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之中,黎衣就這麽突兀的出現在南宮顏的視角裡。
她提劍而臨,好看的嘴角微微上揚。
“算起來,這應該是我們的第二次見面了?”
時光迅疾如逝,距離二人上一次在紅塵舊夢中的相見,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年。
黎衣還記得她與自己初見時,還是一個對上界一竅不通的平凡少女。
但有時候命運就是如此戲劇,她若不是擁有未來之視,又怎會推斷出這少女能煉化氣運,走到今日這般地步?
“你是想和我敘舊嗎?”
南宮顏所站的地面,周圍驟然凝結出一片片的冰晶。
此時此刻,更是有許許多多的冰錐在空氣中凝立,依靠南宮顏的真氣停留在半空中。
它們在日光的照射下璀璨生輝,夢幻絢麗。
“我可跟你沒什麽好敘的!”
話音剛落,南宮顏身邊的冰錐便如密集的雨點般向黎衣砸去。
黎衣淡淡一笑,持劍而起。
她並未將劍出鞘,只是提著倒提著那柄紅穗藍刃的寶劍在繞著最中心的南宮顏兜圈。
她修長緊致的雙腿在那一襲淡青色的素雅輕衫中微微側動,如那白光瀉地的水銀一般,縹緲無聲。
僅僅只是漫步而行的輕躍踏行,便將她身上那窈窕婀娜的身姿一展無余。
冰錐落在黎衣身後的地面上,轟出巨大的聲響,砸出雪霧陣陣。
無論南宮顏將冰錐的速度加快幾倍,仍無法用冰錐堵住黎衣前行的路線。
漸漸地,處於不耐煩的她,直接雙手居於胸前,結印念咒。
“太上台星,應變無停。”
轉瞬間,南宮顏的腳下出現一道不規則的裂痕,哢嚓哢嚓的如蛇般蜿蜒前行。
這裂縫直接將黎衣的前路封死,然後又有冰錐如雨般降下,直接將黎衣所在的地方轟出了一陣巨霧。
即便仙宮上的冷風如嘯,依然無法將這遮蓋了大半個雪坪上的雪霧吹散。
南宮顏的視線被遮蔽,但她依舊全神貫注的將注意力放在了霧中。
她不認為黎衣會如此輕松的落敗,對方的盛名在外,壓箱底的手段一定比她想的更多。
雖然南宮顏的設想沒錯,但出乎她的意料的是,黎衣來來襲的方向竟然不是雪霧,而是天空。
預感到正上方有一股力量來襲的時候,南宮顏驚抬螓首。
但她的抬頭明顯已經太晚了,那黎衣面帶淡笑,右手執劍而出。
她的身影映照晚霞,渾身如流星一樣絢爛耀眼。
拔劍了!
但黎衣的劍隻拔在了一半,瞬間就被雪坪上的一條巨大金影拔地而起,硬生生地在半空中相撞倒飛。
黎衣嬌美的身形在空中倒退十米開外,而後她淡雅輕笑,隨手輕輕一甩劍身,落下一道凌厲的劍氣。
那隨意砸向一旁的劍氣在地面激起一道巨響,震耳欲聾。
南宮顏此刻的心臟還有些怦怦直跳,難以安靜下來。
若不是她隱藏在雪坪上的小金在最後時刻出手相助,恐怕她剛剛會在黎衣的第一次出手時就殞命死亡,成為對方成功路上的墊腳石。
她為什麽會從上方出現?
南宮顏側目微微掃了一眼,只見先前雪霧爆開的地方,竟站著一具衣衫破爛,握劍而立的木製傀儡。
它的全身崩壞,顯然已經變成了一具廢棄木塊。
“傀儡?”
面對南宮顏有些不敢置信的樣子,黎衣柔聲為她解惑,“我在那傀儡身上隻種下了一句話,沒想到……你卻上當的如此容易。”
“你!”
南宮顏微微瞪目,卻又說不出任何話來。
這本就是你死我活的生死之戰,對方所采取的一切行動她都應該有所應對才行。
是黎衣技高一籌,在這場決鬥中佔據了優勢的一方。
“我聽說仙宮宮主讓你閉目看我,看清我身邊真實的氣體流動,好用仙宮秘法前來針對我……所以才會使用這種江湖騙術來對付你,畢竟你只是一個活了不到三十年的黃毛丫頭,空有一身修為和機緣在身,卻沒有對敵的城府和心機。”
南宮顏被黎衣說的啞口無言。
那閉目凝視的秘法確實是仙宮祖傳的咒術之一,能將所視之人的周身靈氣凍結,再用摧枯拉朽的力量在她反應過來前將其斬殺。
可誰能想到,她所醞釀三年的底手居然會被黎衣用一具擬形的傀儡簡簡單單破局。
不僅如此,這一劍還逼出了藏在雪坪中金龍的身位,使得余下的戰鬥幾乎快要變成了沒有懸念的對決。
自己連黎衣的一次劍招都沒看過,就已經底牌盡出。
“你遇到的即便不是我,任何一名排名前一千的上界天驕也能將你斬殺在此地。”
南宮顏聽著黎衣略帶奚弄的話語,面色從潮紅變得淡漠,平靜。
她已經在第一次過手時輸了,更不能在心境上落得下乘。
“我聽聞黎衣神女在上界惜字如金,怎麽與我對戰時卻變得如此伶牙俐齒?難道往常那沉默寡言的性格都是裝出來的不成?”
黎衣對南宮顏此刻的狀態頗感有趣,她用動聽而又充滿磁性的嗓音說道:“沒什麽,我只是想仔細瞧瞧,我家夫君這一世到底瞧上了什麽樣的人罷了?”
聽到黎衣竟然主動提起了長生,南宮顏的神情出現了一絲冷漠。
她的聲音變得冷淡,“那你看出來了什麽?”
“沒什麽,可能先前還有所期待,如今一瞧……卻也只是個普通人罷了。”
黎衣收斂起了笑容,面色變得稍稍認真,一字一句的說道:“和他也一樣,到死都不會有什麽太大的作為。”
“你……”
南宮顏的嬌顏變得有些陰沉可怕,她再也無法壓抑住心底的情緒,渾身的氣勢渾然爆開。
這個女人,竟然敢在她的面前如此詆毀她的夫君,這是她無法原諒的事情。
只見天地色變,一道藍色的光柱從天空凌然轟下,將南宮顏的身軀蓋在其中。
而隨著三五分鍾的真氣流入,整個雪坪之上溢滿了水氣,凝化成水霧飄散在整個雪坪之上。
再度現於黎衣面前的南宮顏,額頭上浮現著一般金蓮印記,她的眼眸深處也潛藏著操縱水之力的精湛印記。
此刻,南宮顏的氣息再也不是普通的九品境界強者。
她雖未登仙,但卻已能仙人一樣操控天地之力化為己用。
更何況她所修習的流派是世間罕見的水修,其中以柔克剛的精純氣力是無數劍修的噩夢。
“你怎麽敢這樣說長生的?”
南宮顏踏前一步,腳下的冰晶瞬結,成了她的落腳點。
而後更有水流化作長長的飄帶,纏繞於她的藕臂,飄舞在她的頭頂。
“你可知長生為你上一世做了多少,這一世他又是如何……”
黎衣一臉平靜,不帶有絲毫感情的打斷道:“這一世又如何?跟你們這些狐狸媚子生出婚外情嗎?”
南宮顏一時氣急,增大音量大聲道:“什麽狐狸媚子?你說話最好放尊重點,我和長生可是拜過堂的夫婦,有夫妻之名!”
黎衣微挑眉毛,用一雙燦若繁星的美目凝視著她,“夫妻之名?那就是沒有夫妻之實了?長生可與我在上一世入過洞房,早就是有名有實的夫妻了。再說了,他這一世本就是我給他養的命魄……我和自家夫君的事情,不知何時多出了你這麽一個自作多情的外人,真是一隻不折不扣的狐媚子,夠不要臉的。”
“不可能!你這樣假恩假義的女人,怎麽會丟身子?”
南宮顏變得氣急敗壞,怒形於色,忍不住對黎衣破口大罵。
現在的她已經忘記了這裡是仙宮之巔,而不是下界某處的村頭村尾。
“你這種忘恩負義,翻臉無情的女人,從頭到尾都是在騙長生給你打苦工,想讓他最後作為你登仙長階中的一部分。”
說完南宮顏還覺得不甚解氣,往地面啐了一口。
“壞女人!”
可當她做完這一切後,就忽然想起來了什麽,猛然驚醒反問道:“你不是神女嗎?神國冊封神女肯定不會找非處之身,你剛才都在逗我?”
黎衣淡淡一笑,變得人比花豔。
她沒有正面回答南宮顏的話語,只是輕聲說道:“你難道不知長生已在日界顯露了帝君的氣息,與上界諸仙開戰了嗎?你如今在大戰之前顯現出水之聖女傳人的身份,這上界可是再沒有人能保你了。”
南宮顏用雙眸直勾勾的盯著黎衣,冷聲道:“無妨,我和貪生怕死的你可不一樣,從沒想過要活著出去。”
接著,過了半晌,南宮顏才算是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長生竟還沒死。
她微微一愣,產生了片刻的恍惚。
然而就在這一刹那的時間裡,黎衣悍然出手了。
她一劍斬出,逼退南宮顏一直佔據場中的位置,隨後用劍斬龍首,逼得金龍在雪坪上倒退出半個身位,被迫用龍尾甩擊解圍。
而黎衣借力起跳,直接升到了半空中。
南宮顏剛想運用聖女之力催動周邊的水勢凝結,化為水柱向上噴出。
結果沒想到一道銳利的劍意竟從身後直直襲來。
她在匆忙之間扭頭一看,看到了之前傀儡所持的那柄紅穗藍刃的寶劍竟似受到了無形之力的掌控一般,向著她旋轉而來。
南宮顏讓位一步,使得那劍影掠過顏面,割去了一截她的秀發。
但她也算是眼疾手快,反手就凝結冰勢,直接空手抓下了劍柄上的紅穗。
那劍穗被抓下劍身的一瞬間,就喪失了凝結的劍力,被南宮顏精純的靈氣壓的粉碎。
此刻,黎衣也從半空之中一斬而下。
她的劍形如月,唰的一聲直接將整個雪坪斷層。
頃刻間,整座雪坪上的雪花瞬間反向衝起,宛如白色的漫天飛花。
接著,黎衣反手接過那柄藍刃寶劍,她手持紅藍雙劍,直接奔向那頭忠心護主的金龍。
金龍被大學遮蔽了瞳目視線,但它依然能感受到黎衣強的熾熱的劍意。
僅僅是過了片刻,那金龍就將五爪龍腳擋在了黎衣勢不可擋的這一劍面前。
接著,它震嘯怒吼,長大龍嘴呲出雪白而又帶有寒光的尖牙,從另一側咬去。
南宮顏也從剛才的襲擊中緩過勁來,她瞬間彎腰拍地,念出一串複雜的口諭。
三道水柱從她的身後迅速衝出,唰唰衝著黎衣的劍勢而去。
但黎衣用劍的境界明顯要比南宮顏所設想的還要可怕,只見那先人一步到達劍勢直接將水柱隔開,而後又有一道曼妙的倩影持雙劍而閃入。
她的劍拖拽出長長的殘影,面色如井水般寧靜無波。
“劍宮的白皇劍!”
雖然南宮顏並未走動於上界之中,但她依然在仙宮宮主的淳淳教導下觀摩臨習了數位劍道前輩的劍招。
而在一位劍宮大長老的演習中,她就親眼見證過這白皇劍的威力。
那位劍宮大長老的實力已達仙尊,但她在用出這白皇劍的時候也顯得極為認真和專心。
因為此劍隨劍心,非劍道大成者不可用。
凌亂用劍會使得劍心受阻,境界倒退。
只有用劍時秉持著劍心如水,天下唯劍,才可彰顯出此劍招的威力。
那如同幻影的劍威讓金龍被迫緊繃縮緊了身軀,但卻沒想到,黎衣只是用劍在金龍的身上順勢一劃,隨後便反手用劍,朝著南宮顏的方向攻來。
整個握劍轉場的過程行雲流水,如同在跳一場曼妙無雙的劍舞。
但雪坪上的雪花漫天,也同樣遮擋住了黎衣的視線,她好像並未看到南宮顏彎身拍地施咒的動作,直接將一道劍勢從南宮顏飛舞的發梢上掠過,帶出場外。
她的身影也從南宮顏的身邊躍過。
但黎衣終究是發現了南宮顏的準確位置,只見她平淡地將劍柄反轉,用柄尖倒擊南宮顏。
劍柄的柄尖如利刃一般戳下,瞬間震碎了南宮顏的護體真氣,在她的玉體上震出一道四散而開的波紋。
這隔山打虎的一擊使得南宮顏體內氣血翻湧,五髒六腑似是被瘋狂攪動。
隨後她踉踉蹌蹌地向前走了幾步,似若無力的向雪地上倒去。
這場被劍勢震起的大雪也隨著她的倒地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