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代價
  葡萄牙，安國尼婭聖母神殿，通道中。

  伊萊娜揮手，五個大漢端著手中的蠍式衝鋒槍，槍口在狹小且毫無阻礙的通道裡直指路明非三人。

  “伊萊娜，”圖裡奧面色微變，“你要做什麽？”

  “放下武器，抱頭蹲下，我不會傷害你們。”伊萊娜並沒有看老族長或者圖裡奧，黃金瞳死死地盯著路明非三人。

  哪怕是在這種狹小且無處躲藏的通道裡，她對槍械的信心也不是那麽足，即便特意選擇了適合近距離作戰的衝鋒槍，而且混血種大多也是血肉之軀，照理說應該也無法直面子彈，但她畢竟從未跟高位混血種交過手，此刻難免心裡發虛。

  “伊萊娜，冷靜點，”路明非上前一步，用近似於安撫的口吻道，“我們的目標不是你，我們隻想知道這裡有什麽，那些被所羅門聖殿會關押的女孩們，是不是在這個地方。”

  “是，”伊萊娜道，“但伱們見不到她們了，你們是秘黨的人，如非必要我不想傷害你們，希望你們能放下武器跟我走，等秘黨的人把你們接回去。”

  “秘黨？”圖裡奧一臉驚悚地看向路明非幾人。

  他對混血種世界的了解不多，但秘黨可是歐洲混血種界的無冕之王，他想不知道也難。

  老族長反而一臉淡定——他早就猜測路明非四人其實是來自某個大勢力。

  “伊萊娜，把槍放下，你是蘇曉檣的表姐，我不想傷害你，”路明非平靜道，“別動手，對大家都是好事。”

  “現在是我在用槍指著你們！你們如果不配合，隨時都有可能會死！”伊萊娜冷著臉道。

  “不，”路明非搖頭，“現在是你在用槍指著自己的頭，而扳機在我們手裡，我們這邊一走火，你們就得八分熟了。”

  他倒不是在說大話，伊萊娜這三個人靠得太近了，已經靠近到了“君焰”的殺傷范圍裡，如果楚子航願意，下一秒她們眼前就會發生一場劇烈的爆炸，衝擊波會攜帶著高溫，把她們手中的槍燒成一團紅鐵，而那時她們人也已經變成了一地焦炭。

  “都記住，別打要害……”伊萊娜深吸一口氣，“開槍！”

  預想中的槍聲並沒有響起，握槍的壯漢們紛紛松手，捂著手腕，衝鋒槍從手中墜落，但卻並沒有直接落在地上，而是在落地的前一瞬突然停頓了一下，像是落入了某種粘稠或柔軟的物質中，隨後才墜地，發出一聲輕響，避免了走火。

  伊萊娜愣了一下，目光四下掃過，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她們已經被十幾柄黑刀包圍，黑刀是優雅的柳葉形，纖薄輕巧，表面似乎經過了特殊處理，幾乎不反射光線。

  這些黑刀原本貼著通道角落隱藏，借著昏暗的光線遮掩其存在，像是蟄伏在陰影裡的蟒蛇。一直到剛剛伊萊娜喊開槍，它們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彈出獠牙。

  下一秒，伊萊娜感覺自己脖前一涼，一柄黑刀已經抵在了她的喉嚨前。

  蘇茜站在人群裡，眼底流淌著熾熱的金色，衣角上勾勒起絲絲縷縷的電光，一頭長發因為電離而顯得蓬松了幾分。

  早在伊萊娜帶著那個幾個手下出現時，她就已經借著人群的掩護，把那些作為武器的黑刀悄然釋放了出來，讓它貼著牆根，像是陰影一般悄無聲息地遊動到伊萊娜六人身邊。

  路明非並不擔心伊萊娜開槍，除了因為她們已經踏入楚師兄的攻擊范圍，以及自己的寒性能量可以構築起防彈級別的防禦之外，也因為憑借他的血統，足以察覺到那些被蘇茜控制的黑刀已經悄無聲息地控制了場面。

  “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了吧？”路明非看著伊萊娜道。

  照理說小隊的隊長是楚師兄，但楚師兄稍微有點不擅長人際交往，不太適合進行交涉，這個工作就落到了路明非頭上。

  伊萊娜的嘴唇蠕動了一下。

  劇烈的聲響突然爆發，在通道裡像是滾雷一樣炸開，並且隨著通道四壁的反射而回蕩不休，恍惚間甚至好像有碎石從被震了下來。

  聲音大到一定程度，帶來的就不只是“嚇一跳”那麽簡單了，完全可以達到從生理上攻擊目標的程度。

  就算是蘇茜這樣精銳的戰士，陡然被巨響侵襲，對言靈的操控也遲滯了一瞬間。

  伊萊娜和五個壯漢趁機抓住喉間的黑刀，遠遠地扔出去，彎腰去撿地上的槍。

  以路明非四人的血統，在經歷了最初的突襲之後，馬上恢復了過來，蘇茜眼底的光芒陡然熾熱，數柄黑刀向著撿槍的壯漢飛襲的同時，地上的槍械也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道推動，向著路明非這邊滑動過來。

  “言靈·夔，序列31號的言靈，可以在領域范圍內憑空製造巨大的聲響，在狹小的空間內威力會大幅提升，”蘇茜盯著伊萊娜，嘴上跟隊友們解釋道，“序列不高，但是個在戰鬥中很實用的言靈。”

  “你們就不能提前跟我們通一下情報？”路明非忍不住向著老族長和圖裡奧大聲抱怨道。

  老族長和圖裡奧血統比較低，雖然也不至於被震傷，但現在腦袋也暈暈乎乎的——也幸虧老族長血統低，在釋放過鐮鼬之後很快又取消了言靈，否則猝然挨上剛剛那一下，怕是連耳膜都要被震裂。

  “沒有啊，伊萊娜的言靈以前不是這個……”圖裡奧恍惚道。

  不是這個？言靈還能改變不成？
  路明非愣了一下，隨後意識到，言靈雖然無法改變，但理論上可以進化，越低序列的言靈相對也就越容易進化。

  可夔的序列才31啊，她原本的言靈得有多低啊！

  路明非下意識地看向伊萊娜。

  旋即他就愣住了——伊萊娜帶來的五個壯漢，拔出了腰間的戰術短刀，正握刀靈活地遊走在黑刀的攻擊中，動作迅捷靈敏，刀刃跟半空中的黑刀碰撞，每次攻擊都能把黑刀打得飛出去。

  “這是低階混血種？”路明非一愣。

  這些壯漢的身手雖然仍不如他，更不如楚師兄，但看那行動時迅捷凌厲，刀刃劃過空氣時帶起風嘶聲，互相之間仿佛心有靈犀的配合，怎麽看都不像是低階混血種啊。

  “論體術接近專精戰鬥的B級混血種了，”楚子航觀察了片刻，分析道，“而且配合很默契。”
    “不對啊，所羅門聖殿會這麽大手筆？”路明非一驚，“看個地牢都用五個B級混血種！”

  而且五個B級混血種還對伊萊娜言聽計從，這就更扯淡了，難道她是A級混血種不成？
  “像是言靈，”楚子航道，“序列30，狼群，獨自釋放時可以中幅提升肌肉強度和神經反應速度，多個擁有該言靈的混血種間領域可以疊加、共享，身處在對方的言靈領域中，可以共享對方的領域強化，而且在一定程度產生共感，作戰會更默契，因而得名‘狼群’。”

  “我靠！那人多了以後豈不是無敵！”路明非一驚。

  “強化受生理上限限制，而且超過三個效果會衰減，超過五個就會嚴重衰減，”楚子航道，“五個‘狼群’疊加能有相當於B級混血種的體質，那他們的血統應該是D級。”

  說話間，五個壯漢突破了蘇茜的黑刀所構成的攻擊，向著楚子航三人殺奔過來。

  “蠢貨！回來！”伊萊娜臉色一變。

  “對了，狼群有個副作用，會導致釋放者理性消退，野性增強，疊加越多就越嚴重。”楚子航丟下這句，提刀上前。

  路明非默數三個數。

  在一連串沉悶的刀鞘和肉體撞擊的聲音後，五道倒地聲接連響起。

  衝過來的壯漢們已經一起倒在了地上。

  路明非看向伊萊娜：“你還有別的技能嗎？有的話趕緊放了然後投降，我們趕時間，看在你是蘇曉檣的表姐的份上，我爭取向秘黨申請讓你當個汙點證人。”

  伊萊娜沉默了幾秒，輕輕歎了口氣：“果然，低階混血種和高階混血種之間的差距果然是無法逾越的麽？”

  “伊萊娜，放棄吧，”老族長上前一步，黃金瞳黯淡無光，“是我錯了，以前我沉湎在血統的榮耀和力量裡，把你和圖裡奧當成了延續家族的工具……”

  “錯了？”伊萊娜搖頭，“不，您以前沒錯，現在的您才是錯的。家族累積的財富，還有地位，都來自於血統賜予的力量和智慧，如果沒有了龍血，家族很快就會衰亡……從很小的時候您就教導過我，家族給了我們遠勝一般人的優渥生活和顯赫地位，我們也應該竭盡全力回報家族，維系這份榮光。”

  “難道您能接受薩爾瓦多家族在幾代之後變成一無是處的普通人，家族的成員們過上庸庸碌碌，朝不保夕的生活麽？”伊萊娜反問道，她的眼睛又變回了澄澈的藍色，剔透漂亮，“您想看到以後像曉檣，像安珀那樣的孩子，嫁給一個普通人，每天要麽過著家庭主婦圍繞灶台的生活，要麽在公司裡低三下四麽？”

  路明非在一旁心說我告你誹謗啊！我們普通人招你惹你了！
  “血統是力量，也是義務，”伊萊娜輕聲道，“我曾經想過，我是家族這一代僅有的繼承了龍血的兩人之一，我和圖裡奧有義務延續家族的血統，為其他人，為曉檣，為安珀，為她們的後代和我們的後代，保留下先祖的遺產。為此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像你們一樣……”

  “伊萊娜！”圖裡奧打斷她，嘶聲道，“別說了……”

  “為什麽不能說？是因為覺得丟臉麽？”伊萊娜輕笑，看向路明非四人，目光在他們熾熱的黃金瞳上一一掃過，海一樣碧藍的眸子裡泛起點點迷醉，“真漂亮啊，黃金瞳……你們知道為了這雙眼睛，薩爾瓦多家族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嗎？”

  “代價？”路明非愣住。

  這玩意不是聽天由命嗎？運氣好就有，運氣不好就沒有，能付出什麽代價？你們生了很多孩子嗎？
  他的吐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伊萊娜就再次開口，她的聲音輕而縹緲，像是在講一個虛構的故事：“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過我們的資料？我的全名是伊萊娜·薩爾瓦多，圖裡奧的全名是圖裡奧·薩爾瓦多，但安珀的全名是安珀·薩爾瓦多·普萊斯。”

  路明非挑眉。

  “有沒有覺得很奇怪？葡萄牙人的姓氏應該包括一個母姓和一個父姓，母姓在先而父姓在後，”伊萊娜道，“但為什麽安珀的姓氏是正常的，我和圖裡奧卻都只有一個姓？”

  “嗯……因為你們的媽媽是外國人？”路明非猜測道。

  “呵……因為我們的父母，是同一個姓氏啊。”伊萊娜微笑道。

  路明非愣住。

  不只路明非，老唐和蘇茜也愣住，甚至就連楚子航面色都變化了一下。

  “伊萊娜！”老族長呵道！
  “有什麽關系，爺爺？又不是只有我們一個家族在這麽做，每個像我們這樣想要延續血統的家族，不都會迫不得已走上這條道路嗎？”伊萊娜抿唇，看向圖裡奧，“對吧？我的哥哥，我的……丈夫。”

  路明非眨了眨眼睛，心裡吐槽怎麽故事的展開突然就從王道熱血向變成狗血倫理向。

  “因為血統逐漸稀薄，所以從我的爺爺，也就是你們面前的薩爾瓦多族長開始，每一代族長，都會娶自己血統最高的親人為妻，我的爺爺娶了他的堂妹，生下了我的父親和母親那一代，而我的母親……她同時也是我的姨媽，是我父親的親妹妹。”

  “這一切只因為親人間的結合，會讓混血種的後代更容易富集龍類的基因，就像普通人的孩子有可能是殘疾或癡呆兒，也有可能是天才一樣，”伊萊娜盯著路明非四人，“對你們這樣的高位血統來說，應該很難想象吧？”

  “蘇曉檣知道這件事嗎？”路明非突然問道。

  “你這麽關心曉檣？她還真是好運呢……”伊萊娜輕聲呢喃了一句，隨後搖頭，“這種事情沒必要讓曉檣和安珀那樣對混血種一無所知的孩子知道，所以我們一直告訴她們，我和哥哥的媽媽跟家裡的大姨是兩個人。”

  路明非心說這就難怪了，他想起來，之前坐遊艇出海玩時，蘇曉檣說過，圖裡奧的母親，還有他的姨媽，曾經在一場海難中喪生了。

  當時路明非並沒有覺得有什麽問題，只是下意識地覺得這是對關系很好的閨蜜，所以一起出海，雙雙遇難。但從常理的角度出發，圖裡奧的母親和他的姨媽，雖說是親戚關系，但實際上兩人之間並不存在血緣，照理來說關系即便不差，也很難好到可以一起出遊的地步。

  但如果說這兩個人其實是同一人的話，那倒也合理。

  “而到了我和哥哥這一代，最開始我也想和爺爺，還有父親一樣，跟哥哥生下有龍血的孩子，”伊萊娜繼續講述道，她的語氣很飄忽，像是在講述自己的一場夢，“但後來，父親和爺爺強硬地製止了我們。”

  路明非四人各自對視，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想法。

  總結一下的話，大家的想法出奇地一致——我不理解，而且大受震撼。

  PS：第二章還在寫，順利的話十一點前應該能寫完，嚶嚶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