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茶白
畢竟仲孫明許久未曾來過天魔海,得裝的像樣點才行。
圍觀眾人聽著方臉男子提到少主的稱呼,微微一怔,交頭接耳起來。
“牛車上的男人不是那消失了兩個多月的頑石統領嗎?剛剛聽他對身後的年輕人稱為少主,豈不是說明那人就是仲孫統領遺落在外的子嗣,我記得叫什麽來著……仲孫明?”
“是呀,仲孫統領的棺槨放在靈堂停置了足足三個月,聽說仲孫夫人一直拖著,遲遲不肯讓其下葬。現在看來,仲孫家就是為了等這仲孫明回來接管家事,才拖到了現在。”
世上哪都少不了喜歡八卦的好事者,這些三三兩兩聚在街道邊的魔修更是如此。
他們通過方臉男子的特征,幾下就推測出了頑石統領的身份,以及車上長生的來歷。
先前仲孫統領暴斃的時候,對其最為忠心耿直的頑石統領曾與自家主母會面了數次,而後消失不見,在天魔海內失去了蹤跡。
仲孫夫人則是在各路統領的眼皮子底下,空置了夫君屍首三個月,靈堂一直設而不撤。
大多人都以為仲孫夫人是借此事給自家夫君討個公道,可如今看到頑石統領帶著仲孫明出現在天魔城中,他們才逐漸意識到,仲孫家恐怕不甘坐以待斃,從此在天魔海內沒落下去。
他們應該要借助仲孫統領的余威以及現在殘余的勢力,在天魔海搏得一席之地。
待到長生和頑石統領的牛車消失在視線中後,討論八卦的幾名魔修才敢繼續議論。
“可這仲孫明這個時間回來又有什麽用?現在其父已死,明眼人都能看出天魔海內局勢不穩,有誰會幫一個實力微末,沒有靠山的人登上大統領的位置?”
剛剛那牛車上的年輕人從眾人眼皮子底下經過,其八品的實力顯露無疑。
這修為在天魔海內著實有些不太夠看,要知道天魔海內這個年齡段的青年才俊,成仙入魔已是常事。
其中繼承了天魔少主名號,被譽為年輕一代的第一魔修——柳子辰。更是已經跨越了那層境界,聽聞能與尋常統領一決高下。
其他魔修接話道:“確是如此,要是仲孫統領還活著的話,仲孫明還能在其的羽翼下有些作為。現如今這些統領虎視眈眈,誰還能心甘情願的順從仲孫家?”
幾人的小聲嘀咕被另外一名坐在攤桌前的中年男子聽到,後者帶著一頂鬥笠,身上穿的是麻布條衣,腰間別著一把不長不短的腰刀。
“那可說不準。”
聽到自己一通興致勃勃的分析被人打斷,那幾人回過頭來,見到了這浪客打扮的男子。
一人覺得此人的裝扮有些面熟,便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問道:“閣下是是誰?”
那坐在桌前的男子根本就沒有回答他的話語,而是伸手將面前攤販遞過來的溫酒一飲而盡,砸了咂嘴。
“仲孫家雖已沒落,那小子的修為也不高,但他家可與那丫頭有著婚約。”
“那丫頭?”
浪客的一番話,說的魔修們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
可看其故作神秘,高深莫測的模樣,似乎不打算直言對方的名諱。
“這天魔海內,還有誰的名字是說不得的嗎?”
其中一名魔修嗤之以鼻的反問一句,隨後突然面色一變,汗如雨下。
同伴見其這副模樣,還關心問候了兩句。
“怎麽了?”
“別說了,快走……”
浪客放下手中的土灰色瓷碗,剛剛站起身子,扭過頭,就瞧見了一名膚潔如雪,發密如織的美麗女子靜靜的矗立在攤販的爐灶前,死死的盯視自己。
她披頭長發,身上的衣色是純正的茶白。
浪客看著這突然出現,衣色如名的女子啞然失笑,玩味的說道:“茶白呀茶白,做叔叔的只是一時沒忍住,多言了幾句,你不會怪我吧?”
茶白並未第一時間開口回話,而是伸出纖纖玉手,在空中輕輕搖晃了兩下。
她近乎隨意的舉動,傾灑著一股叫不出名的美感。
而伴隨她的舉動,根根銀絲般的細線也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光彩,突然變得絢麗奪目了起來。
一時之間,街道上除了神情自若的浪客,周邊所有的行人魔修都停步了下來,像是時間被靜止了一般。
但只有浪客看的清楚,天空中這些細若無影的線,已經沒入了這些天魔城居民的身軀,強行操控起了他們的身體。
“萬引天蛛線?”
浪客端詳起了身邊的這些受難者,嘖嘖兩聲,問道:“這不是桃花聖女膝下,梨園樓的拿手招牌嗎?你靈茶白怎麽用的如此熟練呢?”
茶白抬起的右手,街道上的所有人都在同一時間轉動了自己的面向和身軀,齊齊看向了這名浪客。
他們的眼珠在眼眶裡瘋狂轉動,明顯還保有自己的意識。
“別叫我的姓。”
浪客笑了笑,回道:“好的,靈茶白。”
茶白右手的五指輕放,空中無數的細線應聲而斷,而這些被束縛住的人也因為身體中的絲線斷裂,瞬間被分成了各個碎塊。
一時之間,無數鮮血噴湧而出,伴隨著各種碎肉,淋在了天魔海的這條街道上。
沐浴鮮血的茶白渾然不知,她的雙目變得熾熱而又飽含怒意。
“呦呦呦,還真是嚇人。”
浪客知曉自己已經激怒了這名靈家小姐,他將右手緩緩放在了刀柄上,用一副無所謂的姿態立在原地,斜眯著笑眼看向這名怒氣衝天的女子。
長生與頑石的牛車,已經快要抵達仲孫家的門前,遠遠地就能瞧見街道盡頭處的高門大戶。
長生稍稍抬頭,望見宅院門口前已經聚攏著一群家丁,還有一名衣飾華貴的領頭婦人。
“少爺!少爺!”
看到長生抬頭,仲孫家的家丁便迫不及待的高聲呼喊了兩聲,然後將整個府門大開,門檻拆下。
隊列最前面,有些上了年紀的中年婦人掠過牛車,徑直來到了長生的身前。
“我兒!”
婦人眼含熱淚,看著長生神情淒傷,眉眼之中有寫不盡的愁色。
“這一路上受苦了,有沒有受什麽委屈?”
長生正準備接話,就瞅見頑石從牛背上躍下,擋在了這名婦人面前,問詢道:“夫人呢?怎麽是你一個乳娘前來接駕?”
長生的心思微動,他方才差點以為面前這名婦人是仲孫明的娘親了,卻沒想到對方只是一介乳娘。
只是這乳娘的身份怕是有些不普通,自己隱隱約約覺察到對方的實力已登仙魔。
那乳娘與頑石明顯有些不太對付,她掃了頑石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我仲孫家的天之驕子,怎麽能坐這東西一路進城?你這家夥修了三百年的仙,細微末節的事情還是一竅不通,不懂人情世故。”
接著,她轉頭看向長生,和藹可親的說道:“夫人這些時日一直在靈堂,我帶小少爺去。”
說罷,她就伸出手準備去牽長生的衣袖。
長生看著那伸來的滄桑手指,心中隱隱透出一種不祥的預感,向後默默退了一步。
乳娘見到此幕,微微一怔,像是有些詫異般問道:“明兒?是不是因為太長時間沒見了,怎麽連乳娘的樣貌都認不出來,如此生疏?”
長生沉默片刻,心中轉過無數心思,緩緩抬頭開口道:“別碰我。”
下一刻,乳娘神情變色,她將右掌繼續向前伸出,身上的魔力氣息砰然溢出。
頑石一拳從側面揮出,呼嘯的拳風直接攪碎那乳娘的衣袖,打在了她的腰腹,將這乳娘擊飛出去。
這衣著華貴,中年婦人的身軀在空中繞了幾個來回,落在地上。
她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像是還準備說些什麽,但腹部的拳傷迅速擴散,方才頑石沒入的絲絲拳勁震斷她的五髒六腑,使其留有不甘的咽氣,倒地死去。
長生默默的注視前方,只見那婦人的衣袖碎裂,她方才伸出來的臂膀開始變得烏黑,而後化成了一灘墨水,沒入了地面。
剛剛若不是長生從婦人的身上感受到當年在京城花船裡韓家少主一樣的氣息,他恐怕也不會對此人心生警惕,開口回絕她的靠近。
頑石見那婦人氣絕身死,皺眉瞥向長生,心中的震驚難以平複。
這乳娘用了仲孫家的秘法和傳承古老的天魔之血,強行將自己的境界提升至仙魔之列,可誰曾想,她隱藏在自己右臂上的手段,居然被長生察覺到了。
“頑石,帶他進來。”
一道平井無波的聲音穿透仲孫家的院牆,傳出門外。
聽到府中的女主人發話,頑石也是對著聲音傳出的方向微微行禮,答道:“是,主母。”
長生見頑石與院中的女人對著乳娘的死表現的極為淡定,瞬間就明白這是屋中之人設的局,恐怕是在檢查自己剛才的表現。
不等他表態說話,後方突然傳來一陣震天裂地的震響。
長生轉過頭,只見街道沿途的青磚全部震裂開來,一名身著茶白色衣裙的清麗女子被一道傲然無比的刀勢劈退,跌跌撞撞地退到了他的身前,而後吐出了一口濁血,撫著微微聳立的胸脯,單膝跪在了地上。
遠處,一名浪客裝扮的中年男子抗刀路過,步履如風。
他的顏面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對仲孫府前的異狀視若無睹。
“你是?”
長生低頭側看了這跪地的女子一眼,隱約覺得自己在方才牛車入城的時候,好似見過她一面。
面對長生的疑問,茶白緘默不語,只是胸口微微起伏,調整著自己的內息。
過了不到一會兒,她身上便亮起一道微微的白芒。
“天刀客,這兒是仲孫家,是天魔城。”
那浪客聽到頑石統領的話語後,驟然停步,歪頭看向他,問道:“仲孫志權已死,他當年在天魔海裡定下的規矩,已經不是規矩了,新的規矩應該由天魔海內的強者來訂,不是嗎?小茶白?”
茶白強撐著自己的身體,想站起身來,但方才受到這天刀客的一擊,已經使得她的一些關節骨骼斷裂,沒有辦法正常起身了。
“呵,我還真以為你這白鳳繼承人有幾分手段呢,卻沒想到……只是名頭大一點的晚輩罷了。”
長生聽這浪客字裡行間的稱呼,才猛然意識到,這受傷的女子,竟然就是仲孫明那惡名昭著的未婚妻?
不知道她怎麽招惹上這實力超凡的刀客,淪落成這副模樣的?
遠處那被稱為天刀客的男子,明顯實力遠超尋常的仙魔之境,放在神國仙宮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面對天刀客的嘲諷,茶白還是沒有言語,頑石則是將目光放在了長生的身上, 似是在詢問他要不要替眼前的女子的撐腰,助她渡過此劫。
長生回了頑石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隨即從身邊女子的眼前路過,緩步走到了那扛刀浪客的面前五步處。
“既然前輩覺得她名不符實,不如來試試我的份量好了。”
長生的話語讓這浪客露出笑顏,眼底浮現出了一抹玩味的底色。
“仲孫明?”
“是我。”
浪客問清楚長生的身份,略帶感慨的說道:“當年你被你父親從天魔海內送出去的時候,還不及我的腰身,沒想到都長得這麽大了?”
長生聽到這人在回味當年的往事,猜到對方應該是那諸多統領中的一位,不禁發問道:“前輩看起來刀功了得,不知道是哪位統領?”
浪客聽到這裡,啞然失笑。
隨後他似是責怪般的看了那頑石一眼,“怎麽回事?你這當家仆的也不知道把天魔海裡的事情給你家少爺講清楚?”
而後,他將肩上的刀身放下,四溢而出的刀氣勁風刮飛長生的衣袍和頭髮,吹跑了他束發的發冠。
“叔叔我名號是天刀客,十六位統領排行第六,前些年剛剛破開了封印,達到了那層比擬金仙的魔王境……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你現在撤回前言,反悔還來得及。”
接著,他似有意提醒長生,輕描淡寫的說道:“而且,我只是在維護天魔城中的秩序,這靈家小姐天性暴虐,殺人不講道理緣由。照她這麽胡搞下去,等你上任城主之時,天魔城內就沒幾個活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