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看向長生的眼神似有深意。

沒想到長生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自顧自的說道:“這些老女人的脾性，喜怒難測，藥娘還知道更多的事情嗎?”

“不知道了。”

“啊?”

長生驚訝的看向瑤姬，只見她一身綠衣被日光輝映，燦然生光，美豔得不可方物。

可不知為何，剛剛的藥娘總給他一種欲言又止的感覺。

“既然了解完了夢澤的事情，就早些上路吧。”

瑤姬纖細的手指在空中點了點，那只在空中盤旋許久的紅鸞迅速下落，驟停在了長生的面前。

紅鸞落地飛揚起巨大的塵霧，吹的長生快睜不開眼。

瑤姬墨色的秀發也被吹得紛亂，她的絕世容顏上，秀眉微蹙。

“夢澤離此地並不遙遠，但以紅鸞在下界的本事，也要飛上一天一夜的光景。”

長生懵懵懂懂地翻身騎上鳥背，紅鸞也微微蹲伏下身子，似是對這一切表示的極為順從。

“藥娘，那我們下次見面會在什麽時候?”

瑤姬看著長生，語聲輕柔的說道:“等你登入上界，應該就是一起紛爭的開端……屆時，不止是我，許許多多人都會與你見面的。”

沒等長生琢磨透這句話的意思，瑤姬便已輕輕拍了下鳥背。

緊接著，紅鸞背伏著長生衝天而起，向著遙遠的天際飛去。

紅鸞神鳥飛馳的極快，迅速就變成了一小個黑點。

就在此時，瑤姬咬緊粉唇，伸手輕輕向下一劃。

遠方天空中的黑點驟然向下跌去，空中也傳來了少年驚恐的慘叫聲。

……

下界邊界，夢澤。

長生坐在紅鸞的背上，展翅掠過浩瀚的綠海。

淡淡的薄霧在山林的枝葉間浮動，無數密葉叢灌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翠綠而透明的碧紗。

但這蒼翠的綠色馬上隱沒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高聳的奇峰峻嶺。

躍過高矮不齊的山林，長生終於在視線的盡頭處看到一處絕崖峭壁，上面青煙寥寥，像是有人居住過的痕跡。

“小紅，好像就是那裡！”

飛在高空之上的紅鸞發出一聲清脆的鳴叫，隨即在長生毫無提防的情況下，側身一翻，把他丟了下去。

被突然丟下鳥背的長生錯不及防，忍不住在半空中罵道:“你個雜毛鳥，下次別讓老子逮到你，要不然非得把你給燉湯喝。”

紅鸞繞了一圈，似是故意飛回長生的頭頂。

那紅羽肥碩的鳥屁股傳出一陣噗聲，飄出一陣清脆的黃煙。

長生瞪得目眥欲裂，但又不得不捂住嘴，屏住鼻息。

……

少年疾馳而落的身影頓時吸引來了山崖間的一道凝視。

目視的主人是一名身材窈窕嬌小的少女。

此刻的她正半裸的坐在一座月牙狀的湖泊中，身軀一側向外傾斜，彎曲的雙腿半浸在湖水中。

少女思考了良久之後，終究是從湖中出浴，隨意甩乾著秀發，展露出曼妙而又美好的身體曲線。

接著她背生雙翅，烏黑色的羽毛從身體的各個部位長出。

當她的雙腿變成紅色的腳爪時，少女用力向地上一蹬，霎時間衝天而起，接住了遙遙直墜的少年。

她將自己的目光稍稍轉下，看到少年清秀的容顏後微微一愣。

“好看。”

“啊?”

長生剛剛發出疑問，就見少女直飛的方向發生了偏差，兩個人在臨近地面的時候失去了平衡，砸入一處山崖間。

少女摔了個狗吃屎，而長生也被貫力甩飛出去，砸到了一面牆壁上。

墜落的方式不太優雅，導致二人在地上拉出一條長長的拖痕。

“疼，疼，疼……”

少女原地盤腿坐起，身上的黑羽褪去，化成正常的人膚。

她雙手抱著頭，眼含熱淚的叫疼。

長生也並不好受，他鼻青臉腫的從岩石上的坑中起身，感覺自己全身都快要碎掉了。

“你飛起來不會看路的嗎?”

長生剛剛起身，就對這莽撞的少女發出了質疑，可沒想到對方第一句回話就懟的他啞口無言。

少女抱著頭，理直氣壯的回道:“誰叫你長得那麽好看，讓我分了心！”

“哈?”

長生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他覺得這笨頭笨腦的少女好像變得可愛了一些。

“你……在這認識一個叫金薇的人嗎?”

少女的雙瞳變得有些許警惕起來，她上下打量了長生許久，“你問這做什麽?”

長生察覺到這名少女應該與那位名叫金薇的女子有所關聯，頓時覺得這一跤沒白摔。

他幾步來到少女面前，徐徐坐下，說道:“我叫長生，來夢澤這裡是為了到達上界……”

少女聽到一半，帶有些許不耐煩的打斷道:“去上界就去登天階呀，來夢澤做什麽?”

接著，她又似想到了什麽，伸手抓住長生的衣襟，把他拉到了自己面前。

長生被少女突如其來的舉動給震懾住了，他剛想掙脫少女的手爪，卻突然發現無論自己如何使勁都是徒勞的。

少女的臉型嬌俏可愛，皮膚偏黃，但膚質極好。

“誰告訴你夢澤能到上界的?你是哪家派過來的人?”

長生聽得懵了，腦袋一時間沒轉過圈來。

但少女卻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推斷，說道:“別以為你長得好看我就不敢對你動手，我把你關在山洞裡，做我的壓寨夫人！”

“哈?”

雖然長生早就覺得這少女的腦回路不似常人，可沒想到，她的想法居然如此出眾。

“是藥娘……”

長生剛說出藥娘兩字，忽然想起了藥娘當初登入神國的自稱，改口道:“是瑤姬告訴我，夢澤能直達上界的。我因為某些原因，走不了天階那條路。”

“瑤姬?”

少女輕蹩秀眉，伸出拇指放在紅唇邊啃了起來。

她想了咬了半天，終於在快要遺忘的古老記憶中，尋到一些蛛絲馬跡。

“好像是那九朵蓮花中的一瓣?在外稱作聖女的人?”

長生盯著面前的嬌俏可人的少女看了半天，生出一絲猜想。

這咬指頭的笨姑娘，該不會就是那傳說中的金薇吧?可這外貌怎麽跟少女一樣，像人類十三四歲的模樣?

“咦……”

少女全身發抖，打了個冷戰。

她用充滿同情的目光看向長生，“原來你這副小白臉的模樣都是她養起來的……跟那種老女人待在一起，一定很難受吧?”

長生懵了，下意識的問道:“哈?老女人?”

少女點了點頭，語聲輕佻的說道:“對呀，那九瓣金蓮在雪山的泥裡埋了不知多少年，又被當時的帝君點化成人，等我出生的時候……起碼要大我三萬歲。”

“三萬歲?”

長生此前曾猜想過瑤姬的來歷，可他怎麽也不會想到，瑤姬竟然與引領神戰的帝君是同一時代的人。

這麽多年連仙佛都會隕落，她是如何保持不死的?

少女老氣橫秋的拍了拍長生的肩膀，她像是看出了長生眼中的迷茫和疑惑。

“哎呀，那九瓣金蓮和我一樣，本就不是人，怎麽能拿人類的壽命去衡量他物?”

說完，少女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

“以前偶然碰到過瑤姬，因為喝她釀的百花香，把這夢澤的事情給說漏嘴了……不過你也別做夢了，夢澤不會放人去上界的。”

少女的眸子掃了眼長生的面孔，又補充了一句。

“長得帥也不行。”

說罷，她站起身，背著長生擺了擺手。

“看在你是瑤姬寵男的份上，我就不抓你回家了，你早些回去吧。”

長生看著少女離去的身影，突然開口問道:“那之前那個人呢?他為什麽能通過夢澤到達上界?”

長生剛剛問完，就察覺到一股撲面而來的煞氣。

他下意識的翻身躲避，才堪堪避過一道擦著他額頭而去的氣勁。

那道氣波之中夾雜著一片黑色的羽毛，打在長生身後的山壁上發出轟隆一聲巨響。

長生面色一滯，沒想到這少女居然會被一件事情點燃了怒火。

但對方已經出手，他也不能坐以待斃。

天魔引的功法在長生的身上躍動，數道黑氣似蛛網般跳動而出，組成了一隻長生蟲虛像。

跟以往不同的是，這隻虛像已經有了長生蟲的外貌跟形狀，跟最初的黑色幻影截然不同。

“魔功?”

少女的面色從震怒變成了微微詫異，但她並沒有給長生留手，而是雙手往胸前一收，兩張黑羽翅膀伸到了身前。

那寬大的翅膀微微扇風，就形同一陣威勢無可匹敵的颶風一般，吹的長生身形向後拖動，快要從山崖跌落。

長生背後的長生蟲伸出身子，扎入了地面。

可依然無法阻擋這股威力巨大的風勢，把長生的身形向後推移。

就在長生束手無策之際，他忽然從腦海深處感受到了一絲細微的波動。

有劍在呼喚自己?

長生當即放棄死扛，伸出臂膀指向藍天。

“劍來。”

少女對長生這形同找死的行為沒有絲毫的憐憫，她的雙翅加快了扇動的速度，臉色冰冷。

眼見長生的半隻腳已經被推出崖邊，天空赫然傳來一聲劍鳴的激昂。

在長生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柄利劍劃破天空，破開雲層，直接將厚密的浮雲分為兩半。

少女在片刻間瞪大了眼睛，驚疑道:“喚來就有這種聲勢，難道是神器?”

劍入手心，長生反手將劍插入腳下，穩住了自己的身型。

少女見這股氣力已經無法把長生吹下崖間，也是面色一沉，微微收攏了翅膀。

長生這時才有機會看清楚應聲而來的長劍。

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這柄劍竟然是他與趙仙子在歸墟裡遺落的那柄古樸長劍！

這柄劍居然還帶著劍鞘，渾身透露出一股瑩亮色的光芒。

長生伸手將劍拔出，赫然在劍柄的前端上方看到一排娟秀清雅的字體。

“贈夫君。”

這把劍還未拔出一半，長生的腦海就陷入了一片空白。

心中的瘋魔在肆意的狂漲。

少女見長生半晌沒有什麽舉動，決定不再觀察少年的舉動，斜手一揮。

刹那間，一側的翅膀脫落出數十根黑羽，對著長生激射而去。

那些黑羽沒有在第一時間全部扎向長生，它們順著半圓形的山壁繞了一個半圈，分成了數十個方向，然後一齊向長生所在的位置扎了過去。

黑羽如暴雨一般傾盆撒下，長生所處的地方瞬間被爆炸的塵沙淹沒。

轟鳴聲接連響個不停，連同整片山崖斷壁也在微微顫抖。

少女認為長生應該死了，因為臨近黑羽靠近的那一刻，他依然沒有張起自己的真氣屏障。

可讓少女沒想到的是，彌漫的塵霧散去，黑色羽毛在地上扎了一地， 卻沒有看到那名少年的身影。

忽然，少女的瞳孔微微收縮。

她看到了一團如同液體般的黑色影子，吸納了所有扎向少年長生的黑羽。

接著，它又像是液態的流水一般，在空中變換形狀，變成了先前那隻兩人多高的長生蟲。

“這是什麽邪功，竟能控制功體變換形態……”

少女的愕然的面色還沒消失，她就見少年已經將那柄長劍完全拔出。

長生拔出劍，扔掉了劍鞘。

他學著趙仙子的用法，用拇指在劍刃處劃出一道血痕。

鮮血蔓延在劍鋒上，一點一點的向外伸張。

逐漸，整柄劍都被血紅色填滿，發出了璀璨輝煌的血色光芒。

“果然和趙仙子用時不一樣。”

長生注意到了，這柄劍在觸及趙仙子血液的時候，發出的明明是金黃色的光芒。

可不知為何，在自己手上就變成了殷紅色的血芒。

少女感受著長生身上和劍上透露出來的威壓，整個人的臉色都變綠了。

“你……你……”

“金薇，請賜教。”

長生“嘩”的一聲向後抬劍，身形裹挾著劍勢迅速向少女壓進。

“賜教你個鬼呀！你別過來！別過來！”

少女面如土色，敏捷迅速地向天上振翅飛去。

卻沒想到長生的身形快若閃電，已經在片刻之間到達了她的身下，伸手抓住了她的腳腕。

“你抓女孩子的腳，變態呀！”

長生一挑眉毛，斜手就把她甩了下來。

“轟”的一聲，少女被扔進了方才長生砸入的深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