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薄霧籠罩的空間之內,一座漆色零落的咖啡館坐落在中央。
咖啡館的內部已被改造,一條長桌在一樓的中央,影子和另外的參會成員逐個出現。
一直和林奇接觸的男人從二樓走下,站立在主陪處面帶笑意。
(主陪:長桌正衝門口對面的座位)
“各位請坐,很高興大家全部到場,我已經按照要求改變你們的形貌。”
“各位可以大膽發言,除了少數的幾個人,沒人知道你是誰。”
林奇看著男人的笑容,又微不可查地觀察到周圍人各異的面容、裝扮,僅有自己一個看起來十分奇怪,通體全黑的影子站在這裡。
惡趣味的家夥,也不提醒我改外貌,他早就知道我有影子了啊。
然而其他人看著影子卻有著幾分羨慕——
他們都看得出影子是一個替身類的超凡能力,這對於生存、作戰、自保有不小的幫助。
“今天先驅不在,他在參悟《理想國》,我暫且來主持本次讀書會。”
男人露出笑意,幾個參會者也笑了笑。
“讀書會的原活動過會兒進行,鑒於多來了幾位新血,我們將花費十分鍾時間歡迎他們。”
“好!”
“好。”
“好……”
或熱血,或溫婉,或和藹的嗓音伴隨著掌聲響起,一個個前輩扭頭看向新來的人,臉上露出笑容,綻放善意。
全場外貌最古怪、最獨特的林奇吸引了多數人的目光,他突然有點尷尬。
“每位理想青年都以代號相稱,新來的三位可以想想自己的代號了。”
三位?
林奇扭過頭,很容易找到了另外兩位新人——
一位是略顯局促的少年人,看起來頂多高中的模樣,一位是身姿高挑,頭戴貝雷帽,身披小坎肩,頗具文藝氣息的女生。
看到那女生朝自己招手,臉上帶著有趣和善意的神色,林奇想的卻是——
這個女生是通過愛上那個男人,然後被拒絕來到這裡的嗎?
沒等林奇多加思索,男人已經帶著莫名的笑意看向他。
“那個黑的幾乎看不清的,說說你的代號吧。”
“哈哈哈哈……”
頓時,咖啡館裡充滿了快活的氣息,林奇臉色更黑了,緩緩從座位站起來。
“我的代號是,【影子】。”
情急之下,林奇也想不到什麽有意思的代號。
“嗯哼,女士,你呢。”
男人目光轉移,前後語氣完全不一樣。
“各位可以叫我【月光】。”
月光小姐窈窕地站起身子,溫婉地笑了笑。
所以月光小姐是愛這個男人的嗎?
影子,你在想什麽!
林奇恍然大悟,他說自己怎麽會有奇奇怪怪的念頭,原來在支配影子時,影子的心智和思維邏輯同時會對自己產生影響。
我在想你,林奇~
……你閉嘴吧。
咖啡館的新人介紹已經結束,林奇沒怎麽留意那個局促少年的代號。
“好的,接下來是信息交流時間,大家可以發布自己覺得有意義、有價值的觀點和信息。”
一位老者舉起手,在所有人一致的首肯下開始發言:
“我是【先知】,政府將在七天內完成所有非官方紙質文本的收繳,並在隨後裁撤中小學語文教師這一職業,取消高校內政治、歷史、經濟、文學、哲學等人文專業……”
一位中年人面色難看,
竟有幾分悲憫,強忍到先知說完: “這不合理,語文教師都沒了,政府哪來的人才供應,以後的人都不會寫字,都不會思考了。”
“呵呵,說不定我們都沒有以後了。”
另一位少年人,代號【作家】,外貌為玉面書生模樣,冷冷地諷議。
主陪的男人笑意不減,調笑中多了幾分嚴肅:
“據我所知,政府將推出一些人,這些人將閱讀希臘神話、北歐神話、東方神話、宗教經典等書籍,並在心智扭曲的情況下,通過自我高潮,執掌神話中的超凡權能,號為【天選者】。”
“所以,政府通過類似的方式,將人製造成純粹的,不老不死、任勞任怨、無限繁殖的勞動工具、社會部件,是可以解決所謂以後的事的。”
講著講著,大家都沉默了。
“呃,這本書已經在寫了。”
所有人都看向先知。
“剛剛烈焰人說的只是這本書可帶來的部分權能,這是一本大書,一本閱讀不同部分可以成為不同社會需要角色的大書……”
原來這個惡趣味的家夥叫烈焰人啊。
這個先知怎麽知道這麽多,他不會就是編寫這本大書的人員之一吧。
林奇暗自思索著,其他參會人員也沉默著。
“這本書叫《恩典》,分為數百個部分,政府號稱這本書滿足了一個人的一切精神需求,它將會教你怎樣感恩,怎樣愛國,怎樣勞動,怎樣奉獻,怎樣犧牲,怎樣讓人生幸福,怎樣讓社會和諧,怎麽讓世界美好。”
“其實有一說一,一個社會的所有人將這本大書奉為圭泉,通過《恩典》確立並堅持自己的位置,這個國家,這個社會,這個文明確實很可能更好,只是人們天生就失去了選擇權而已。”
“但是!”
講到這裡,先知頓時震聲,然後在場所有陷入壓抑和憂傷的人,體會到了什麽是老當益壯還有中氣十足!
“就是這份選擇權,是人不可侵犯的權利!”
“我支持人們選擇一個理想並為之努力,但我反對有人剝奪我們選擇的權利,或者用軟刀利劍,明著暗著,威脅、強製、逼迫我們的選擇!”
“哪怕,這份選擇是他們口中的圭泉,在真理層次也是不可置疑的信念,但我,不同意!”
“除非,在一切的伊始,他們給出最公正、最辯證的觀點與判斷,思想上給我們最完善的教育;
除非,他們講清一個事物的好與劣,而不是極端地,且要按著我們的頭去肯定一個意識形態的褒與貶;
除非,他們以真摯,以熱誠,以關懷,以客觀,以愛,去尊重一個人作為人類的位格,去給予一個人成就自我的機會,去允許一個人自由選擇的權利——”
“不然,我不同意!”
先知朗聲站起,在這些少數者面前仿佛在對著世界宣告:
“同志們,當政府剝奪了我們選擇的權利,剝奪了我們言論的自由,剝奪了我們思想的能力,實際上是對自己的行為,對自己的教育,對自己的道路的不自信。”
“切不可以吾前言以忘志。”
“未來是光明的,謹記。”
一陣沉默之後,便是熱烈到幾乎喧囂的掌聲!
“好!”
“說的好啊!”
“太對了!”
“……”
林奇觀察之下,竟有幾個人的眼眶泛紅,流出熱淚——
其實就連他自己,也在這番感染力極強的演講下,心神撼動,為之深思。
“先知說的太好了,【史官】記下來了嗎。”
烈焰人也不複調笑,神情慷慨,身體顫抖。
“記, 記下來了。”
史官也是一位老人,不過比先知更老。
羽毛筆結束在羊皮紙上的“沙沙”響聲,史官覆滿褶皺的微顫的右手,落上一滴赤誠的淚。
烈焰人深呼吸幾口氣,臉上又融出笑意:
“很感謝先知的分享,我這裡分享一個信息——”
“三十三天后,政府將在首都人民廣場舉行【焚書大會】。
“經典的、著名的、思想深邃的、影響力大的非官方紙質文本將在那裡被銷毀,我們理想青年將干擾此次活動。”
“目前參與人員待定,有參與意向的同志可以來我這裡報名,我們將評估你的自身情況再作出決定。”
接著,又是一些不大不小的信息的分享,很快到了大家分享讀書心得的時候。
“我先來。”
作家率先舉手,身姿挺拔站起,有如玉樹臨風。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我從顧城先生的這句詩中,獲得了一雙【純黑之眼】。”
眾人看向作家,一雙純黑的眸子在他的眼眶中幽幽流轉著黑暗。
“在純黑之眼的加持下,我遭遇劣勢環境時,會增強各方面抵抗的能力。”
“這裡的劣勢環境不特指物理上的危險,更傾向於社會的、政府的、世俗的事物給我的壓迫,造成的我的弱勢狀態、劣勢情況。”
“由此,我獲得了這雙純黑之眼後,在目前日益緊張的禁書環境下,獲得了閱讀速度加快,閱讀理解能力加強等各種長期增益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