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以為白虎軍的軍隊已經完全越過了上界與日月兩界的交界處時,大地突然又傳來了陣陣轟鳴聲。
這股震動並不是兩界土地相互碰撞所產生的聲音,而是一件重達千斤的重物在土地上拖行的震動聲。
這響動太大,振聾發聵,連殷南都忍不住側目望向左邊的方向,想看清楚這神國到底準備了什麽鬼東西。
他剛剛轉過頭,就看到一輛寬大沉重的戰車幾乎佔據了他的全部視線。
戰車周圍布滿了尖刺倒鉤,如同一隻豎滿刺的刺蝟一般讓人頭皮發麻。
戰車的下方用著極其稀有的枯藤木作為車輪,緩慢的將其滾向月界。
“戰車……”
殷南身後的一名仙宮高階弟子喃喃自語道;“這是神國軍中令人聞風喪膽的大殺器,神國戰車。據說每一輛戰車的造價都抵得過一座靈石堆成的高山,戰力恐怖至極,甚至能弑殺仙人。”
一輛戰車其後是第二輛龐大無比的戰車緊隨其後。
整整共有三輛插著白虎旗幟的戰車戰車越過月界,掀起了濃密的塵沙。
殷南看著面前緩緩駛過的戰車不發一語,緊皺眉頭
他自然也知道這神國戰車幾乎是神國各支軍隊中的家底,可三皇子的地位在神國內部岌岌可危,他此來星辰之地居然把白虎宮中的戰車全部都帶了出來,難道就不怕有人抄他的老家嗎?
這三皇子的做派刁鑽大膽,其實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
他既然敢把這些看家本領都帶出來,怕不是要借此機會在下界立足,當一個下界新王?
殷南本想回身向黎衣提醒幾句,卻沒想到那風華絕代的女子並沒有側目高看身旁的戰車一眼。
她面色平靜的望向月沙深處,緩聲道:“劍宮弟子出列。”
這聲清冽的話語聲過後,仙宮弟子中有零零散散二三十名佩劍的弟子站出隊列外。
姿色不俗,飄然若仙的趙妧知也位列其中,但她也只在此行的劍宮弟子中排名第三,並沒有站於黎衣和殷南身後的資格。
殷南微皺眉頭,忍不住打斷道:“師妹,白虎軍此行不僅是三殿下親自統軍,還出動了戰車這種沙場利器……僅僅派出二三十名劍宮弟子,並不足以拖延住他們的步伐。”
黎衣微微搖頭,示意他自己早有安排。
殷南見狀也不再進言,理了下身上的鶴羽長氅,沒有說話。
“神女大人。”
此行劍宮的領隊大弟子,是一名年紀輕輕,濃眉小眼的男子。
他的腰間別著一柄短劍,但說是短劍,這劍的形製幾乎快要和匕首一樣短小。
他正是劍宮此行位列第一的劍道弟子,是劍宮弟子中的領袖。
“劍宮此行二十三人盡數在此。”
黎衣淡淡說了一句,“跟上白虎軍,靜觀即可。”
那腰掛短劍的男子微微拱手一禮,隨後便捏起劍訣,禦劍而起。
在他之後,趙妧知也跟著其他劍宮弟子禦劍飛行,疾馳向白虎軍消失的方向。
待到劍宮弟子消失的無影無蹤,號稱瑤池第一劍的劍仙畢葛仍未睜眼,依舊在閉目安歇。
位於他身後的一些瑤池弟子也都面色平靜,面容漠然。
“畢葛先生似乎並不急?就不怕神國捷足先登,現在下界攻城掠地嗎?”
聽到黎衣主動問話,這位養神的劍仙終於給出些許回應。
“神女都不急,我這一介武夫急個什麽勁?”
畢葛將滄桑而又布滿老繭的右手放在那個隨身攜帶的大木匣上,輕輕叩動,發出富有節奏感的聲響。
黎衣似是領會了這位劍仙話語背後的深意,她悠然開口道:“那此戰我仙宮與瑤池就先合作吧。”
畢葛沒有絲毫猶豫的說道:“可以。”
這位劍仙像是已經等這句話很久了一樣。
“劍仙幫我們拖住日界中的火之聖女妘雲,我們仙宮主攻太陰城,如何?”
聽到黎衣的提議,殷南下意識就覺得這畢葛定不會答應這種條件。
在日界的妘雲極為可怕,與其鬥法所面臨的環境極其惡劣,畢葛怎會打如此沒有把握的對決?
而反觀太陰宮這邊,據傳太陰宮宮主只是一隻修成人精的兔子,本身境界低微。
兩邊孰強孰弱,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但讓殷南沒有想到的是,那畢葛居然對黎衣的安排沒有絲毫的怨言,還是淡然說道:“好。”
這種雲淡風輕的態度同樣也驚訝到了黎衣,只見這面容驚世的女子將目光投向畢葛,輕聲問道:“畢葛先生就不怕我仙宮提出的建議有詐?”
畢葛微微睜開了眯起了雙眼,他的眼神如炬,穿透黑暗。
“明面上最容易走的暗道,其實才最可能是一處不通的死路。再說你們仙宮此行無那些家族的長老帶隊,是沒有膽子明面上坑害我瑤池的。”
黎衣似是讚歎一般,感慨道:“先生高見,此次仙宮攻略下的領土,自然有瑤池的一半……只是這火之聖女的身份太過敏感,為保那帝君轉世在太陰城中無所依靠,還望先生施展神通,將其拖延在日界之內。”
“好。”
畢葛單手抓起深陷在泥地裡的匣子,一步一步向著閃耀著刺眼光芒的遠方走去。
殷南見瑤池與神國勢力的人都已離開了星辰之地,便轉身向著身後數千名仙宮弟子說道。
“祭起法器,所有人隨我全速抵近太陰宮。”
星辰之地頓起繁星無數。
……
黑暗籠罩的月沙之上,疾馳著五顏六色的數道光影。
這些飛翔在月沙之上的仙宮弟子目標十分清晰,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趕至太陰宮中,與那傳說中的帝君轉世一戰。
然而,月界的領土遼闊,遠遠超乎他們的想象。
這些弟子已在月海沙漠上飛行了一天一夜,可沒想到卻與自己的大股部隊失去了聯系。
“柳師姐,你確定大師兄領隊前往的方向是這裡,為何我們趕了一天一夜,卻連我仙宮弟子的影子都沒瞧見?”
漸漸地,這七八名弟子中有一人有些懷疑師姐的判斷,質問起對方。
被喚為柳師姐的女子脾性也有些不太安穩,她沒好氣的瞥了一眼提問師妹,回嗆道:“習練仙宮術法的又不止我一個,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自己搜起來試試呀。”
那師妹哼了一聲,隨即就賭氣般的停下身形,用手指劃了幾個尋人的符咒。
但她的境界在仙宮一眾弟子中算不上高明,施展這類尋人追跡的法術不僅耗損精力,而且還不大可能有所回應。
有一名與她關系甚好的男弟子在猶豫了片刻後,也停了下來,飛近到師妹的身邊。
“師妹,別和柳師姐頂嘴賭氣……柳師姐當年可是差一點點就能當選天驕的精銳弟子,她所挑選的路線定不會錯。”
師妹抬眼看了一眼勸言的男子,心中的醋味更濃。
她手上的印訣飛快交替,額頭也冒出密集的細汗。
“連你也隻信她?”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覺得如今在與月界交戰,我們貿然行動有些不妥。”
師妹沒好氣的說道:“你怕什麽?月界那些月族土著根本就不會武功,據上界的《山海圖》和《堪輿錄》顯示,那些月族人都只是在地穴裡生活習慣的地下人罷了,對我們沒有一丁點威脅……要我說,這次誰先找到太陰宮,恐怕還會被那裡的月族人當做神明一樣供奉起來,夜夜朝拜呢。”
男子深深的看了一眼這位師妹,他雖然也看不起這些苟活在地下洞穴裡的月族人,但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給他一種莫名的危機感。
畢竟太陰宮中有那位帝俊轉世坐鎮,這家夥絕對是一個難以料理的存在。
“有了!”
師妹突然發出一聲驚喜的叫聲,隨後只見她手中的印訣陣法產生出些許回應,顯示出一道微弱的光波。
男子也表現的有些驚愕,不可思議。
他沒想到師妹居然真的在茫茫月沙中尋到了仙宮弟子的訊息,這可是連柳師姐都沒做到。
難不成師妹在此方向有什麽特殊的天賦不成?
“我去通知柳師姐。”
男子剛欲禦器飛走,就被師妹一把抓住了手腕,溫潤水嫩的小手使得男子一陣心猿意馬。
“去找她做什麽?柳師姐神通廣大,在這月界就算迷路了,也只是多繞上兩圈罷了。”
“可我們是同門同師……”
師妹哼了一聲,繼續說道:“就因為是同門同師,學的一樣的東西,所以她才覺得我事事都不如她。沒她聰明,沒她好看,沒她……”
話說到後面,師妹也只是住嘴不言,眼裡充滿了委屈。
那男子在沉思數秒後,隻好寵溺一般的說道:“好,這一次依你。”
師妹聞言笑出了聲,急忙帶著男子朝自己探尋出的信號處飛去。
二人翻山越嶺,朝著那回應處迅速靠近。
但漸漸的,男子心中的不安越來越盛,因為他們一路走來,並沒有看見高空中的大部隊。
反而還穿越了一座座複雜的古老的月沙建築,來到了一處荒無人煙,毫無生氣的沙土附近。
師妹顯然也沒料到如此情況,便與男子二人懸停在此處高空,一遍遍的掃望著下方的砂礫。
“你循跡術所差的是這裡嗎?”
師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事到如今,她對自己的術法都有些不太信任了。
“或許是那我剛剛結印的掐訣的姿勢錯了,我再重新試一遍?”
師妹的話語剛剛說完,二人的面上就同時閃過一絲銳色,隨後男子的手指掐訣,厲喝道:“去!”
一道青光暴起,掠過月沙上方,帶起一陣飛沙走石。
而後,其中閃光的銳利光芒直接將一名探身而出的月族人刺穿,釘死在了一面灰暗色的岩壁上。
巨力產生出的撞擊使得周圍塵土四起,久久未曾消散。
“師兄,好眼力。”
剛剛師妹也察覺到了月族人的氣息,但她並沒有準確定位到對方方位。
等到她摸清楚這月族人的具體位置時,師兄已經果斷出手,將其一擊必殺了。
二人從半空中徐徐下落,準備去探清楚這冒頭的月族人身份。
可就在此時,一聲孩童啼哭聲驟響於整個夜空中。
那師妹一臉詫然,隨後隨著煙塵散去,她才看清楚在死去月族人的身邊,趴著一名痛哭流涕的七八歲小孩。
“你……”
師妹向前走了兩步,才察覺到自己師兄打死之人應該是這小孩的生母。
對方帶著這小孩行走於月界的地表上,應該是有其他的目的。
出手的師兄則是皺起了眉頭,他覺得在月界沙海上遇到一對月族母子的概率極低,對方保不齊是月族人使出的計謀。
可再三交流之下,師妹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感情泛濫,上前兩步靠近了孩童。
“你怎麽會在這裡?”
“我……我……”
那月族孩童的眼神迷蒙,一副懵懵懂懂,未入人世的清澈模樣。
再加上他長得圓臉嘟嘟,使得師妹不由自主生出了幾分好感。
“我和娘親之前救到過一個受傷的人,她讓我們拿著這一塊玉牌出來尋找與她一起來此地的人……可沒想到我和娘親剛剛出門,就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砸中了,娘親也被砸死了……”
孩童說完又嚎啕大哭了起來,那師妹自然不好意思說這行為是自己的師兄所為,隻得好言安慰了兩句。
隨後她目色不滿的回瞪了師兄一眼,似是在指責對方的粗心大意,沒有看清人影就貿然動手。
師兄還是警惕性頗高,低頭查探了一眼死去女子手中緊握著的玉佩。
那玉佩已被血染紅,上面印著仙宮的宮殿紋樣,確實是宮中產物。
師兄看著那啼哭中的孩童問道:“你們遇到的女子樣貌如何,長得什麽樣?”
孩童聽到男子冷冰冰的問話,明顯面容一愣,變得有些膽怯懦弱。
那師妹白了師兄一眼,隨即自己又輕聲細語的複述了一遍。
孩童想了想後說道:“她長得與我們都不一樣,皮膚很白,還拿著一串鈴鐺……她說自己叫什麽,林……”
“林璐。”
師妹聽到孩童的表述,瞬間就猜到了這位同門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