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有熱鬧看,猴子騎驢,看到沒有。”
鄉間土路,一幫閑漢頑童吵鬧,追著指指點點
鍾生牽著小毛驢行走,毛驢背上坐著趾高氣昂的猿猴,舉著一枝頭紅果,美滋滋吃著。
嗯,他離開杜平家已經半月有余。
小姑婚事結束後,第二天辭行,回了一趟終南山。
原本,鍾生打算看完猴子,給他帶些吃的玩的,就自行離開。
沒想到,回山第一天,就遇到有逃入山中殘兵聯手,企圖捕捉猿猴。
猿猴也不是吃素的,一根鐵樹枝,戳得眾多殘兵不得近身。
那些殘兵並非正規兵馬,兵甲殘破、士氣低落,被猴子殺的人仰馬翻,已經有大半被戳瞎了。
猿猴原本氣勢如虹,看到鍾生出現後,眼珠子咕嚕轉動,立刻冒出鬼主意。
它裝模作樣,被一個殘兵打中胳膊,紅著眼睛撲上來告狀。
“好,我知道你委屈。”
鍾生故意不看地上散落的眼球,撫摸猿猴後腦杓,好聲安慰它。
收拾了那些殘兵後,一人一猴開始敘舊。
猿猴很是委屈,不斷向鍾生比劃,訴說他不在的日子,自己在山裡被欺負得有多慘。
鍾生看著他油光水滑的皮毛,越發橫向生長的腮幫子,表示真沒看出來。
末了,猿猴一把抓住鍾生,死死握住不松手,表示不管你去哪兒,以後都要跟著。
鍾生正撓頭皮,昂昂驢叫傳來,小毛驢踢踏邁步,走到面前。
猿猴一臉震驚,看著鍾生難以置信,就這麽短時間,你在外面就有新歡啦?還是一頭傻頭傻腦的驢子!
“昂昂!”
小毛驢得意洋洋,朝猿猴嬉笑幾聲,直接引爆爭寵奪位的大戰戰。
一場毆鬥下來,地上落滿毛發若乾,驢毛猴毛都有。
猿猴獲勝,拽著小毛驢的尾巴,一瓜踩在翹臀上,得意大笑。
這是歷史性一戰,奠定了以鍾生為首的團體排位順序。
鍾生猿猴小毛驢。
小毛驢鼻青臉腫,很是不甘,某天夜裡,摸黑竄到鍾生床頭,昂昂怪叫,表示自己年紀還小,等長大了,那野猴子絕不是對手,還望主人不要冷落它。
出山前,猴猿猴帶著鍾生,掏空了猴酒的存儲。
十幾個酒葫蘆,都壓在小毛驢背上,總算保證了旅途所需。
一人一猴一驢輕裝出發,從離開家鄉終南山。
正如二叔所說,年輕人就該出去走走,遊歷四方。
眼下世間初定,不像前些年動蕩不安,四處兵災不斷。
關中屬於唐國,地方較為平安,雖偶有敗兵流寇,但大體上地方治安都不錯。
鍾生在外遊歷,身上盤纏豐厚,又有毛驢馱著行李,很是輕松。
就是猴子太顯眼了,總有人將他當成耍猴的江湖藝人。
沒辦法,這猴子太靈性了,古靈精怪,能懂人言,大人孩看了都喜歡。
甚至猿猴喜歡踩在驢背上,左顧右盼的滑稽姿態,也被看熱鬧的沿途百姓嘖嘖稱奇。
“吐吐吐!”
背後有頑童,故意逗弄猿猴,將嘴裡含著的棗核吐向它。
猿猴朝他做個鬼臉,張口含入大把紅果,噴出果核如雨。
一時間,果核四飛,好不熱鬧。
鍾生卻知道,猴子是在玩兒,若它全力吞吐,一顆果核能洞穿岩石,頑童的頭骨早已洞穿。
猿猴也是玩心大起,它能分辨善惡,知道頑童並無惡意。
頑童哇哇哭了,拉著大人的衣角,指著猿猴,“我要那個,快買給我。”
鍾生心想真是個惹禍精,拉著小毛驢,讓它快幾步。
河南地區,目前已平定大半,除了洛陽城,其他都已收入唐國境內。
要從關中進入河南,需走函谷關,遙想當年老子西出函谷關,便是從河南入關中,如今鍾生反過來了。
鍾生始終惦記著,二叔曾說過,洛陽城有一支食人獸軍。
從終南山走出,本想隨便找個方向,卻在不知不覺中,選擇了河南。
途中,也曾遇到藏在草叢的匪徒借道,流竄到關中的亂兵等等。
鍾生也不手軟,拔劍就砍,人頭滾滾,又增了幾筆戰績。
走函谷關過界,進入河南地區,當地情況又是為之一變。
街道兩旁,到處都是忙碌的人群,如蟻群般活動。
各地官府籌備青壯錢糧,源源不斷朝洛陽城搬運,一行行車隊輜重日夜不斷。
各處城鎮村落,都有唐軍臨時征兵的地點。
鍾生相貌不凡,身材高大,又有牲口腳力,行李還不少,一看就是家境寬裕的良家子。
這樣的人才,是唐國征兵最青睞的對象。
鍾生被拉住一番勸,說盡當兵的好處,吃喝不愁、建功立業、光宗耀祖……
等聽到他拒絕時張口的關中口音,征兵處的一個唐兵驚奇不已,老鄉啊!
唐軍中, 關中鄉黨的勢力盤根錯節,深厚無比,經常喜歡提攜同鄉的晚輩。
別看鍾生二叔考科舉失敗,他若是參軍,早已飛黃騰達。
一來二叔能打能拚、是絕世武將的種子,二來,唐國軍方勢力,大半從關隴集團傳承下來。
軍官也是一口關中口音,拉著鍾生親切交談起來。
鍾生趁機打聽,原來唐國大軍,在洛陽城圍攻數月,始終沒有結果。
現如今,唐國上下都在瘋狂運轉,往前線送人送糧。
他依稀記得,武德四年,秦王李世民破虎牢關,大敗竇建德,接著王世充也敗了。
洛陽,作為大鄭國都、政治中心,也免不了隕落的結局。
“聽老哥我一句勸,前線正是用人之際。”
“河南新降之地,人心未定,論敢打敢拚,還得是咱們關中鄉黨。”
“走走,自古上戰場,能撐過頭三陣,活下來就有盼頭了。”
“當府兵分田地,軍職越高,分得越多,回鄉後見官不拜,當老爺享福。”
鍾生惦記的不是這個,“聽說洛陽城中,已有人吃人的慘事?”
軍官愣了愣,他也不清楚,“或許會有?”
洛陽是大城,糧食存儲充足,可保圍城一年所需,但具體情況也說不準。
到最後,鍾生還是沒參軍,讓鄉黨軍官一陣唏噓。
臨走前他塞給鍾生幾張厚厚的烙餅,還有一包生蒜
“蒜是家鄉帶來的,好吃。”
鍾生心想這位老哥人不錯,希望歸來時,還能有緣遇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