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屠龍，結束

  長江江面，狂風暴雨席卷天水之間，一切都像籠在一帳紗簾裡。

  路明非站在江水上，隨著浪起伏，刀光穿過了雨幕依舊清晰可辨。

  摩尼亞赫號周圍探出兩顆腦袋，芬格爾跟夏綠蒂分別被愷撒和蘇茜拉著安全繩拽上來。

  因為最開始就沒有陷入尼伯龍根，所以曼斯教授緊急把愷撒跟蘇茜召回了摩尼亞赫號上，帶領其他人一起抵禦蛇形死侍，也正是因為多了兩個A級的戰鬥力加入，大批的蛇形死侍圍攻才並沒有造成太多傷亡。

  而夏綠蒂、芬格爾、老唐和酒德麻衣被送出尼伯龍根後，老唐和酒德麻衣就各自離開了，夏綠蒂與芬格爾則是在曼斯教授的命令下跟愷撒和蘇茜一樣回到船上，但因為路明非並沒有在尼伯龍根裡逗留太久的關系，四人剛剛離開青銅城不久，他也回從尼伯龍根裡回到了現實世界，甚至比夏綠蒂和芬格爾更早一步衝到了水面。

  剛剛爬上甲板，夏綠蒂就摘下頭盔，眺望著遠處和巨蛇對峙的人影，眸光閃動，松了口氣：“太好了，路明非沒事。”

  “那可不好說，”芬格爾一臉肝疼，指著遠處從水中升起的巨蛇，“那玩意兒過來拍兩下，咱們就得翻進水裡。”

  “教授，船上有沒有什麽威力巨大，能傷害到龍類的武器？”愷撒微微皺眉，在通訊頻道裡問道。

  “沒有，帶著這種武器我們壓根就進不來，”曼斯教授道，“還有，叫我船長！”

  “我們得去幫幫路明非。”夏綠蒂握著劍柄。

  “大姐，你認真的嗎？那可是次代種，而且還是極罕見的有完整巨大化身軀的次代種，它發起狠來就算摩尼亞赫號靠近都會被掀翻的。”芬格爾眉毛都是哆嗦的。

  “船長，把摩尼亞赫號開遠點，接下來恐怕會是大場面，”路明非的聲音透過通訊頻道響在每個人耳邊，頓了頓，或許是為了給自己接下來的表現提前鋪墊一點合理性，他補充道，“我剛剛從青銅與火之王的尼伯龍根裡，找到了點有趣的東西。”

  “路明非，別逞強！”曼斯教授叮囑了一句，轉頭看向大副，“開船，離戰場遠點。”

  被零扶著的蘇曉檣緩了緩，總算能站穩了，此刻聽到曼斯教授下令遠離，立刻盯著他，看得曼斯教授心底發毛。

  “咳咳，愷撒、蘇茜還有芬格爾，你們駕駛一艘快艇，跟在摩尼亞赫號旁邊，隨機應變，有需要時立刻去接應路明非。”曼斯教授補充道。

  “是！”愷撒、蘇茜和芬格爾立刻回復。

  “我也要去！”夏綠蒂的聲音插入對話。

  “夏綠蒂小姐，您是校董，面對次代種太危險了……”曼斯教授有些猶豫。

  “校董才要以身作則！”夏綠蒂不等曼斯教授反駁，跟在蘇茜三人身後翻身躍進快艇。

  曼斯教授還想說什麽，外面響起滔天的水聲，壓過了他的聲音。

  水龍卷環繞著巨蛇的身軀升起，雖然跟自然界中的超級颶風沒有可比性，但近百米高的水龍卷依舊稱得上天災級別，一旦被卷入其中激流甚至會衝刷掉人身上的血肉。

  路明非的身影在海浪上奔跑，每走一步腳下都有浮冰平台托舉，如履平地。

  他朝著摩天大樓般的水龍卷衝鋒，像是在跟天災挑釁。

  巨蛇隱藏在水龍卷裡的黃金瞳俯瞰著路明非，閃過一絲嘲弄——區區混血種，拿著七宗罪就自以為可以無所顧忌了？
  巨蛇並沒有行動，它周身的水龍卷自發地朝著路明非分出一道激流，激流中夾雜著凝固的空氣碎片，這些碎片是空氣以類似於琉璃梵城的方式被凝固成晶體，邊沿如玻璃般鋒利，在超強水壓的推動下足以能貫穿軍艦。

  路明非把斬馬刀豎在身前，刀身和激流碰撞，龍鳴聲如雷霆滾過江面。

  在和激流的碰撞下，路明非重逢之勢為之一滯，雖然沒有倒退，但他背後匣子上的六柄刀劍卻似乎是因為衝擊的關系，紛紛從匣中飛出，分成六個方向飛旋而去，沒入江水中。

  巨蛇眼前一亮——雖然它並不覺得混血種的血統有資格展開七宗罪的領域，但現在七宗罪只剩下了一把，就算路明非有什麽辦法臨時提升血統，也不可能展開領域了。

  但它沒有注意到的是，六柄刀劍懸浮在江水裡，並沒有一直下墜，而是不斷有細密的冰絲從其上蔓延出來，編織勾勒，劍柄末端的龍首紛紛睜眼黃金瞳，無聲怒吼。

  路明非手中斬馬刀光芒愈盛，衝擊力遠勝高壓水槍的激流在龍鳴中像是被一對巨爪扯著，從頭到尾地撕裂開。

  “情況不妙啊，路明非專員好像不是那頭龍的對手！”摩尼亞赫號裡有人驚呼。

  在次代種級別的戰場上，所謂的混血種精英也隻配當圍觀群眾，比起普通人最大的優勢就是能看得更清楚一點。

  “那不是廢話嗎？這麽大的龍，不是次代種也得是三代種，哪是一個人就能戰勝的，路明非就算是S級也是新生啊，又不是校長。”有人道。

  “快看，他又衝鋒了！”有女生驚呼，“不愧是S級專員，太英勇了！”

  路明非再次向著巨蛇衝鋒，不同的是這次他的斬馬刀斜拖在身後，有三分之一沒入了江水，刀刃劃過的地方冰封像陸地一樣蔓延開，升起一根根骨刺。

  “不自量力！”巨蛇用龍文發出只有路明非能聽懂的怒吼，水龍卷像是受到他的感召，十倍於之前的激流從天而降，將他籠罩其中，封死了前方、左右和頭頂，就算是一米八的斬馬刀也不可能完全擋住。

  學生裡幾個文職的女生已經不敢看了，下意識地把頭扭過去，不想目睹S級新生被衝刷成骨架的血腥場面，卻聽到鋪天蓋地的驚呼聲。

  一雙冰晶般龍爪從路明非身前伸出、回護，將他在激流下穩穩地擋住，激流衝刷下龍爪上碎冰飛濺，卻依舊穩如泰山。

  “龍！還有龍！”有人驚呼。

  “不對，那是好像是言靈？”有人疑惑。

  “什麽言靈能這麽強……哇啊啊啊啊——那是什麽？！”有人的話被打斷在喉嚨裡。

  江面上奔跑的路明非身形陡然抬升起來，在他的腳下，三十米長冰晶之龍破水升空，巨大龍翼展開，經過附近的雨滴紛紛化作鋒利的冰棱。

  路明非大步從龍背上奔跑，高高躍起，落在龍首之時斬馬刀居高臨下，猛地刺進冰龍的頂骨，沒入大半。

  純冰的巨龍雙眼陡然亮起金光，鱗片的紋路從斬馬刀蔓延開，飛速擴散到全身。

  原本栩栩如生的冰晶之龍仿佛真的活了過來，脖頸修長，仰天怒吼，圍繞著它的雨水化作一場浩大的暴風雪，如千百士兵拱衛著將軍。

  路明非能感受到腳下的巨龍傳遞來的“情緒”——臣服，欣喜，暴虐，囂烈。

  和之前應用芬布爾之冬創造冰騎士不同，現在他腳下的這頭巨龍，不是被他的命令賦予戰鬥意志的，而是真的注入了一個“靈魂”——斬馬刀中的活靈。
    當感知到刀中有活靈時，路明非就想嘗試一下了，用“劍之冬”的權能創造出可以戰鬥的巨大身軀，再將煉金武器中的活靈導入其中，是否能短暫重現出一條能夠戰鬥的活龍。

  事實證明他的想法是可行的，活靈透過芬布爾之冬的鏈接傳遞給他諸多情緒，其中夾雜著兩個名字——七宗罪，暴怒。

  “現在你叫暴怒麽？”路明非站在龍首，伸手按住刀柄，如君主手握權杖，豪氣頓生，莫名想起小魔鬼之前借他之口說出聖經裡台詞，腦子一熱，凜然開口，“銅與鐵中的羔羊，我用冰刻出伱的身軀，自煉獄拈起你的靈魂，賜予你短暫的生命，準許你把千年的怒火傾軋在罪人的頭頸之上。”

  暴怒嘶吼，暴風雪中無數鋒刃朝著水龍卷呼嘯，每一柄都超過十米，掠過的地方空氣變成刺骨的亂流，水龍卷大片地變成冰晶跌落，搖搖欲墜。

  路明非目光下意識的掃了摩尼亞赫號一眼，心虛地縮了縮脖子——離這麽遠，他們應該不可能聽清楚我剛剛那番中二發言吧？
  不對……我剛剛關通訊頻道了嗎？

  不等路明非細想，勉強維持著水龍卷的巨蛇踏浪而來，環繞著它的風元素與風雪構成的巨刃碰撞，像是在半空中爆開了無數炸彈，衝擊波的范圍裡雨雪俱被吹散。

  雖然被做成活靈前多半也是次代種，但畢竟已經死去多時，身軀也不是原裝，在和一頭真正的次代種的傾力碰撞中，暴怒漸顯頹勢。

  隔著風雪和暴雨構成的大幕，路明非跟巨蛇對視，巨蛇那雙比船燈還要巨大的黃金瞳倒映出路明非的影子，殺機凜然。

  迎著巨蛇的目光，路明非緩緩抬起手，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

  摩尼亞赫號中。

  路明非剛剛在暴怒頭頂說的話透過公共頻道一字不落地傳入了每個人耳中，再傻的人也能意識到那條懸浮在半空中的冰龍是路明非刻意為之的手筆。

  曼斯教授用力擰了一下自己，好保持住一張木然的臉，以免嘴張得太大有損船長威嚴。

  蘇曉檣和零站在一起，眺望著天邊的冰龍頭頂的人影，目不轉睛。

  外面快艇上，芬格爾喃喃自語：“該不會江神老爺保佑我的方式就是讓路師弟出現在我身邊吧……不對，要不是他我都不會來玩兒命……”

  愷撒握緊狄克推多的柄，低頭看看比正常刀劍還短一點的刀身，再看看遠處的兩頭龐然大物，又低下頭盯著狄克推多的刀身，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力感悄然滋生，又很快被他強行掐滅。

  夏綠蒂摸摸自己的鎧甲，再摸摸腰間的刺劍，喃喃自語：“爺爺騙人，這算什麽S級……”

  “龍！龍！”蘇茜指著遠處喊道。

  “不是，師妹都這會兒你喊什麽啊，大家已經看了老半天了……”芬格爾說到一半，舌頭抻了一下，同樣指著遠處，“龍！龍！”

  夏綠蒂和愷撒一頭霧水，迎著蘇茜指的方向看去。

  水面上一顆猙獰的龍頭浮起來，隨後是長頸、身軀，身軀背後的膜翼，倒刺嶙峋的長尾。

  旋即又一顆龍頭升起來……

  一頭，兩頭，三頭……

  足足六頭造型各異的龍類從水中升起，在空中夭矯起舞，環繞著暴怒和巨蛇，暴風雪無邊無際地擴散開，波濤翻湧的江面冰棱攢動，每一條龍都是冰鑄的身軀，黃金瞳璀璨地像是要照亮整個身軀。

  摩尼亞赫號上和快艇上一片安靜，直到芬格爾喃喃開口：“靠……江神真顯靈了……”

  ……

  戰場中央，在四面八方的圍攻下，巨蛇的身軀已經有大半附上了冰殼，被凍僵的身體行動愈發緩慢。

  巨蛇自問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龍了，他當年什麽戰爭沒見過，殺過不少敵人，也死過不少次，什麽場面沒經歷過。

  但這種被七條次代種圍在中間的場面，他真沒經歷過。

  連帶著，他看路明非的目光已經變了。

  “你到底是哪位君主？居然偽裝成混血種的樣子？！簡直毫無尊嚴，丟光了龍的榮耀！”巨蛇朝著路明非怒罵。

  他是絕對不會相信有混血種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同時把七頭次代種級別的活靈喚醒，並賦予其力量，這是龍乾的事兒？

  路明非用古怪的眼神看了巨蛇一眼，心說兄台你腦洞挺大啊，而且居然還真讓你給猜到了，老唐還真就是偽裝成混血種的龍王。

  “耶夢加得！”巨蛇嘶吼，“你一定是耶夢加得！你是最弱也最狡猾的君主，我早該猜到的，我早該猜到的！”

  路明非：……

  他完全聽不懂巨蛇在說什麽。

  如果情況允許，他倒是不介意多跟巨蛇聊聊，套些龍類的情報，但維持著七頭活靈對他而言也是個不小的負擔，芬布爾之冬的力量為了捏出這七具龍軀已經見底。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路明非決定速戰速決。

  隨著一個全新的命令下達，七條旋舞的龍類同時怒吼，身軀碰撞後竟然逐漸相融在一起，冰晶如液體般流動、塑性，原本存在於七頭巨龍身上的刀劍也匯聚在這個全新的聚合體中，互相共鳴。

  融合的七龍不再是原本的巨龍形態，而是化作了一個身高超過五十米的龍人，雖然依舊不如巨蛇的長度，但壓迫感已經完全超過了巨蛇，半人半龍形態背後展開巨翼，仿佛遮天蔽日。

  龍人從虛空中拔劍，身軀裡的七宗罪轟然怒吼，無形的領域在龍人手中匯聚成有形的光芒，摧枯拉朽地掃過巨蛇的水龍卷和身軀。

  幾乎在觸碰的一瞬間，水龍卷潰散如雨，巨蛇的身軀化作平滑的兩截，黃金瞳依舊盯著龍人頭頂的路明非，即便瞳光已經隨著生命徹底黯淡，依舊不肯閉合，仿佛要活活盯死路明非。

  路明非猶豫了一下，默默掏出潛水手機給巨蛇拍了幾張照片——這種場面可不常有，值得拍照留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