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澤盟”的探子發出了訊號,這對沈虎禪來說不是一個好消息。
北方武林的格局動蕩多年。
河北路的“大連盟”早已隨著凌落石的敗亡,而土崩瓦解。零星的小幫會不是讓驚怖大將軍剿滅,就是成不了氣候。
只剩下“四分半壇”陳家,“東北一刻館”林家,以及“山東神槍會”孫家的部分勢力盤踞在那裡,互相較勁。
陝西路原本聲勢浩大的“青帝門”,也因“東天青帝”任古書的三大傳人雷大先生,深仇大師,公羽敬之間的猜忌,內鬥而亡,整個“青帝門”從此一蹶不振。老門主任古書則武功盡失,為了避世隱退江湖。
河東路的“風雲鏢局”原是北方最大的江湖勢力,風光極盛時傲視群雄。如今隨著“武林四大家”相繼覆滅,旗下諸多鏢局遭受其他勢力打擊,也不複當年天下三大幫的風采。
這亂局中既有沉,就必有浮。
有人失勢,也有人崛起。
以蔡般若為首的“五澤盟”,鍾詩牛領頭的“南天門”是最有實力的兩家,亦是對立的兩方。雙方爭鋒相對多年,都意在稱霸北方武林。
蔡般若惹不起。
鍾詩牛不能惹。
可偏偏沈虎禪都惹了。
他本就不怕麻煩,甚至主動去惹麻煩。
“五澤盟”的麻煩是沈虎禪主動找的,為了幫楚衣辭拿到“高唐鏡”開罪了蔡般若。
“南天門”的麻煩是別人幫他找的,這沈虎禪並不知道。
無論是已知的,未知的,都是大麻煩。
沈虎禪此刻眼前就十分麻煩,他想親自解決這個麻煩。
但他心知不行。
自己受了重傷,與“紅袖刀法”一戰有多少勝算?
唐寶牛連日來沒有好好合過眼,氣力,精力,戰力都大打折扣。他根本頂不住司馬倫,司馬乂,司馬越,司馬穎的聯手進攻。
狗狗只會馭獸,不善於打架,更別說殺人了。萬一打起來,非但幫不上忙,反受其製。
陳老板是商賈出身,本就沒有練武底子,那幾下三腳貓功夫還是溫柔教的,自保都夠嗆。
雖然還有一個“捕霸”,但對面也有一個人質萬老板。
萬老板的安危對陳老板來說極為重要,乃至情願自己去替他成為人質。
老板也有講義氣的。
如若萬老板出事,陳老板定會愧疚終身,備受自責。
沈虎禪不希望兄弟有負罪感,也不願看到無辜的人因“七大寇”而喪命。
那樣他也會內疚。
況且靈鬱布是公門捕快,還是一名好捕快。同樣會顧忌老百姓的生死,不會冒險出手,另外他和自己還保持著一個“距離”。
第一:他們本就不熟,談不上有交情,仗義相助有鐵手的緣故在內。
第二:捕快是執法者,不能濫用權力,不可亂殺,更不會為沈虎禪殺人。
第三:好捕快有堅定的立場,不會徇私枉法,只會依法,維法,執法。
連“四大名捕”在辦案緝凶過程中,也會遵循這樣的原則,恪守法度,保證辦案的公正性,公平性。
那麽靈鬱布未必會幫自己。
所以沈虎禪很快做了決定,也是為了陳老板而做的決定。
“放了萬老板,你們都可以走!”
說完,沈虎禪看向了“捕霸”,靈鬱布仍抬首望天,若有所思。
他有他的心思。
靈鬱布不僅在判斷當下的局面,
也在考慮後面的形勢。 因為“五澤盟”要來了,局勢會越來越難控制。
也越來越不利。
不論來的是副盟主蔡五,還是大供奉“風景這邊獨冷”梁涼,都不好對付。
萬一連蔡般若都來了呢?
他們來找沈虎禪沒有別的目的。
就是來殺他!
靈鬱布深知此刻不能打,還不能留。
只能走。
所以他又望著劉傳鳳。
她原先是來殺沈虎禪的,但沒料到半路冒出一個“捕霸”。
這對她來說很棘手。
劉傳鳳可不想讓殺沈虎禪這件事,在江湖上人盡皆知。
特別是不能讓四大名捕知道,可“捕霸”在場,他們一定會收到消息。
那樣的後果她承受不起:
第一:沈虎禪和四大名捕都是自在門弟子,他們必定會追查到底。
她可不想對抗四大名捕。
第二:他的師父懶殘大師,師叔諸葛先生恐怕也不會置之不理。
沒人有勇氣去面對這二人。
第三:沈虎禪與“七大寇”有不少江湖朋友,其中唐寶牛和方恨少與金風細雨樓關系密切。
金風細雨樓能得罪嗎?
除非她能連靈鬱布,“七大寇”一起乾掉,這樣就無人知曉誰殺的沈虎禪。
劉傳鳳甚至還會殺了顧曉峰,“亂世八王”四人,將涉及此事的人全部滅口。
這樣才萬無一失。
她絕對乾得出來。
她就是這樣的女人。
不過劉傳鳳明白行不通,她和“亂世八王”剩下的四人,拿不下沈虎禪與靈鬱布。
就算沈虎禪受了傷,依然不可行。
因為他的刀還在。
那把“不惑之刀”。
讓你不惑的“禪刀”。
使人無解的“魔刀”。
劉傳鳳決定走。
讓沈虎禪死在別人手裡,比如“五澤盟”,或者“萬人敵”。
誰都可以!
她不在乎。
在乎的是沈虎禪的生死。
劉傳鳳對靈鬱布問道:靈大人,你怎麽說?
靈鬱布回答很乾脆:把人放了,靈某今晚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案子我不會放手,查到水落石出為止,該法辦的罪犯一個都跑不了。
“放人!”
劉傳鳳回應極其迅速,快得像她的出刀。
語氣冷得像她的刀鋒。
下令時的表情就像她砍掉別人頭顱一樣輕松。
顧曉峰一聽忙道:母親,不可不可。我們放了這老不死的,他們要是反悔怎麽辦?
劉傳鳳口氣陰狠的說:立刻放人!別讓我再重複一遍。
司馬倫馬上點了點頭,司馬乂,司馬越,司馬穎一起收了刀。
顧曉峰心頭一顫,不敢違背劉傳鳳的命令,嘴裡叫道:老不死的,算你命大,快滾吧!
萬老板步履蹣跚的走了過去,他已精疲力竭,身體難以支撐。
“峰兒,你們幾個先走!”
顧曉峰,司馬倫四人快速的撤離,絲毫沒有猶豫,隻留下劉傳鳳獨自斷後。
陳老板,狗狗見狀忙跨步上前,攙扶住萬老板,並察看他的傷情。
沈虎禪靜立不動。
如山。
靈鬱布屹然不動。
似牆。
劉傳鳳一動不動。
像刀。
“我果然沒看錯,沈虎禪是個信守承諾的漢子,靈大人也是一言九鼎的名捕。”
沈虎禪目光炯炯看著對方道:你可以走了,這樣我就可以開始默數你的死期。
劉傳鳳朱唇微翹,緩緩的往後退走。
沈虎禪的視線也隨著她的後移而逐步前推。
劉傳鳳紅色的身影越來越暗,漸漸融於黑暗之中。
靈鬱布高聲道:下次遇見你,我會親手拘捕你。
“好!我等你來抓我,也等他來殺我。”
話音一落,劉傳鳳的紅影徹底湮沒在夜色裡,隱約可見一抹緋色的刀芒越來越淡。
越來越纖細。
越來越模糊。
直至消失不見,隻留下漆黑寂靜,空無一人的走廊。
月很清。
院子靜。
靈鬱布走到沈虎禪面前說道:你們也趕緊走吧,“五澤盟”的人馬上就會到。
沈虎禪問:那你呢?
靈鬱布道:我還要順著劉傳鳳這條線查下去,我懷疑她和無頭軍有關,嫁給顧奇峰,進入晉北鏢局別有目的。
沈虎禪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靈鬱布道:不!你要好好活下去,然後去太原府找鐵手。他會幫你,也讓我別白忙活這一場。
沈虎禪思忖了一下道:沈某懂了!那靈捕頭,我們後會有期。
靈鬱布笑道:下次再見到你,希望你別再是通緝犯了。
沈虎禪刀眉一舒,也笑道:是不是通緝犯不好說,但我知道你還是那個好捕快。
“哈哈哈……”
靈鬱布在大笑中,消失在院子裡。
沈虎禪,唐寶牛,陳老板,狗狗,萬老板也迅速離開了布坊。
不一會,約莫有五六十人的隊伍趕到布坊。
這些人動作迅捷,訓練有素,將院子包圍了五層。
院中只有五人。
一個身穿紫袍的年輕人,負手而立,站在院中央。
這人相貌說不上英俊,可也絕不難看,眉宇間透出一股狂氣。
他的狂氣。
還是看的見的狂氣。
月光下,他的眉心有一團氣散發升起。
那氣飛揚跋扈,那氣狂放不羈,那氣盛意凌人,那氣桀驁不馴。
那是不可一世的狂氣。
他就是“五澤盟”的副盟主蔡五,“梁四風流蔡五狂”的蔡五。
狂就是蔡五。
蔡五就是狂。
他瞅了瞅院內的其他四人,應該說是四具屍體。
司馬囧,司馬顒,司馬亮,司馬瑋。
蔡狂的目光停留在司馬瑋的刀口上,像一隻蜜蜂看見儲蜜的花苞,久久不能移開。
許久,蔡狂嘴裡才吐出幾個字:沈虎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