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大門閉台。
鍾生盤坐石台上,古劍斜插在身旁,猿猴坐在另一邊,手持樹枝。
“你聽好了,元神出竅,出入陽世陰間,非得道高人不能把控。”
“紅塵汙濁,藏著萬千誘惑,將你拉入無底深淵。”
“出竅後,牢記長安方向,無論聽到任何聲音,切莫回頭。”
終南山人站在旁邊,手持筆墨,在他胸口腹部、咽喉,圈了三個地方。
“此為三丹田,分別為天元、地元和人元三丹所在府邸。”
“你入定之後,意守丹田,精純抱一。”
“你若是能開竅,雖折損五十年陽壽,未嘗不能因禍得福,獲一場造化。”
朱砂研磨成粉,化開成墨,用毛筆蘸滿,劃過鍾生皮膚。
一陣陣涼意襲來,他忍不住額抖兩下。
“開始了,切忌分心。”
鍾生聞言點頭,閉合雙眼,心神往下一寸寸沉下去。
按照終南山人的指點,合眼瞬間,萬物光明消散,徒留一片黑暗。
黑暗中,飄飄蕩蕩,浮起一團火球,先是盤旋在咽喉處上丹田,然後是胸口的中丹田,最後又是腹部所在的下丹田。
光球照過,丹田空蕩蕩,沒有物體存在。
若是修行之人,丹田有物,必能照出行蹤。
鍾生有些遺憾,但繼續感應光球在體內遊走,始終不離三丹田所在。
心神持續下沉,好似沉入無底深淵,遲遲沒有到底。
突然,耳邊響起一聲雷霆暴喝,“還不快掙開。”
他猛地一個激靈,心神從沉淪中跳起,竟是越過上中下丹田,破開天靈,見到一片無限光明。
周身被光明溫暖包裹,如同在母胎中,舒服得無法形容。
鍾生睜開眼,居高臨下俯瞰石室中,自己的軀體在石台上,雙目緊閉。
古劍和猿猴,一左一右,守護在兩邊。
終南山人,則是一指點在額頭,顯然剛才那聲暴喝來自於他。
“我現在是元神狀態。”
鍾生撫摸臉龐,果然不是前世模樣,而是和肉身一樣,是原主兒的長相。
這樣也好,和鍾馗見面時不會暴露。
鍾生再撫摸四肢,雖略顯綿軟,卻帶有實物的質感。
奇怪,他本以為元神和魂魄相差不多,但現在看來,大有不同。
“元神,為體外化身,消耗魂魄肉身的精氣。”
“你聽好了,三魂七魄,是元神根本,所化第二化身,不能長久在外。”
“速去速回。”
終南山人看向鍾生軀殼頭頂,似乎能看到元神狀態的他。
鍾生點點頭,朝著拱手行禮,轉身飛出石室。
他起初想推開石門,沒想到接觸瞬間,感應到堅硬石門內部,存在無數孔隙裂縫,那是微觀世界中的景象,比頭髮絲還細微。
下一刻,鍾生與石門交錯重疊,毫無障礙穿牆而出,出現在石室外。
“元神之體,自由出入陽世陰間,果真不虛。”
臨走前,他望了眼石室,古劍周圍一圈圈黑紅之氣,守護他的軀殼。
石室周圍,爬蟲絮絮而來,狐兔蛇鼠圍繞四周,被鍾生的軀殼吸引過來。
猿猴手持樹枝,將蚊蟲挨個刺落,牢牢守護他的軀殼。
“走!”
鍾生眼前一花,已經出現在山外,太快了,一口氣便略過十裡地。
元神出竅的速度,
遠遠超出想象,乃是他生平未曾體驗過的神奇。 他曾聽聞,世上有龍馬,是母馬和天龍雜交而生,日行千裡、過水不沉。
現在看來,元神出竅後,隱然有了龍馬穿梭的速度。
“二叔,侄兒我來了。”
鍾生心知情況緊迫,壓製住嘗試的心思,朝朝著心中牢記的長安方向奔去。
“小生,小生,到家門口了,怎麽不來作客?”
耳邊突然響起杜平的聲音,”你奶奶和小姑,盼著伱和鍾馗兄歸家,盼得望眼欲穿。“
鍾生停下腳步,看看周圍,原來已出了終南地界,途徑杜平家所在郡縣。
他心中一動,想要抽空交代兩句。
杜平又催促道,“你奶奶日夜哭泣,眼睛都快瞎了。”
“小生,快過來。”
突然心頭一動,想起終南山人的叮囑,硬著心腸繼續邁步。
“小生……”
杜平的聲音在身後漸行漸遠,到最後聽不見了
鍾生雖心中擔憂,卻也知道當務之急,是救出二叔的魂魄。
他這手元神出竅,本就是半吊子,除了跑得快,別無半點護法神通。
若是在外耽擱久了,非但救不回二叔,還會連累自身隕落。
“長安,長安,煌煌帝京,不知藏了多少厲害角色。”
自古富貴難求,許多修行高士,為舒展胸中抱負,爭相投靠皇家門庭。
帝京,天子下榻之處,豈能沒幾個奇人異士?
鍾生望著雄偉的長安,忍不住摸了摸胸口,臨行前,終南山人賜子一道符,說關鍵處有用。
“咦?”
他疾飛而至, 正要越過長安城牆,突然面前出現一層透明牆壁。
元神有穿牆而過的異能,結果在長安城下,碰壁了。
鍾生隻得放棄飛入城內想法,乖乖落在地上,從西城門入內。
城牆上的牌匾,赫然是‘金光門’,瞬間垂落千條金光,罩住他全身。
再看陽光下行走的百姓,正常出入城門,並未看到金光出現。
“嗖!”
鍾生感覺自己快融化了,他無法動用元神的護體神通,眼看即將消散在金光中。
關鍵時刻,胸口那道符,離體飛出,如流星趕月,落入長安城中某處。
“故人托請,你進來吧!”
“切記,毋傷無辜,否則天道不饒。”
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金光消失得無影無蹤。
鍾生抬腳就走,順利進入長安城中,回望城外,人影綽綽,被金光擋在城外。
他心中好奇,城內給他開後門的,到底是哪路高人?
長安城內,某處道觀中,李淳風愁眉苦臉,又將一張畫好的圖文揉碎。
“不成,不成,時機未到,天機不能泄露。”
“莫非真如袁天罡所言,須等貞觀天子,才是天機出世之日?”
他擱下紙筆,看向西方金光門方向,“終南山人,孤寒小氣,竟也拉得下臉面,找我走門路?”
“一個半吊子的元神,入了長安城,就像是池中錦鯉流入汪洋大海。”
“今日正值儺祭,方相氏開路,四方鬼辟易,若是被他撞上,可有樂子瞧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