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克西姆走進旅館所在的街區一段時間之前,阿尤卡西還是沒能在與困意的搏鬥中堅持下去。
他在旅館外部爆炸的沉悶響聲和震動中昏昏沉沉地閉上了自己的雙眼。
然後就沒有能夠像剛才一樣再睜開,徹底沉入了夢鄉。
在他睡著一個機時左右過後,西爾維婭身體一顫,猛地睜開了眼睛。
起初她還有些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了看周圍有些陌生的環境。
但是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到底處於什麽情況之中。
低聲說了一句優雅的家鄉方言,西爾維亞起身準備檢查下這裡的情況。
只是她這一動身,卻忘記了自己還受了傷,按照習慣扭動身體,結果就牽扯到了身上還沒有愈合的傷。
原本被紗布壓著彌合的口子再次崩開。
這痛得西爾維亞不禁嘶嘶出聲,而隨著倒吸空氣一同進入的塵埃讓她咳嗽了幾下,一下子更疼了。
在之前圖書館的戰鬥中,顯然並不是只有腿部收到了彈片的傷害,她身上還有許多的劃傷,擦傷和淤青。
這一休息讓腎上腺素下降,身體開始感知自己的傷痕。
“嗯?”
昏睡中的阿尤卡西被西爾維亞的動靜吵醒,睜開了自己沉甸甸的眼皮。
他跟西爾維亞一樣,剛蘇醒過來的大腦還沒有跟上節奏,迷茫地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房間內。
阿尤卡西突然一個激靈,想起他和西爾維婭在因為什麽來到了這個地方,立刻清醒了過來。
“西雅姐,你怎麽樣了?”
阿尤卡西用對話來緩解尷尬的情緒。畢竟自己剛剛又或者一會兒之前睡著了。
“還好吧,暫時死不了的。”
西爾維婭被自己的魯莽搞得一些虛脫無力,重新躺了回去。
“阿尤卡西,現在幾點了?”
“我看看。”
說著,阿尤卡西趕緊翻出了自己衣服裡的懷表。
但是上面的指針在每一個刻度周圍來回擺動,看樣子是壞掉了。
也不知道是在大圖書館裡的時候壞掉的,還是在來旅館的路上的壞掉的。
“哦,糟糕,我的懷表壞了,這可怎麽辦啊。。。”
阿尤卡西嘗試修了一下,結果發現那些精密的零件在自己現在有些僵硬雙手上靈活的組裝,所以沒辦法修複。
他對於自己的無能覺得有些羞愧和自責。
“沒事沒事,現在時間是最不需要擔心的東西。”
西爾維亞看了看窗外暗沉沉的景色。
只能判斷出現在還在早晨。
“西雅姐,你要喝水嗎?”
阿尤卡西拿著一瓶沒開封的應急用水,來到了床邊。
西爾維亞從思索中回過神。
“謝謝。”
她接過了那瓶水,擰了一下瓶蓋發現自己在不牽動傷口的情況下似乎打不開。
阿尤卡西發現了這個狀況,於是從西爾維亞的手裡把水瓶重新拿了回來,固定在失去動力的機械手臂上,然後費力地擰動,總算是把蓋子擰開了。
將水瓶遞了過去,西爾維婭有些虛弱地點了點頭,小口小口喝了一些,滋潤了自己乾燥的喉嚨,然後靠著床坐著。
“你先休息一下吧。這裡暫時是安全的,我們輪流警戒。”
“西雅姐,你現在可以堅持嗎,不用逞強,我可以撐住的。”
“我看是誰在逞強,誰剛剛睡著了。”
“哎呀,
那個嘛。。。” “行了,這裡我說了算,趕緊給我睡覺去。”
“好的好的,我這就去休息,我這就去。”
阿尤卡西爭不過西爾維亞,於是拿了床上的枕頭放在桌子上,趴著開始休息。
雖然說著自己看可以堅持,但是他沒過幾機分就陷入了夢鄉,還打了幾個鼾聲。
西爾維亞揉了揉自己傷口周圍的皮膚,稍微緩解一下疼痛。
隨後她搖了搖牙,撐著床頭櫃,慢慢地將腿放下床,然後顫巍巍地站立了起來。
額頭不斷地飛蹦出鬥大的汗珠,整個人的身體像是被泡在水裡一樣,有些發冷。
西爾維亞扶著牆,一瘸一拐地來到了堆放他們攜帶武器的地方,將一把步槍從中拿了出來,裝填好子彈,接著帶上它來到了房間外面。
轉身關好房間的門,西爾維亞用步槍當做拐杖,向旅館的一樓走去。
在樓道中,她的眼睛突然開始流出鮮血,但是西爾維婭仿佛沒有任何感覺一樣,任憑這些血液滴落在地上。
一路下樓,一路留下了血跡。
最終她來到了遍地狼藉的一樓。這裡被翻了個底朝天,櫃子被胡亂打開,各種紙張隨風飄飛,被砸破的蒸汽管道噴吐著蒸汽,其附近的金屬管道上留下了積水。
西爾維亞喘著粗氣,來到了一個沙發,坐了下去。
她整理手上的槍械,然後將其抬起瞄準了旅館的門口。
一個汙穢屍體似乎誤入了這個地方,它從煙霧中走進旅館大廳,卻並沒有對坐在沙發上的西爾維亞發動攻擊。
而是如同一個迷茫的人一樣在原地徘徊。
西爾維亞開槍射殺了這個汙穢屍體。
咚的一聲,這個意外來客倒在了旅館單位地上。
似乎被這裡的聲音所吸引,更多的汙穢屍體闖了進來,一邊吼叫著,一邊朝著一樓唯一的活人衝了過去。
西爾維亞強忍著傷口的疼痛,迅速射擊,將那些汙穢屍體擊殺,然後立刻開始給手中的步槍填裝彈藥。
越來越多的汙穢屍體開始闖進旅館大廳。
西爾維亞剛開始還在射擊,後面就直接拿起槍,將槍托作為武器和那些屍體近戰。
脆弱的汙穢屍體並不像他的同類,諸如複蘇喪屍或是血肉傀儡一樣。
它們是依靠著死者留下的最後一口穢氣,強行讓此人在喪失全部理智的前提下“復活”。
所以殺死他們就像殺死人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這些汙穢屍體相較於人,一般的創傷是沒有效果的,只有致命傷才能夠解決它們。
這種低級而粗暴的屍體煉製是用來製作炮灰的。
西爾維婭首先開了一槍,擊倒了最近的一個汙穢屍體。
緊接著她迅速向劈柴一樣,翻轉步槍,用槍托砸爛了接近自己身前的汙穢屍體的腦袋。
然後像揮動斧頭一樣,橫著猛擊一個汙穢屍體的腦袋,將其擊殺。
劇烈的動作將西爾維亞的傷口再次撕裂,血流已經順著她的身體滑落到了地上。
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液,西爾維亞靠著已經有些彎曲的步槍站立在大廳中央。
“哦?看起來這裡似乎真的只有你一個人啊。”
馬克西姆從塵霧中走了出來,有些意外地看著眼前扶槍而立的西爾維亞。
他原以為阿尤卡西所在的這個旅館是個陷阱,裡面肯定埋伏在等著自己。
要不然說不通自己的一些感知。
然而經過他仔細的探查和佯攻,並沒有發現任何埋伏的跡象。
看來自己作為使徒所擁有的感知還是將信將疑的狀態。
“呵,來找阿尤卡西的?”
“你很聰明。”
“呸!這誰都看得出來,好吧,老頭。”
西爾維婭吐了一口血沫子,盯著眼前的馬克西姆。
“讓開,我不想濫殺無辜。”
“呵呵,老頭,什麽不想濫殺無辜,你不過怕我身上有汙血炸彈,給自己找個借口罷了。
這麽要面子就不要來啊!”
“對我就是怕你又穢血炸彈。”
馬克西姆見西爾維亞沒有讓開的意思,也不再多說,展開雙手,身體開始被無數灰色的樹枝附著。
西爾維亞的眼睛再次開始流血,這一次她不得不注意一下,因為血流已經有些影響視野了。
現在她的眼前一片血紅,已經快看不見其他顏色了。
“靈視還是有些不夠啊,只是預見可危險,卻沒想到是這種危險啊。。。”
西爾維婭一邊徒勞地擦著眼睛流出的血液,一邊喃喃自語道。
“早知道就不出來了,死前還要戰鬥。真是的,跟個賭徒似一樣,死到臨頭還要賭博。。。”
西爾維婭將手中步槍丟掉,搖搖晃晃地靠自己站直,抬了抬右手,然後一發狠,迅速將食指和中指插入了自己的眼球。
極致的痛感迅速塞滿了西爾維亞的大腦,讓她不受控制地向後跌倒,坐在了被她殺死的汙穢屍體的殘骸堆裡面。
衣服上沾滿了一些紅的白的液體。
西爾維亞咬了咬牙,強忍不斷跳動的疼痛,深吸一大口氣,接著猛地將自己插入眼球的兩隻手指拔了出來。
在連帶出一些血液和晶狀體碎片的同時,西爾維亞被再次加重的感知差點痛昏過去。
她微微張開嘴,不停地發出低聲的吐氣,以此來緩解自身的負擔。
西爾維亞顫抖著雙手將自己支撐起來。
“靈視者?”
馬克西姆見到西爾維亞的動作猜測到。
擁有靈視的人本是內有戰鬥力的。
他們的靈視只能幫助擁有者看清一些事情的本質和預見一些影響深遠,足以波動時空的事件
哪怕是聖者或者是使徒,他們的靈視也不過是可以用來佔卜。
只有使徒之上的亞神,其靈視才能夠做到使用靈視來干擾現實是真正的強者。
靈視者可以說是使徒升格到亞神後跨越限度最大的一類。
事實上,如果不是可以進行佔卜和看清事物本質這兩個主要的特點,靈視者幾乎和普通人無異。
但是他們還有一種手段讓自己變得非人,那就是戳瞎自己的雙眼。
黑色的紋路開始從眼球缺口爬出,密密麻麻地向著西爾維亞的臉部擴散。
馬克西姆皺了皺眉頭。
靈視者十分稀少,而將自己雙眼戳瞎的人就更少了。
他也只在古老筆記中講過眼下這種情況的描述。
但是那些堆砌著華麗的詞藻,如同詩歌一般的史詩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什麽洞見另一眼,降臨夢中魘。
本來他還想看看靈視者自殘雙眼後到底會發生什麽。
但是馬克西姆內心不斷升騰起來的不安,讓他放下了自己的好奇心。
於是他果斷伸出自己的右手,肉芽從手心生長而出,化作一把長矛,一瞬間洞穿了西爾維亞的胸口。
噗的一聲,西爾維婭吐出了一大口烏黑的鮮血,臉頰上已經完全失去了血色。
不過這一下讓馬克西姆臉色大變,瞬間收回了自己的肉芽。
那些烏黑色的血液並沒有直接掉落在地上,而是化作一滴又一滴,大小不一樣的水珠懸浮在半空。
而西爾維亞同樣沒有因為肉芽的離開而摔在地上,她也同樣懸浮了起來,就好像馬克西姆面前有一個無形的液體空間一般。
“該死,這裡竟然快墮入臨界之地了,這群靈視者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馬克西姆一邊罵著,一邊快速向著旅館外面退去。
只是當他快要來到大廳大門口的時候,他也不自覺地漂浮了起來。
窒息感傳來,空氣仿佛變成了一種粘稠的液體,正嗆入他的肺腑。
馬克西姆立刻用手心生長出的肉芽當做鉤鎖,想要讓他們刺入外面的地面,然後將自己拉著離開這個地方。
但是肉芽在伸出去的仿佛受到了極強的阻力,短短幾米勒單位距離竟然無法跨越。
這時,西爾維亞睜開了她空洞的雙眼,一雙血肉模糊的扭曲球體看著馬克西姆。
霎時,馬克西姆的肉體如同泥巴一樣被揉動起來,然後身體上迅速長出數個肉瘤。
然後這些肉瘤又接連爆開,讓馬克西姆變得有些血肉模糊。
臨界之地,一種極為可怕而詭異的地方,是噩夢與現實的交匯之地。
此時的西爾維亞就變成了馬克西姆的夢魘,能夠真正地重創到他。
吐出一大攤綠色的液體,馬克西姆咬咬牙,高舉雙手低頭,整個人如同被掛在架子上一樣。
他呼喊氣隕日之神的名號,乞求神明的幫助。
一個巨大的,中心是漆黑色圓點的太陽陡然從天空中的硝煙中露出,撕破了那些烏雲。
它光輝雖然耀眼金黃,但是卻扭曲得如同一個個蛆一樣。
或者說光輝只是它的觸手,因為發光且數量太多,從遠處看就像是陽光一樣。
其降臨所產生的無形波動暫時打破了旅館中的臨界之地,馬克西姆得以重新回到了地面上。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立即離開了這個地方。
畢竟自己召喚來了隕日之神的眷屬扭曲烈陽。
這勢必會導致幾乎所有在卡弗蘭特港的勢力派遣自己的人前來查看。
到時候馬克西姆很可能被圍攻,所以不得不立刻離開這個地方。
扭曲烈陽是一種詭異的活恆星。
這些怪物是作為隕日之神的眷屬,擁有一定的權能和神性,屬於混亂星辰的存在之一。
在無垠太空中,它用烈陽的外表來誘惑其他的行星或是逃亡的文明靠近自己。
然後吞噬掉他們來作為自己的養料進行成長。
它的光輝實質化就是一大堆的捕食觸手,無數的口器附著在上面。
最古老者就是如同黑洞一樣的存在,完全不需要烈陽的偽裝來吸引它的食物,直接移動,然後吞噬就行了。
此時降臨的,雖然只是其中年幼者的一個投影,但是其破壞力仍然十分驚人。
整個街區除去旅館建築以外,在一瞬間被扭曲烈日的光輝夷為一片乾淨的平地,隻留下一個有些破碎的旅館單單突兀地佇立在那裡。
蠕動的光輝再次撒下。
街區的一層地面被掛掉,足有幾米勒之厚,將埋在地底的各種蒸汽管道,下水道,供水管等等裸露了出來,甚至已經可以看見地鐵的水泥牆壁。
各方勢力迅速注意到了這個降臨的存在。
銀甲密衛中的個位數編號者此時不得不出手了。
要是讓著扭曲烈日繼續吞噬,那麽投影就會變成半實體,進而就無法被徹底驅逐了。
哪怕將半實體擊殺,其屍體所造成的汙染足夠讓卡弗蘭特港整個城市變成汙染禁區。
不過在銀甲密衛出手之前,一道彗星先一步擊中了扭曲烈日。
那是芙洛斯塔爾王國的受封星辰騎士的攻擊。
看來混亂星辰存在之一的出現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從遙遠的芙洛斯塔爾王國給扭曲烈日來了一擊彗星打擊。
在彗星的攻擊下,扭曲烈日的投影劇烈地抽搐著,噴出大股大股的瀝青一樣的液體,然後緩緩地向旅館建築墜落。
很快,它就與西爾維婭的靈視之眼所造成臨界之地相碰撞在了一起。
一時之間,這一方空間仿佛徹底失去了重力的束縛,整個旅館開始漂浮在空中。
扭曲地黑色紋路突然出現,然後迅速爬滿了旅館建築的外牆,扭曲烈日投影的殘骸開始發生異變,一些銀色的蠕蟲開始生長出來。
阿尤卡西面對這樣的情況,自然是沒辦法繼續睡覺的。
他被一陣窒息感所喚醒,然後就瞪大著眼睛看著懸浮在空中的自己和旅館。
一時之間阿尤卡西都忘記了自己現在是無法呼吸的。
只是即使他反應過來以後,阿尤卡西也絲毫沒有辦法應對眼下的情況。
只能徒勞地揮動四肢,如同每一個溺死在海水的人最後所做的一樣。
沒有過去多久,他就兩眼一白,昏死了過去,四肢無意識地攤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