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時間,轉瞬即逝。
籠罩內城的魔影已散,一片死寂的城中,也慢慢多了幾分幸存的人氣。
幸存者雖不多,但也很快便被長生宗組織起來,形成了一個廢土魔域之中的簡單秩序。
相比長生宗的忙碌,楚牧則就從容得多,從血池出來後,他隨意尋了一廢棄房舍,布下簡單的隔斷禁製之後,便獨自修行起來。
至於城中其他事情,他倒也灑脫。
大陣猶存,以他們殘存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攻破一座三階的護城大陣。
現如今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外界察覺到異常,直接破開大陣,眼下這般被困局面,才能改變。
而且,以他觀察的情況來看,應該不需要等待太久。
木屋前,楚牧仰望著天穹之間的這座大陣。
隨著靈脈的徹底魔化,再加之連番大戰,導致城中的諸多房舍損壞。
房舍損壞,圍繞房舍而鋪設的靈能供給體系,自然也就隨之崩壞。
而靈脈,卻還在源源不斷的產生著靈氣,當然,靈脈魔化,產生的則就是魔氣了。
源源不斷產生的魔氣,在沒有封存的情況下,自然是直接溢散於整個內城之中。
魔氣與靈氣,本就是兩個對立的產物。
護城大陣,品階再高,威能再強,其根本,也是在於靈氣。
魔氣侵蝕之下,大陣的根本,自然也會隨之而變。
曾經的淡藍光幕,如今已是明顯多了不少墨黑色彩。
一眼看去,就好似……天黑了一般。
如此明顯的變化,若是細查,絕不難發現魔氣的存在。
不管之前那位長生宗金丹老者,以什麽方法糊弄住了長生宗,只要魔氣顯現,還侵蝕了護城大陣,長生宗就不可能坐視不理。
稍稍思索片刻,楚牧轉身回房,步子剛邁開,楚牧似是察覺到了什麽,突然再看向天穹之中的昏暗。
只見魔氣繚繞的昏暗之間,一抹亮光乍現。
“破!”
冥冥之中,似有一聲低喝,亮光璀璨,愈發逼近。
刹那間,一聲驚天轟鳴,突兀至極的響起,城中死寂,瞬間告破。
隨之告破的,還有那籠罩天穹的昏暗。
這時,楚牧才看清,那所謂的一抹亮光,竟是一道劍光!
劍光落下,這一座將楚都封鎖了大半個月的三階護城大陣,竟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一道數十丈的裂縫,便於光幕之上浮現。
恐怖的劍意於裂縫之中顯露城內,裂縫蔓延,只是呼吸之間,籠罩楚都天穹的大陣……直接支離破碎!
大陣破碎,魔氣洶湧溢散,這死寂魔域,終是重見天日。
與此同時,天穹之中佇立的一道身影,亦是清晰映入楚牧眼簾。
來人儼然就是當初於荊門劍斬元嬰的那位恐怖存在。
“徐……凌天……”
楚牧心中默念,下意識看向那營地方向。
畢竟,據他之前打聽的情況來看,這位恐怖存在,據說已經到了西南主持長生宗戰局。
西南距離楚都,少說也有數百萬裡。
這樣一尊恐怖存在,在坐鎮一方的情況下,哪裡會因為區區楚都異變,就匆匆而來。
顯然,這樣一尊恐怖存在降臨楚都,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在於徐長青。
只見營地方向,一襲白衣衝天而起,與那天穹之間的劍道元嬰碰面,隱隱的靈氣波動閃爍之間,便是一片空白,難窺絲毫。
楚牧瞥了一眼,沉吟一會,縱身一躍之間,便落於營地之中。
大陣已破,楚都魔變,徹底結束。
那他的任務,自然已經完成。
接下來,就待徐長青歸來,履行與他的交易承諾。
剛於營地之中落腳,楚牧似是想到了什麽,一躍而起踏上營地屋脊,目光鎖定外城方向。
人間地獄,已經……蔓延!
任何一絲一縷的魔氣,對普通的練氣修士,都是足以墮入魔道的恐怖。
對普通凡人而言……那就是致命的存在!
而楚都內城,一條三階靈脈已徹底化魔,城中內外隔絕,魔氣積攢無數。
在此刻,在這大陣破碎之際,洶湧的魔氣,就如潮水一般向四方擴散。
所到之處,皆是一片人間地獄!
或在魔氣侵蝕之下,直接爆體而亡,或直接被魔氣泯滅神智,化為一具具惡念佔據主導的魔屍……
此類之景,在這短短幾個呼吸之間,已是數不勝數。
楚牧怔怔注視著,親眼見證著一場……浩劫的席卷!
短短片刻,楚都數十萬世俗凡人,無一幸存。
滿城殘肢斷臂的血腥之間,是一具具只有著嗜血本能的魔屍。
他們上一秒,或許還在家長裡短,還在一個安逸的環境之中,下一秒,便是徹底泯滅,肆意撕咬著一切血腥之物。
楚牧看向天穹,眸中似有不解,但似乎,又有些明悟。
凡人……算人嘛?
這個問題,看似很淺顯明了。
但在修仙界,這個問題,確確實實,是一個極為複雜,且極具爭議的問題。
畢竟,修仙界與世俗,是兩個世界。
而且,修仙者超凡脫俗,誕下的後代,只要是夫妻雙方皆具備靈根,那誕下的後代,基本都會具備靈根。
在世世代代繁衍,無數次優勝劣汰的演變的情況下。
人與人,雖形態相同,靈智相同,但在某種意義上而言,其實早就是兩個物種。
就連世俗,都有何不食肉糜這種存在。
更何況,本就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哎……”
楚牧輕歎一聲,搖了搖頭,便從屋脊走下。
這種事,見多了,也就習慣了。
就好比之前的荊門,那一個港口樞紐之地,方圓數千裡,本是世俗繁華之地。
可他至荊門,卻不見一個凡人蹤跡。
那些凡人,去哪裡了?
顯然也是一個很清晰的問題。
至少,大敵當前的情況下,正道盟的修仙者,是不會浪費時間精力去考慮無關緊要的凡人生存問題。
他初至楚都,見長生宗統治觸角蔓延至世俗,本以為,在長生宗統治地域,這種情況,或許會好上一些。
但事實,似乎並沒有太大差異。
“通知所有修士,一刻鍾之內,撤離楚都。”
徐長青從天而降,聲音響徹營地。
有修士詢問:“那楚都這邊如何處理?”
“楚都之外,以五百裡為限,宗門已鋪設了隔斷陣禁。”
“一刻鍾之後,宗門會摧毀魔脈,徹底清除方圓五百裡以內所有魔氣,以及被魔氣汙染的存在。”
一番解釋安排過後,徐長青看向楚牧,詢問道:“道友此番,是隨長青回宗門兌現承諾,還是另有安排?”
“楚某近來還有些許瑣事,待處理完畢,楚某再聯系道友。”
“長青此番回宗門,應該會閉關數載,道友若至,隨時聯系長青。”
“行。”
楚牧點頭,徐長青遞來一枚令牌。
“楚都城外,宗門已徹底封鎖,道友你持此令,可出入無阻。”
“麻煩道友了。”
楚牧接過令牌,瞥了一眼天穹之間的那尊恐怖存在,似是想到了什麽,試探詢問:“那尊真魔……”
“我爹不擅長追蹤之術,但門中有一位擅長鎖魂追蹤之術的前輩已經抵達城外,鎖魂追蹤的話,察覺真魔大概所處區域,應該不難。”
“若此魔作亂,那就是自尋死路。”
楚牧點頭,但回想那殘魂的言語,他又有種預感,以此人的老謀深算,恐怕不會那麽輕易就被長生宗逮到。
搞不好,直接潛藏,離開大楚也說不定。
更何況,還有那對他而言,遠在數十年距離之外的一個修仙界……
一番交談過後,徐長青匆匆離去,楚牧也沒有在城中逗留,穿過內城的死寂血腥,便是對他而言,久違的楚都外城。
如今,同樣也是一片血腥,同樣也是魔氣森森。
楚牧隨手一抓,便擒住一具魔屍,神識探入,肆意查探。
魔屍的存在,和他猜想的,也沒有不同。
魔氣的邪惡魔性,侵蝕人之靈智,魔氣能量,侵入身軀,若承受住了,那就是對軀體的改造,化為魔屍,承受不住,那就是直接爆體而亡。
和當年他剛突破築基時,那滿城活屍之景,也沒有什麽不同,皆是異種能量侵蝕之下的正常演變。
“若讓此地存在下去,或許此地,又會演變成另外一番光景……”
楚牧若有所思,抬手一揮之間,數十具衝來的魔屍,盡皆泯滅。
他縱身一躍,已是懸浮天穹。
整個楚都之景,亦是盡在眼簾。
“嗯?”
似是察覺到了什麽,楚牧身形驟然挪轉,騰轉挪移之間,已至城北一處草廬之前。
草爐之中,有一衣衫襤褸的少年癱倒在地,似是承受了某種劇痛一般,掙扎之間,面色猙獰,嘶吼不停。
神識感知之中,少年不過一普通凡人,但……此少年,一介凡人,在這魔域之中,竟還存活!
楚牧略顯思索,邁步上前,抬手一點之間,本是劇烈掙扎的少年,似劇痛減緩,扭曲的面容才稍稍正常。
他神識覆蓋而去,一番探查之下,神色也不禁多了幾分驚奇。
此少年身體,與那些魔屍,已並無區別。
皆是被魔氣侵蝕,肉軀異變強化,但此少年神智,竟未曾泯滅,僅僅憑著意志,竟與魔氣的魔性侵蝕僵持不下,維持著神智的存在。
“仙師,救我……”
少年努力張嘴,虛弱的聲音隱約可聞。
“可惜……”
楚牧面露惋惜,如此難得的意志,若踏入仙途,必然能有一番成就。
但可惜,此子並無靈根,只是一純粹凡人。
仙凡相隔,沒有靈根,那再出色的其他天賦,也沒有絲毫意義。
“罷了, 既然讓楚某碰見,也算是一場緣分。”
楚牧抬手一揮,點滴火星落入少年軀體,似有燃燒的爆裂聲響起,刹那間,便將少年體內魔氣盡皆祛除。
他再一揮手間,一道光芒落於少年軀體,將魔氣隔絕在外。
一枚丹藥,伴隨楚牧指尖輕動,亦是落入少年嘴中。
“阿大叩謝仙師救命之恩。”
稍稍有幾分氣力,少年立馬艱難起身,叩首於楚牧身前。
“起來吧,城中已化為魔域,已不適合凡人生存,隨楚某出城,你再自尋出路。”
楚牧一卷衣袖,少年身形驟然懸浮,隨即,他縱身一躍,如流光幻影,從房門而出,直衝雲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