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天尊懸於道德巨柱內部頂端調息養氣。
烏黑緞發束起,戴著頂嵌玉銀冠,一張鼓動著黑暗的裂嘴緩緩出現,在他的一邊側臉翕動。
霓裳之下,無數湛藍色的道德鎖鏈延伸而出,籠罩了眾人所處的空間。
“禁忌學識……”
玄奧而又詭異莫測的聲音同時從道德天尊的口中、側臉裂嘴中傳出,接著又悄然消失。
下方,“啪啪啪”身體倒地的聲音接連響起,出乎意料的,軍師在林奧立體後,仍然保持清醒站在原地。
林奇嘴角帶著一抹隱笑,收斂手中的白光,十三位受冠者被他通過虛幻造物主的權能從我之載體中解脫出來。
“林奧,你人呢?”
道德巨柱內,穹頂四周傳來林奧冷靜、理性的聲音,“我沒有進行自我解放,所以沒有物理實體,我現在在道德國的網絡系統內。”
“你們拖住道德天尊三分鍾,三分鍾後我將成功切斷規訓芯片與道德國民的連接,這將減弱道德天尊展現的權能威能。”
在場幾位高階受冠者記住了這句話,他們第一次了解普通人的意志會對一位受冠者的權能造成影響。
“交給我們了。”
費騰手舉長槍,槍頭嗡鳴。
魔術師悄然隱沒身形,不知道在醞釀什麽。
機械師化為黑色金屬流,沁入並感染道德巨柱內的金屬與機械,強化自身實力……
當一位受冠者雙手持紅藍刀刃,化為一道三色流影旋轉著衝上高空直刺道德天尊的時候,戰鬥打響了。
“三分鍾,你們能不能在我手底下撐三十秒都難說。”
“桀桀桀桀桀,切斷吧,我已經不需要那種東西了。”
道德天尊的兩張嘴同時說話,英俊的面龐、倜儻的身姿下,一道聲音清越高冷,一道聲音陰邪詭異。
藍色的道德鎖鏈擴張,隱沒入道德巨柱的內部,又透出道德巨柱。
從道德巨柱外部,從遙遠的高空向下望,無數泱國古文字組成的道德鎖鏈凝成的藍色光幕變大、延伸,從原本僅僅包裹道德巨柱上層空間的形態,逐漸變為包裹整個道德巨柱,整座道德高地的龐大形態!
甚至,藍色道德光罩竟有覆蓋整個道德國、整個理想世界的趨勢。
道德巨柱內眾受冠者,短暫地一瞬間失去所有冠名的權能,自我姿態也在瞬間搖晃。
異變僅有一瞬間,受冠者們勉強站住,但意識領域的冠名忽明忽暗,權能的運行也變得滯塞起來,自我的獨立意志逐漸模糊。
林奇沉默著,掌心一道白光醞釀,白光扭曲變化著,種種怪誕荒唐的影像誕生。
在未知聲音的幫助下,林奇借助【待終冠主】的權能,臨時成就【虛幻造物主】,獲得相應權能。
二階層次的【虛幻造物主】為林奇帶來了三個權能。
【虛幻解脫術】
【虛幻封印術】
【虛幻造物術】
【虛幻解脫術】被林奇用來讓受冠者們離開我之載體,此時他要利用【虛幻封印術】盡可能減弱道德天尊的實力。
白光閃爍,道德天尊的神態瞬間凝固,古早的記憶在他的腦海裡浮現。
高二那年,杜璞16歲。
“你為什麽罵我傻逼?你沒有點禮貌嗎?”
被怒懟的男生,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凝固,“我剛跟你開玩笑的啊,這又沒惡意啊,我都不是真的罵你。
一點玩笑都開不起,你是真的傻逼,這次我是真罵你了,傻逼傻逼,你媽死了……” 杜璞臉色變換,憋著一口極大的氣。
——
宿舍裡,杜璞打開房門,幾個男生嘻嘻哈哈地談論性的話題,說幾個黃色玩笑。
杜璞瞬間拉下臉子,“你們真下流,天天說這些東西不惡心嗎。”
一瞬間,房間內所有男生面色都冷了下來,為首的男生翻了個白眼,“你趕緊滾吧你,煩死了。”
——
教室,打開學習艙,杜璞面色微紅的走出教室,和一個暗戀的女孩子搭話。
“你推薦的那本《月亮與六便士》我看了。”
女孩子有了興致,輕笑著扭頭看向杜璞,“哦,你看了?你有什麽感想呐?”
堅定、不屑、玩笑、否定、排斥的神情混合著浮在杜璞臉上,“主角就是個渣男啊,拋妻棄子,還隨便亂搞……”
女孩勉強聽完,眼神仿佛輕輕凝視杜璞一般,語意賊冷而又帶著幾分疑惑,“就這些嗎,你沒有看到別的嗎?”
杜璞搖了搖頭,沒有察覺什麽不對,“不知道,可能我沒看懂吧,但我覺得一個男的怎麽可以這麽渣……”
“哦。”
——
這段時間,泱國流行了一些熱梗。
杜璞看著一堆進行莫名其妙的表演,又莫名其妙地猥瑣地笑的同學,搖了搖頭,輕蔑的表情浮現,“真低俗。”
看到杜璞這副表情的同學們,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
杜璞被曾經的朋友輕輕拍了一下,朋友神色複雜,“杜璞,你知道為什麽我不喜歡跟你玩嗎。”
杜璞內心裡沒來由地憤怒,他壓抑著情緒問,“怎麽了,為什麽?”
朋友搖了搖頭,“你不懂得享受生活,而且……”
“你太虛偽了。”
…………
無數相關的,促使杜璞走上【君子】【衛道士】【道德真君】【道德天尊】這條冠名晉升之路的記憶浮現。
一開始先是心靈的刺痛,認知水平提高不少的他看到少年的這些行為,自己還是忍不住尷尬、難堪、刺痛。
後來便是沉默,但僅是瞬間,哭聲伴著笑聲從道德天尊英俊邪異的面龐傳出。
正臉風流倜儻,面若白玉,珠淚垂垂。
側臉妖異陰邃,黑如深淵,邪笑連連。
下方的受冠者內,有幾個人輕聲說著。
“他怎麽了……”
“他是不是瘋了……”
他是不是瘋了?
哈哈哈,我是不是瘋了?
“嘿哈哈哈哈哈哈!!!!”
“愚鈍,我瘋了,我早就瘋了,哈哈哈哈!”
“當我站在道德高地之上,假借著公眾的威權,卻又忽視大多數人的喜樂,而又給他人以凌辱與批判的時候,我就已經瘋了!”
“當我站在傳統道德觀點的立場,簡單地批判一個經典文學人物的道德問題,以為這樣暗戀的女孩子會覺得我是個好人,我是個值得的男生的時候,我就已經瘋了!”
“當我成就道德天尊的時候,當我自稱為社會意志的制定者,當我不詢問他人意見就讓道德成為他們的至高準則的時候,甚至當我成為受冠者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是個瘋子了,哈哈哈!!!”
“嗚嗚嗚,當我成為一個被教育體系和傳統社會規訓觀念塑造的機器,沒有自我意志而下意識地遵循他者一切要求的傻逼,並且不允許有任何反叛者超出自己甚至帶著憤怒、恐懼、惡意攻擊一切挑戰者的時候,我就已經瘋了。”
哭喪一般的嚎啕僅有短暫一會兒,杜璞表情誇張似在對誰訴說癲狂的大笑歇斯底裡地宣泄而出。
“哈哈哈哈哈,什麽【君子】?什麽【衛道士】?什麽【道德真君】【道德天尊】?!”
杜璞的手指用力指著自己的臉,表情陰翳而猙獰,苦澀的面龐夾雜著不知意味的狂笑,
“我不是,我都不是啊,哈哈哈!!!”
“嗚嗚嗚,自始至終,我不過就是【偽君子】【真小人】【道德的繁衍載體】【道德的生存機器】——”
“道德的,道德的——”
杜璞高高仰起頭,雙眼瞪大,哭聲和笑聲戛然而止,高潮般的癲狂和海水般的嚎啕一瞬停止。
終於,他眼珠瞪大,不知道看著什麽,嘴裡喃喃吐出,
“嘿嘿嘿,
我不過是,
不過是,
道德的,
奴隸
而已啊。
嘿嘿嘿……哈哈哈……”
林奇維持虛幻封印術的左手手臂整根碎裂,化為虛無消失在空中。
他不可思議地看向杜璞。
“啪嗒!”
杜璞體內, 一道巨大的碎裂聲響起。
杜璞假裝不可思議地看向自己的胸膛,一道道黑光滲出。
他顫顫巍巍的把手伸進胸膛,從中抓取漆黑的碎片,眼睛微眯,臉上掛著得意而沉醉的笑,
“嘿嘿嘿,
瞧,
我的,
我的冠名,
破碎了。”
杜璞,真的瘋了。
從現在開始,我們不再用道德天尊稱呼這位瘋子。
下一刻,杜璞渾身顫抖,詭異的看起來粗質的黃色布料取代華麗古裝。
一道黃色的長袍披在他身上,黃色兜帽將他的臉龐隱入不可窺測的陰影之中。
杜璞的身形開始變大,變大表大再變大。
道德巨柱上層?道德巨柱整個?道德高地整座?
不不不,身披黃袍的杜璞身形變得太大了。
是首都,
是道德國,
是,
整個世界!
昏黃的暮光充滿了整個世界,偉岸的黃袍身影矗立於大地之上。
黃衣之主微微低頭,兜帽與黑霧面龐在大地上投影一片陰影。
黃衣之主一言不發,但所有人都知道如何稱呼這偉大存在。
女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終末對象——**】
【命運章節演繹中……】
【命運章節——偶像的黃昏!】
被昏黃暮光普照的眾生們緩緩抬頭,目光迷茫,如羔羊一般仰望黃衣之主的偉岸身體。
【偶像】
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