寶庫中所見到的歷史截然不同,大相徑庭。
“嚴格意義上來講,神國的始皇帝其實是一名竊寶盜墓的小賊,他與六名同伴挖掘發現了一座失落的地下遺跡,這裡其實就是現今紫薇皇城城址。”
“胡說!”
一句怒喝打斷了黎衣的話語,那頭生兩角,膚表血紅的晉王重新站起身子。
他怒視圓瞪著黎衣,駁斥道:“神國皇室乃是世上最高貴的血統,怎能容你如此汙蔑?”
黎衣淡淡望了一眼晉王,問道:“以你現如今的模樣,你覺得自己更像仙人一點,還是神話傳說中的妖魔鬼怪多一些?”
晉王本想反駁,可他的視線猛然掃過自己的全身,眼目和臉嘴都不由得抽搐了起來。
自己好像和神國皇宮內部所繪的仙人畫像不太一樣,他怎麽會變成這副模樣?
“神國皇室的血統其實極為尋常,他們自開創皇室到現在,整個族群內也只出現過十萬多名仙人……”
長生聽到此處,忍不住打斷問道:“十萬算少嗎?”
“神國坐擁上界的五大城池超過百萬年,每年誕生的皇室嬰孩有五萬之多,十萬還不算少嗎?”
長生有些不敢相信,“神國名冊上血統純正的皇族不過數十人,加上有些血緣的宗親也不過百人,每年怎麽會有五萬之多?”
“那是因為……”
黎衣在這裡稍稍停頓了一下, 接著緩聲說起這件在神國內部被視為禁忌的話題。
“神國皇室有大半的畸形兒和不健康的孩童,這都是他們近親繁衍的後果。在神國的整個皇室之中,上至已經入土,在人間絕跡的皇族老人,下至剛開神智的皇族孩童,他們都可以任意結合,生下子嗣後代。這種病態的行為得到了神國祖先的默許,逐漸發展成了當今的神國形態。”
長生啞口無言,徹底說不出話來。
此刻,他也有了新的疑問浮現在腦海之中,那就是神國的祖先為何會容許這種行為的發生。
“神國在那座遺跡裡,挖掘發現了戰車,神舟等足以和仙人比肩的兵器。但這些器物都隻認了神國的第一任始皇帝為主,他們若想操控這些威力超凡的兵器就必須有始皇帝的血脈存在……隨著神國的疆域和土地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他們所需要血統精純的皇族成員也就越來越多。”
黎衣說到這裡,繼續說道:“但其實,這些也並不是他們變得如此瘋狂的原因,神國之所以需要如此多的皇室成員,真正的原因在於那處地下遺跡之中。聽說裡面有一座規模宏大,超乎人類想象的陣法在運作,其的作用功效是長生。”
“長生。”
長生再次聽到和自己同名的詞匯,心底生出了一種不切實際的震撼感。
他開始想起,自己一路走來,所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中,幾乎都與那長生拖不了乾系。
唯一得到長生,擁有無限壽命的人卻是一個壓根就不想長生的玉兔,這是何等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