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聖人年邁滄桑的面容上浮現出極為認真的神色。

他皺了皺眉，巨大的氣浪吹的他青衫飛揚，整個人的聲勢也上了一層樓。

見聖人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真一子二話不說，回手出劍。

真氣溢散之間，數條閃爍著金色光芒的輕細劍影從空中乍現。

它們猶如蜿蜒爬行的蛇類一般，衝向了孔聖人的胸前。

“怪。”

一字儒言說出，紛飛的劍影像是受到了某種干擾一樣，從孔聖人的身側飛過，砸向了遠處。

轟鳴聲接連響起，這座皇室密庫在各種力量的襲擾下變得搖搖欲墜，岌岌可危。

終於，在幾聲巨大的垮塌聲中，密庫開始坍毀崩裂。

長生隨手擊飛幾塊落石，忽然發現南宮顏的步伐有些凌亂，整個人像是站不穩一樣，處在原地搖搖晃晃。

長生當機立斷，上前拉住了少女的臂膀，腳尖在房梁上輕點了兩下，輕盈地躍出密庫。

“長生，我頭有些痛。”

南宮顏一雙大眼睛籠在濃密的睫毛下，閃爍著清澈的光芒。

此時，碧藍色的光輝已從她的瞳孔褪下。

“她走了嗎?”

南宮顏應了一聲，有些吃力的說道:“她依附在我身上的時間有限，時間一到她就離開了……長生，天階的時間有限，我們現在就要登階。”

“登階?”

長生回頭望了一眼虎視眈眈，凝聚陣法的通天宗數位長老，心中有些擔憂。

登上天階勢必會遭到眾人圍攻，現在怎麽看都不是登上天階的最佳時機。

“對，只有登上天階才會迎來天道的檢驗，事不宜遲。”

看著南宮顏堅定的面容，長生的臉色有些凝重。

就此放過登入神國的機會，下次天階重啟的日子說不定是何年何月了。

他其實沒有其他選擇。

長生帶著南宮顏來到了天階的上面，伸出腳，踏上了第一層天階。

瞬間，玉台上的光芒四射，朝暉滿地。

一道燦爛的日光從天而降，落在了少年的身上。

襯的他如同覆上了一層金光甲衣。

黑夜中的雲絮開始向外擴散，一道如同虛幻的門扉在頂空漸漸顯現。

透過透明的天門，能看到內裡無數仙島浮嶼高懸天際，一列列仙鶴伴飛掠過門前。

第二聲鍾響掃過大地，震響於京城的天際。

真一子看著層層閃耀亮起的天階，眼中的充滿了不敢置信的目光。

“只是第一層天階，他怎麽就得到了天道的認可?後面可還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層……”

在通天宗教條的記載中，從未有過登上第一層天階就迎來天道認可的天命之人。

長生的這一腳打破了他們的認知。

玄澄道人二話不說，揮起拂塵指揮道:“攔住他，再讓他走下去……天階上的神國天門就真的開啟了。”

伴隨著兩道清脆的應聲，其中一名七品境界的火牛道人直接退出了金光八卦陣。

他伸出二指，夾著符籙在空中輕輕晃動。

不過一會兒，地動山搖般的震動就從遠方傳來。

長生拉著南宮顏向上跑去，但沒走兩步，他就看到了視線盡頭有一隻雙角帶火的赤紅色蠻牛從黑暗中一躍而出。

它像是受到了某種指引一般，低著頭向長生的方向衝來。

長生目色一凝，隨後就放下心來。

這隻蠻牛的體型雖然高大，可他已經向上走了許多天階，拉開了雙方的高度。

再怎麽想，這蠻牛也不能飛起來，給他一角吧?

就在長生的心思轉動沒多久，那火牛道人又抽出了一張符籙，在上面畫出了紋樣繁複的陣圖。

“火牛真身，現！”

奔騰的火牛瞬間肌肉爆裂，四肢增大。

它的身軀在長生的注視下驟然變大，變得越來越大。

直到它的體型擴張到三層樓那麽高時，身體上的變動才逐漸消失。

“哞！”

火牛發出了震天動的吼叫，雙腳的烈火形成了一面高大的火牆。

它所途徑的路途上，焰火衝天而起，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了灰燼。

天階向上的道路只有一條，長生自知無法躲開，隻得回神握劍，喚出了身體中的天魔。

灼熱的氣浪陣陣襲來，長生高舉起手中的利劍，凝神以待。

就在他感覺快要扛不住身前的熱浪之時，在他身後的南宮顏拿出了那顆晶瑩剔透的龍珠。

珠子內急射出數道水流，緩解了長生周身的壓力，減輕了空氣中的炙熱。

“天魔劍！”

黑色的光芒依附在長生手中的劍刃上，他輕而易舉的劈開了火牛帶來的衝擊之勢，還用劍尖在火牛的身上拉出一道長口。

這種行為並沒有殺死帶火的蠻牛，反倒是刺激了它身為動物的凶性，猶如銅鈴般粗大的眼睛變得通紅。

蠻牛用牛蹄輕劃著腳下的地面，它的鼻孔噴出煙霧狀的氣息。

就在蠻牛調整方向，再度重來之時，遠方的天空中蕩起一片細微的漣漪。

……

長公主府，金鱗園。

從皇城著起大火的那一刻開始，無數肥壯的錦鯉躍出水面，蕩起漣漪。

漸漸地，天階現身，錦鯉們躍出水面的動作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頻繁。

它們開始密集的出現在池中的一處，彼此交替出現，起伏消失。

驟然，水池中的金芒雄起，無數的氣泡自下而上映出了水面。

這些錦鯉互相感應著，像是在為水池中的某種東西造勢。

一聲龍吟從池底傳出。

……

蠻牛準備充分後，再度向長生的方向撞來。

火焰燒盡了它面前的空氣，火紅色的氣浪隨著它龐大的身軀前行，緩緩向前推行。

操控蠻牛的火牛道人選擇了更加穩妥的戰法。

長生面色緊張之下，忽聽一聲低沉的龍吟從遠方傳來。

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京城這種人氣密集的地方，怎麽會出現傳說中的神龍?

可誰曾想，下一道的龍吟聲離他們越來越近。

長生轉過頭去，看到了一條全身覆蓋金色鱗片的龍形生物從一處熟悉的院子裡拔地而起，帶出一地水花。

它忽地將瞳光投向蠻牛，引發了後者的警覺。

蠻牛逐漸停下了現在正在進行的動作，它調轉面向，盯向了這條新生而出的金鱗蛟龍。

金鱗龍把細長的身體騰舞在半空，它衝著蠻牛怒吼一聲，猛然向蠻牛衝去。

蠻牛也從原地衝鋒，低頭撞了上去。

兩隻地上的至尊相撞，產生了震天駭地的震動和轟鳴聲。

但單從力量上來講，金鱗龍並不是這隻蠻牛的敵手，更何況對方身後有著一位七品境界的道人相助，威力上了數個層次。

金鱗龍被死死的壓製住，牛角也頂穿了它的身體，留下了大片的赤紅血液。

金鱗龍在被牛角貫穿身體的時候，瞳仁也依然凝望向長生，其中的目光有些熾烈。

“這條龍為什麽在看我……”

長生的神色有些恍然。

忽然，他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這條龍並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後的南宮顏！

這條龍出自於長公主府的方向，來歷和南宮顏有關！

“這條龍，你認識嗎?”

南宮顏聽到長生的問話，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

“那它為什麽要豁出性命，與這隻蠻牛抗衡?這隻龍明顯是剛剛化龍不久，身體各個方面都極為虛弱。”

就在長生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他想起了南宮顏身上的特性，以及自己初遇她時的畫面。

“你經常在長公主府的金鱗池中泡腳嗎?”

南宮顏微微一怔，沒想到長生竟會問她這個問題。

她略微思考了一下，答道:“是的。”

長生隱隱猜出了這條龍的來歷。

因為南宮顏的體質特殊，能將天地靈氣從足部排出，才會引發池水中遊魚的異變。

一定是有魚吸食的天地靈氣足夠了，喚醒了體內的血脈。

南宮顏聽到長生的提醒，腦海中靈光一閃。

她記得金鱗池中，好像有一隻金色的鯉魚時常遊至身前。

後來她再去的幾次，就已經看不見那條金鯉魚的身影了。

“小金?”

聽到南宮顏試探性的呼喚，被蠻牛壓製在身下的金鱗龍有了反應。

它從僵硬的動作變得活絡，金色的身軀在不斷的扭曲，轉動，試圖從蠻牛的身上脫身。

可誰能和牛比強?

蠻牛意識到身下的金鱗龍有逃脫的風險，它把另一側的角部也頂入龍軀，死死的把金鱗龍釘在了身下。

鮮血越流越多，金鱗龍逐漸失去了靈氣，身形也停了下來。

火牛道人站在長生二人不遠處輕揮著符紙，看向他們的目光有些複雜。

這少年受到天道的認可不說，與他同行的少女竟然也能喚出傳說中的蛟龍。

二人的資質與靈性，是他這些年裡見過的最佳。

自己竟然要為了天下道義，扼殺這兩名極具天資的少年少女。

於心不忍的他緩緩開口，“你們就此撤下，待我等毀了天階的陣法，絕不刁難你們。”

南宮顏看著遠方逐漸沒了動靜的金鱗龍，回頭望向火牛道人。

她的目光深邃，神情有些淒然落寞。

“我們絕不會與你妥協。”

火牛道人沒想到這對少年少女竟如此冥頑不靈，當即再撕下了一片符籙。

遠方的蠻牛受到召喚，將身軀轉動了過來。

“我這次可不會手下留情，你們既想登上天階，就自求多福吧。”

蠻牛拔動身軀的那一刹那，萬千流火席卷於它的身側，把整座皇宮的焰火推向了最高峰。

可就在此時，那隻一動不動的金鱗龍徐徐撐起了自己帶傷的身軀，它發出一聲刺耳的龍吟，向天空飛去。

一開始火牛道人隻以為這隻金鱗龍準備遁逃，沒有去搭理對方。

可誰曾想，它竟然直奔著那座虛幻的門扉衝去。

此舉可謂觸犯了通天宗的禁臠，又有一位女性長老退出金光八卦陣，捏碎了掌心中的符籙。

她的背部瞬間現出巨大的鶴翅，帶著她扶搖直上，直奔金鱗龍而去。

“一隻剛化成龍形的孽畜蛟龍，也敢看向神國天門?”

那位通天宗女長老的速度越來越快，幾乎只在數息之間就追上了金鱗龍的尾巴，一掌劈斷了它的尾部。

掉了尾巴的金鱗龍不管不顧，一門心思躍上雲層，衝到了天門的面前。

此時的天門並未凝聚成形，但其中數道的虛幻光影已經能呈現出神國內的麗景。

“小金呀，你要快快長大，長得高高大大。”

“小金，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之上，還有一片被稱為上界的地方……那裡的神國聽說是人間仙境。”

“小金，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一想起他，我的心就跳個不停。”

“小金……”

少女的輕聲細語化入金鱗龍的腦海， 它無視了身後磅礴的殺氣，從虛幻的天門中心躍了過去。

猛然間，金光砸下。

巨大的金光將金陵龍包裹在內，引發出陣陣聲勢浩大的氣浪。

片刻之後，一隻大上方才金鱗龍數倍的黃金真龍從光柱中衝出，一把將雙翅的通天宗女長老按在抓下，向下撲去。

“這是什麽?連龍也能獲得天道認可?”

真一子握緊了手中的劍，對再度重生的巨龍發出難以置信的質疑。

歷史上，還從未有這種情況發生。

“那隻金鱗龍本就是一條金鯉魚所化，它只要能躍過心中的龍門，自然能化形成真正的神龍。”

站在真一子對面的孔聖人撫摸著白須，問道:“你通天宗想掌握登仙入聖的通道，可曾想過這萬物都有進化的規律，有些人承載的更是天命！”

真一子冷哼一聲，目光冰冷。

“你一個半隻腳入土的老頭子懂些什麽?黎師祖是不會蒙騙我等的，這條天階一旦開啟，就是下界的毀滅之路。”

孔聖人眼神微眯，目色之中充滿了不解。

“通天宗何時變成邪教了?”

“閉嘴！”

真一子咆哮著將孔聖人的話語打斷，他衝著對方吼道:“你沒見過她，根本就不懂的她的高貴！也沒有資格評價她！”

真一子說著說著，眼睛中流露出些許仰慕，崇敬之色。

“她是世界蒼生的救世主，我們通天宗上下可以為了她所引導的大義去死……這是只會讀一輩子死書的你，永遠都無法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