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家族是日本鐮倉時代頗具聲望的名門世家,由武士出身的先祖“空破飛天流”柳生猿飛創立,歷代都湧現出優秀的劍術人才。
鐮倉時代的皇室完全被架空,天皇源實朝淪為一個受人擺布的傀儡,大權讓鐮倉幕府的北條家族掌控。
柳生家族作為北條將軍府的家臣,心腹親衛,專門為其肅清政敵,鎮壓反對者起了關鍵作用。
比如將“破空飛天流”改良,用到極致的柳生重門,日本島最著名的女武者“幻劍飛天流”柳生薰,獨創“二刀飛天流”的柳生綱之介,都成為柳生家標志性人物,為北條家效命。
鐮倉時代後期,皇室宗親的源之信太郎,源守土門禦,源池順德三家勢力,為了源氏一族重執實權,聯手對幕府北條家發動嘩變。
此時北條家長女姐姐北條理子,弟弟北條義井為了爭奪家族繼承權,產生了激烈的矛盾,彼此決裂。使得原本佔據優勢的幕府,沒能在戰局上取得主動。
這場大戰打了足足一年,最後源氏宗親三家終因實力不濟,徹底戰敗。北條家在戰爭血拚,家族內鬥的消耗下,逐漸走向衰敗。
柳生家作為唇齒相依的家臣,也開始走向沒落,並且銷聲滅跡十多年。
直到後來出現一名手持“妖刀伊邪”的年輕劍客,自稱是柳生家的後人,叫柳生一兵衛。
他遊歷於日本本州島各地,挑戰各路武士豪強,劍客名家,歷經大小決鬥七十多次,無一敗績。
特別是擊敗日本武道中最為主流的三個流派名宿:
“神道無念流”阿部絕。
“天然理心流”歸海天樹。
“北辰一刀流”志村阿鼻道。
據說柳生一兵衛的刀法出神入化,“妖刀”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還自悟出一套精絕的技法“斬岩斷水流”。
在日本武道界,被冠以“劍豪”的尊號。
有許多地方領主,武裝軍閥,名門望族想要拉攏他,收為己用。可柳生一兵衛卻突然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有人說他隱居山林了,有人猜測他病死了,還有人認為他離開了日本,去了其他地方。
藍元山聽說過這類的傳聞,可萬萬沒想到眼前的這名武士就是“劍豪”柳生一兵衛。
“二刀流”是柳生家所創,利用長刀,短刃配合使用的一種組合殺技。
剛才雖然險險躲過太刀的揮斬,可肩膀還是被刀氣割傷,但真正驚險的還是短刀的追刺。
若不是自己的掌勁先前震得對方虎口麻痛,手腕受阻而運轉不便,影響了對手的出刀速度,心窩也許早就被扎穿了。
驚怖的“妖刀”。
可怕的對手。
藍元山只有兩個選擇:要麽拚死一搏,尚有生機。要麽引頸待戮,接受死亡。
此刻的藍元山當然不會坐以待斃,至少不願在亡妻霍銀仙的墓前,如此窩囊的死去。
要戰!
為了小霍。
必戰!
為了尊嚴。
他肩膀的傷口不斷的湧出鮮血,拖下去定會失血過多而昏厥,必須要速戰速決。
還要快戰快勝。
“嗨!”一聲怒吼,藍元山右臂一甩,衣袖一揚,一股巨大的氣浪鋪天蓋地的罩向對手。
這次的“遠揚神功”遠遠超出昨日對王小石發動的那一擊。
這是生死一戰,藍元山絕不能有絲毫保留。
強勁的氣浪衝擊力將二人之間阻隔的七八棵白樺樹紛紛“哢嚓”擰斷,
周邊的樹木也為之劇烈搖晃。 原本鋪遍地面的落葉,全部被卷入空中,化為一片葉雨。遠遠望去猶如黃色的雪花漫天飛舞,彌漫天地。
柳生一兵衛忽感迎面急風撲面,強大氣浪來襲,將橫於胸前的太刀猛斬出一刀。
刀氣橫空。
寒芒乍亮。
只見刀芒明顯在半空停頓住了,像是砍到一堵無形的牆上。
然後,“波”的異響聲,刀芒完全消失,可氣浪受阻後仍舊飛卷過來,氣勢凌人。
柳生一兵衛飛速倒步幾步,左右腳交叉踩位。雙手握緊太刀刀柄,迅速舉過頭頂,用力往前劈砍出一刀。
這看似簡單的動作,卻是“斬岩斷水流”中的“岩擊術”。
後撤的那幾步很關鍵,這是為了將身體姿勢與步伐調整到最有利的狀態,確保能穩定出刀。
同時他用了特殊的吐納術“鯨吸法”,把內息大量聚集於肺部,用來積蓄瞬間的爆發力。
最後依靠雙肩,雙臂,雙肘,雙腕,雙手同時發力,將力量傳送於刀身。
他揮出的那一刀蘊含了極強,極狠,極霸道的破壞力。
可謂石破天驚。
藍元山盡力一擊,也是使了十二成的內力,威力也猶如驚濤駭浪,洶湧澎湃。
刀勁霸道。
氣勁強橫。
一聲震耳欲聾的炸裂聲,如同蒼穹雷動,悚人膽魄。
緊接著是一連串“哢哢哢哢……”的木斷樹折之聲,恰似爆竹燃響連鳴。二人周圍一大片樹乾不約而同的坍塌,震倒,碎裂……
藍元山目光如炬,口中嘔血,染紅了白須。
他強提一口真氣,身子飛掠出去,衝向對手。
決鬥還沒結束。
還不能停下來。
柳生一兵衛仍站在原地,保持著剛才揮刀後的姿勢,手背的青筋暴起,掌心傳出“滋滋滋……滋滋滋……”的雜音。
像極了一條窺視獵物的毒蛇,在發出危險的警告。
這是死亡的呼喚。
柳生一兵衛驚人的握力,讓掌心與刀柄緊貼產生了奇異的聲音。
兩人相距二十步。
一人前掠。
一人靜站。
暖陽照射在藍元山的袈裟上,煞是燦爛輝煌,他仿佛化身為一道祥雲,給人帶來希望。
兩人間隔十步。
他加速前衝。
他穩如磐石。
朝霞移動,籠罩了柳生一兵衛的身形,依然看不清他的模樣,就像一個吞噬光明的黑洞。
五步。
藍元山猝然右邊袖袍一揚,勁風陡起,他將“遠揚神功”運到第九層。
這是定勝負的時刻。
柳生一兵衛依然不動如山,禪定原地,只是“妖刀伊邪”的刀尖鋒刃又泛出紫紅色的光。
三步。
雙方近身。
藍元山右手衣袖中彈出一道內勁,猶如一把鐵錘砸向對手。
柳生一兵衛身形甫動。
他終於動了。
一動就是驚人的變化。
只見柳生一兵衛身體往藍元山右側轉動來避讓。右手快速出刀橫切,利用刀的長度,弧度朝他左側砍去。
這個變化藍元山有所預判,也希望對手這樣做。
他揚起了受傷的左臂,伸出五指一抓,竟然打算用手去抓對方的太刀。
還是要抓“妖刀”。
這太大膽。
也太冒險。
可這膽必須有,這險值得冒。
這刀不好抓,差之毫厘藍元山的手就廢了。
但是他不僅抓住了,還是牢牢鎖住。
因為藍元山用了“遠揚神功”,他手指發勁,強行把對方的刀吸了過來,並運指精確的扣住刀刃。
柳生一兵衛面對這個變化,選擇了不去變化。
他也想好下一步的進攻手段。
柳生一兵衛身子繼續右轉,繞到藍元山身側,右手脫手棄刀,左手閃電般拔出腰間的短刀,切向藍元山的肋部。
轉身。
揮刀。
受製。
再轉。
棄刀。
拔刀。
反擊。
柳生一兵衛面對突發情況,沒有改變移動,只是由於太刀被擒,改用了脅差斬殺。
藍元山對於對手的不變化,他卻是再次變化。
他右手出掌,催動內勁,封住柳生一兵衛的短刀進攻,也吸住了他的刀。
柳生一兵衛的兩把武器都被控制,一個武士沒有了刀,殺傷力就幾乎完全喪失。
他該怎麽辦?
他能怎麽辦?
柳生一兵衛竟然繼續不變化,身體仍在轉動,繞到了藍元山的身後。
而且他為了轉身,左手也棄掉了短刀。
在這個瞬間,形勢發生了驟變,也讓藍元山迅速潰敗。
還是慘敗!
在柳生一兵衛繞到他背後時,自己的左掌五指感覺到一種難以抵抗的灼痛。
藍元山覺得左手仿佛浸泡在煮沸的熱油裡煎炸,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幾乎讓他當場昏厥。
常人是無法忍受這樣的痛楚。
怎麽回事?
為什麽自己的手掌會傳來這種恐怖的痛苦感覺?
這太詭異,太驚悚,太匪夷所思!
難道是……
是刀!
灼痛感真真切切來自於這把“妖刀伊邪”。
這竟然是一把比火山熔漿還燙的刀。
難怪伊邪山間鬼用了七天七夜,都無法銷毀那把充滿邪氣的刀。
這是把鬼怪一樣的“妖刀”。
藍元山不該去抓這把“妖刀”,也抓不住“妖刀”。
他左手忍不住劇痛,本能的撒手放開,“妖刀”掙開了束縛,擺脫了控制。
柳生一兵衛此時已經轉身到藍元山的左側,他左手一伸,順勢抓住太刀刀柄。
“妖刀伊邪”又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然後就是刀光一閃。
藍元山在那一刻,絕望的近距離看了一眼柳生一兵衛。
草笠之下有一雙鬼火般的眼睛。
冷酷。
殘忍。
絕情。
陰沉。
之後什麽都看不清了……
藍元山的咽喉,撐開了一道裂口,鮮紅血泡冒了出來,隨後飛濺出極細的血線。
柳生一兵衛右手迅速接住滑落的短刀,不慌不忙的將刀插入鞘中。
先是短刀,再是太刀。
此刻,藍元山失魂落魄般踉蹌後撤,整個身體往後一仰,重重的摔倒下去,倚靠在後面的石碑上。
霍銀仙的墓。
藍元山幾乎是立刻斷了氣,臨死前他的嘴角勾起,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他笑了,也死了。
身邊有自己曾經的愛人,二人終於在另一個世界重逢,不再分離。
小霍,我來了!
柳生一兵衛卻漸漸消失在林中,像一個鬼怪悄無聲息。
天徹底亮了。
黑暗卻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