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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偵探陷入癲狂》第113章 伊格老鼠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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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紅娜端著一盞燭光款款而至,皮膚像被風吹動的絲綢般流動著。

  “他又來了。別怕,663號巷入口處的燈泡已經熄滅好幾年了。”

  沒了收音機裡的樂聲,旅館牆壁的外側開始蠢蠢欲動,仿佛哪裡都是緊鎖的門,仿佛哪裡都有什麽東西在敲門,隨時可能闖進來。紅娜把燭台擱在茶幾上,讓黃光填滿整個房間。

  “女人經營的旅館是歸屬於另外一名存在所有的空間,沒那麽容易被黑暗攻破。”

  “呃......可我們剛才就是穿牆進來的。”

  捷特後怕地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仔細地檢查著每一個細節。

  “沒事的。”紅娜疲憊地安撫道:

  “當蕁麻旅館的主人看見你們,並將你們當成客人接待的時候,你們就已經被接納為旅館的一部分了。”

  “換句話說,那些不被當成客人的家夥......”

  捷特明白了佩特爾先生的意思,為什麽只有“常客”才能進店。

  燭光下,他看見床上的邦克“坐”了起來。他全身的肌肉和韌帶不是被挑松,就是被直接切斷,無法動彈分毫,那些藏在肌肉深處的金屬同時代替了韌帶和骨骼的作用。

  “他殘存的理智還足以讓他辨認出他的‘前合作夥伴’嗎?”捷特警惕道。

  “黑日”的影子們默默注視著他。那些孩子們的輪廓無聲地交談著,議論紛紛。

  “他還認識我。他不會傷害我的。”紅娜篤定地回答道。

  “門外找你們的是伊格老鼠幫,瓦倫丁南邊幫麾下的一支打手部隊,750號巷到800號巷都是他們的主要根據地,而且他們還在繼續向下開拓。每隻‘老鼠’都全副武裝,但這還不只是他們在幫派鬥爭中無往不勝的唯一原因。”

  “還有什麽別的原因嗎?如果這不冒犯您的話,我們可以為答案付錢。”捷特試探著說。

  “伊格老鼠幫背後有一名獨立存在。”紅娜直接給出了答案。

  “祂被稱作魁劄爾伊格、‘復仇之蛇’。所有的‘老鼠’都是祂的儲備食物,祂以此為條件接受了伊格老鼠幫的聯絡。”

  “來一壺蕁麻酒。”佩特爾先生輕松地說。

  “一張。”紅娜報出了價錢。

  “抱歉的是,我現在沒有力氣提供其他服務。”

  “您知道一個名叫‘六旬彌撒’的混沌崇拜團體嗎?它屬於哪個幫派?”

  紅娜搖了搖頭。

  “這可能是一個在地面或地底深處使用的名字,目標可能正是你們這些調查者們。不論如何,它在暗巷裡不被這麽稱呼。”

  “那,您知道一個名叫裡昂的年輕人嗎?”捷特接著問了下去:

  “聽說他是名失業的工人,最近經常出沒於一間名叫‘黑豬’的斯皮克以西酒吧,把那些同樣倒霉的同行們拉進地底來?”

  “我知道這個人。”紅娜從小櫃裡找出另外一根蠟燭,將燭光分了過去,出去了一趟,帶回了生鏽的酒壺。

  “可他並不是什麽工人。他是玫瑰日殺手雅各布的侄子,瓦倫丁大屠殺的幸存者之一。”

  “玫瑰日殺手?!”在這一大段描述中,捷特隻認得這一個名號。

  當初,由“血霧連環殺手”所攪起的長石鎮風波還歷歷在目。

  “這家夥還有什麽來頭?”

  “他和狂人莫蘭同屬瓦倫丁北邊幫。

限酒令期間,南邊幫和北邊幫在750號巷一帶頻繁發生衝突。瓦倫丁大屠殺發生在烈日150年5月的第二個星期天,雅各布在衝突中失去了他的愛人,他因而開始在每個玫瑰日向情侶展開復仇。裡昂的性情比他還要乖戾極端,但後者更狡猾,當你覺察到他的真實目的,死亡就離你不遠了。”  “看來,‘六旬彌撒’和北邊幫的關系是板上釘釘了。玫瑰日殺手那家夥也是他們的人,‘血霧連環殺手’流入地下,估計也與其脫不開乾系。”捷特暗忖。

  “可我們現在連踏出這間旅館都成問題。獨立存在,殺手一家,瓦倫丁沒一邊是善茬兒。”

  他正想把話說出口,卻發現舌頭“不見”了,他的舌尖在接觸蕁麻酒液的瞬間被麻得動彈不得!

  “我聽說這裡曾舉辦過幾次......吃蕁麻比賽。”佩特爾先生帶著明顯的幸災樂禍插嘴道。

  “咳!咳咳!嗯!”捷特用不同聲調的咳嗽和喉音代替說話,複述腦海中的句子:

  “也許我們能讓他們自己內訌起來?你是個阿特米斯,你絕對擅長這類陰謀詭計!”

  “這件事背後的利益牽扯......實在太大。”佩特爾先生的右手指節哢哢摩擦著。

  “上位者們在焦麥危機前幾個月就開始介入其中,就連‘群青’都親自前來查看了一番。種種跡象表明,他們最終的目的就是將地表給摧毀。”

  “九月下旬,最晚十月,新德市十三區會向地表發放最後一波移居權,至少一百萬個名額。然後所有的關口都將徹底封閉,地表將被災難和衝突人為毀滅掉。”

  “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捷特努力在口腔中尋找著舌頭。

  “人命暫且不論,上流社會在地表的企業利潤總值高達百億烈洋。關口一旦封閉,股市將全面崩盤,奧貝倫全境將迎來前所未見的大蕭條噩夢,這事百害而無一利。”

  “是那顆預言中的星星。”紅娜開口道:

  “那則從月下城流傳而來的諾爾查丹瑪斯預言指向的就是現在。九大災難中的兩災已經應驗,而根據那幅紋身圖案,剩余七災中有六災是能夠化解的。”

  “剩下的一災呢?”捷特沉下眉頭。

  “天災,唯一一場非人為的浩劫。”紅娜說:

  “祂的真身是一顆異星的碎塊。烈日之上的155顆星星全部都是活的,而祂來自比祂們更加遙遠的地方。”

  “155顆......”捷特的後頸一陣發麻。

  221調查局內部掌握著“星星”這種事物存在的情報,但從未有過一個具體的數目。人類不可能用肉眼觀測到星星,除非烈日的光輝徹底熄滅。

  “吱吱!”

  邦克體內的金屬幾乎立刻對牆角的騷動起了反應。幾根鐵刺越過他本人的意志,直接扎爛了從牆角探出頭的一隻碩鼠。他本人在幾秒鍾後緩緩扭頭看去。

  “......老鼠,也算旅館的客人嗎?”

  捷特被嚇了一大跳,黑著臉看著那隻頭部稀爛的灰褐色老鼠,伸手翻弄著兜裡的一把甘草棍和口香糖,隨時準備塞進口中充當燃料。

  “洛克茜。”他輕聲說道。

  洛克茜猶豫了一下,對著那隻老鼠伸出了手指,慢慢穿過了它。

  “不是夢魘或其他無形的怪物。”她平靜道:

  “我能感受到內髒的溫度,它直到剛才都是活的。”

  “這不可能。”紅娜否定道:

  “我不會把老鼠認成客人。況且,剛才我根本就沒有看見它,更別提接待它。”

  “那有沒有可能......”捷特的臉色更加難看了起來。

  “是你的客人成了一隻‘老鼠’呢?”

  “詛咒。”佩特爾先生平靜地說:

  “它的臉已經開始像人了。”

  捷特蹲下身,仔細端詳老鼠血糊糊的頭部,觀察到了小小的鷹鉤鼻。

  “你是對的,這的確是隻人面鼠,那天我們在日降街的巷子裡也發現了一大群。紅娜女士,您仔細辨認一下,這張臉您有印象嗎?”

  紅娜端起燭台,俯下身子,身上的皮膚一下子沸騰起來。

  “是的。”她憤憤地說道,悲哀的雙眼中泛出凶光,喉嚨裡泛起了母豹子般的咕嚕低吼。

  “可憐的男孩......有人對我的客人下了手,還把他給放回了這裡!”

  “會是伊格老鼠幫嗎?”捷特迅速聯想到了門外的不速之客和幫派名號中的“老鼠”二字。

  邦克站了起來,朝著房間相反的角落走去。他身後那個長著翅膀的少女影子似乎害怕老鼠,正一個勁地往那邊縮。

  “紅娜女士,不介意我熏一下這裡吧?”

  捷特把一根甘草棍掰成兩半塞進嘴裡,捂住了口鼻。過了一會,他面露菜色,松手朝牆角噴出一口黑煙,像個老煙槍一樣大咳特咳了起來。

  “咳咳咳!”

  咳嗽中,細小的窸窣聲在牆壁夾層內四下流竄,甚至還能自其中聽見近似人聲的咒罵、求饒。

  “去吧台那!”紅娜向牆壁裡的人面鼠們輕聲叫道,呼喊中盡是痛心,高舉燭台,像庇護孩子們的母親。

  可是已經晚了。人面鼠們受到煙霧刺激,紛紛自牆縫中逃竄而出,被無數根鐵刺瞬間扎穿!

  最終,只有兩隻長著人臉的老鼠爬上了浸透酒水的小木桌,它們的面孔扭曲模糊,顯然沒有和老鼠的肉身完美融合,正一刻不停地用前爪撥弄撓抓著那些錯位的五官。

  “這是老鼠幫對我們的恐嚇?”捷特困惑道。

  “不,是對她的要挾。”佩特爾先生說道:

  “詛咒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發揮作用,而製造這些人面鼠的人顯然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抓到這麽多客人。不論他們是誰,應該都已經對紅娜窩藏‘黑日’一事積怨已久了。”、

  “嘖,邦克這家夥招惹誰了?”捷特乍舌。

  “許多人。”

  紅娜站起身,頭頂碰到了天花板。她的軀體因怒火而膨脹,皮膚變薄,隱隱透出線條優美的肌肉,猶如一尊目光悲憤的女巨人。

  “暗巷中除了‘黑日’的崇拜者,就只有他的死敵......不管這次盯上他的是誰,倘若他們膽敢踏入這裡一步,我會從黑暗搶走他們,將他們在蕁麻旅館裡撕成碎片!”

  “這等於什麽都沒說啊!”捷特苦惱地盯著兩隻老鼠。

  “嘿,老兄,你們知道是什麽把你們變成這樣的嗎?”

  兩隻老鼠瞪著豆大的眼睛,吱吱直叫,或許是絕望遮蔽了它們的知能,又或者是詛咒早已奪去了它們口吐人言的能力。

  “......戒指。”洛克茜艱難地辨別著老鼠們的發音。

  “戒指,尾巴。”

  “這兩個東西有關聯嗎?”捷特思索片刻,吹了聲口哨。

  “倘若兩個答案都在直接回答我的問題,我想給他們下詛咒的人應該戴著戒指,又或者,戒指就是那個把人變成老鼠的東西。你還記得偵探公司和祖格森林之間的和平協議嗎?顯然,一枚戒指不可能憑空具備把人變成人面鼠這種指向性的能力。我想當年一定還有些什麽別的東西隨著祖格牙齒一起流入了暗巷。”

  “我有所有這些東西在暗巷內的流通記錄。”紅娜的身軀慢慢回縮,情緒逐漸平靜了下來。她走到櫃台前,搬出了一堆黑色本子,開始一頁頁翻閱。

  “每一件遺產,每一件物品,每一個主人,都是一段被記錄下來的故事。”

  “太好了!”捷特叫了一聲好。

  “關於戒指和尾巴,您有什麽頭緒嗎?”

  紅娜在長久的翻閱後開了口:

  “......‘鼠王的尾戒’。”

  “它最近的一個主人是狂人莫蘭,瓦倫丁大屠殺的受害者之一。他從未公開宣稱自己屬於南邊幫或北邊幫,遊離於二者之間,同時拿著兩邊的好處。他住在710號巷中,不可能隨便離開那裡,因為那裡只剩他一個活人了。當最後一個人徹底拋棄巷道,它就會立刻熄滅,吞沒他的全部財產!不論他去了哪,他總要回到那條巷子裡去!”

  她的牙齒顫抖著,仿佛要將每個字都給嚼碎。

  “好。剩下的問題就是該怎麽繞過伊格老鼠幫,把這個莫蘭給揪出來了。”

  一個有著固定出沒地點的家夥是個好目標,比在充滿危險的暗巷中瞎轉好得多。

  捷特摸出小刀,挑開了左手手腕上的暗紅色縫線。他的左手悠悠地和手腕分體,縫線被他的右手牽住,像一隻氣球一樣搖來晃去,在空中敬了個童子軍禮。

  “是時候來點‘緊急彈射!’了。”

  托著右眼球的左手迅速順著通風口飛了出去。可是,還沒過一分鍾,捷特的臉色就黑了下來。

  “搞什麽鬼!”他咕噥道:

  “上面‘堵車’了啊!”

  放眼所見,密密麻麻的眼球,密密麻麻的耳朵,密密麻麻的人頭漂浮於巷道與巷道之間的縫隙裡,電纜的陰影中,以及能夠找到的任何一個暗處內,窺視著整片地下商業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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