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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女鬼在北宋末年的日子》第197章 躁動
正當京人開始對一品齋歇業事件熱度消退時,這一品齋終於在停擺了三天后重新開業,當天的報紙頭條立即在民間引起嘩然大波。

 “蘇先生因手握朝廷重臣貪汙證據而遭人暗殺!?”

 “那當官的是誰?”

 “蘇先生現況如何?”

 坊間在沉寂了三天后終於爆發起了輿論,歷來官員貪汙瀆職最受人恨,所以蘇進這一出聲就佔了道德製高點,不少憤世嫉俗的學子百姓因此圍去府衙門口,要為一品齋、也為他們自己的“知情權”討個公道,而那被報紙爆出來的郭知章和陳師錫也毫無疑問地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堂上,已經穿戴威嚴的府尹王震施施然放下驚堂木,“不知郭侍郎和陳禦史對商戶蘇氏所陳有何辯述?”他威壓視下。

 底下站著的郭陳兩人已怒紅臉面,他們沒想到蘇進居然沒死,而且還敢反戈一擊!

 郭知章微微抽搐的臉終於停了下來,瞥了眼旁邊已膽戰心驚的妻室家奴,強吸了口精神,將腰杆挺直了對向蘇進。

 “京人皆知汴京早報乃蘇氏置業,報上之言自是這位蘇進小郎一人所陳,如何可以作為物證衡量?至於幾位捕役之言,亦是片面之詞,有何人可證?”他冷眼瞟向蘇進,篤定了對方沒抓到人,“雖然蘇家小郎被歹人所襲老夫亦有痛惜,但無端賴於老夫頭上可非君子所為。”

 旁邊陳師錫此時也以為蘇進只是在詐他們,所出跟著郭知章充硬氣。這一來二往的,難為的就是堂上的王震了。他雖然從底下回報中知道蘇進那晚確實受了襲擊,並且主謀也極可能是郭陳兩家。但揣測就是揣測,充不得真憑實據,所以此時就只能提醒蘇進了。

 “蘇家小郎。”他上身微微前傾,“兩位大人所言你也是聽得的,若無真憑實據,本府可要治你誹謗官員之罪~~”

 被擋在衙門柵欄外的百姓交頭議論著,也開始有人懷疑蘇進所言真實性。學堂過來看的學生最先醒覺,“這蘇仲耕多番煽動民眾,此次怕也是假公濟私為多。我之前可從沒聽說郭工部有何瀆職之行。”

 此時人群裡擁擠著的陳東眉頭緊皺,涉歷朝堂不深的他也沒想明白蘇進和這郭陳兩家有何仇隙,居然到了這不死不休的境地?旁邊聞有風聲同來的萸卿同樣心事重重,絲帕緊緊地攥在手心。

 還好姐姐一早就進了宮。不然怕是又要急出病來了。

 ……

 ……

 這場衙門裡正展開的官司很快就傳到了各家府邸。由於一品齋突然歇業事件本就有一定新聞性,所以此下更是吸引了眾多眼球,像與蘇進有過交集的,比如向府、李府、蘇府等更有差人去府衙打聽,不過他們是為了確認蘇進在蔡京陣營裡的地位而已。

 如今滿朝都知道蔡京和郭知章、陳師錫兩人有隙,但不知因由,如今蘇進爆出這場官司來,不免要讓人揣度是否有蘇進在背後做力?如若屬實。那蘇進作為當下第一權臣跟前紅人的身份就可以坐定下來,今後諸臣交好蔡京也就有了清晰的門路。

 漢人的國度裡。官員對研究這些微妙關系甚至強過治國,所以今日府衙門前就有不少士官家奴在張頭張腦,他們極盡所長的獲取內部信息,而後讓人回稟府裡。

 “老爺,堂上鬧的很凶,那蘇進說幾個衙役有目擊匪徒行凶,並一口咬定是郭知章和陳師錫所為,但沒有確鑿證據,所以兩邊一直僵著。”

 “哦?是嘛,那可有人聲援郭陳兩人。”

 “這……倒是沒見著,怕是都忌憚著蔡京。”

 駙馬都尉王詵府裡,一如既往的富麗堂皇,往來進出的奴仆都是錦繡貴縷,鞋底不沾泥塵,那些女婢歌姬更是冶麗多姿,被鎖在家中乏悶的王縉挑逗著,就這時,門廊外傳來王詵與管事的交談聲音,他立馬停了動作,正襟危坐的端起茶來假抿。

 “爹。”放下茶。

 王詵瞄他一眼,見他衣襟凌亂,便知在家荒唐,一時更是慍容隱現。

 “給我到書房來。”

 他一拂大袖往後院書房去了,王縉不敢馬虎,趕緊跟過去,後面的管事將余人屏退,合上門,守在兩人身邊侍奉。

 “你可聽到外面風言?”案前坐定的王詵稍稍平緩了慍容。

 “風言?”王縉愣了下,一天到晚被你按家裡,哪知道外面又是怎麽個事兒?他拱著手謹慎,“縉兒遵從爹之教誨,整日在家苦習聖賢,卻是不知外面情況。”

 王詵哼了聲,面色冷硬,會看臉色的管事就給這大少爺解釋了,王縉頓時大驚,“這蘇進竟與蔡京相交此深?爹,你可不能坐視不理……”他也不傻,蔡京竟然會給一個商戶子弟出頭,可想而知兩人交情深到了何處,如今自己那表弟新政已定,蔡京作為重臣必當大權在握,要是蘇進在其後使暗招,那他豈不是……

 王詵睨了這不學無術的兒子一眼,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風流倜儻一世,兒子卻這麽沒能耐,當即哼了聲。

 “如今看來,郭陳兩人命勢已休,我們沒必要趟這趟渾水。”

 “那爹的意思是……”

 “那蘇家小兒所倚仗的無外乎蔡京和他那報紙,蔡京雖予他助力,但以他凡事謹慎的態度,是絕不敢輕易招惹皇親國戚的,所以你不用擔心蔡京那頭,如今所慮,無非是那蘇家小兒的報紙煽動……”他喝了口茶,理清了思路,“其每逢遇事,必先使報紙汙人名節,且不論京裡有多少人信,但那人名節勢必受損。這就能在其後攻訐中佔據先機,所以,此下我們必須抑製住他進一步發展。”

 王縉皺起了眉頭。“可那小兒在表弟照拂下已經做大,如今又受蔡京器重,恐怕這京師裡難以對付啊。”

 “在京師裡不好對付,那換個地方不就行了。”王詵冷笑兩聲,“我早就使人去陳留探了,那蘇進在京師日進鬥金,生活富足。但他那陳留鄉下的老母寡嫂卻依舊守貧,據說這一年來連一次問信都沒有,呵。這人啊……有了權勢就都是這副德行,與他那兄長也是半斤八兩。”

 王詵沒有繼續往下說,不太意會的王縉還是從管事嘴裡明白了意圖,頓時讓他轉憂為喜。連連給他老子拍馬屁。

 “爹爹智計無雙。孩兒可是打心裡服了,此次那蘇家小兒可是連死在誰手裡都不知道了,哈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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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踴路街蔡府院裡那盡是雪沫披蓋的花園假山上,有涼亭築著,東西兩簾厚幀垂下,擋住寒風和雪冷,且讓青銅暖爐裡烘焙出的溫度得以錮在亭內。

 蓮瓣邊的漢白石桌前。蔡京主位,正與李清臣、溫益這另兩位執政喝小龍鳳團茶。這價值千金的茶餅就是宰輔也難得一品,如今這茶盞裡的三兩還是蔡京新進左相時徽宗所賜,甚是珍貴。

 在聊了會兒無關痛癢的家常後,蔡京開始把話題引向改製,身後侍奉的兩子蔡絛、蔡攸立刻豎起耳朵。

 “京知兩位感懷先政仁愛,但如今我大宋國力日漸式微,邊境屢報敗績,國庫入不敷出,冗官冗兵之痼更是如跗骨之蛆,若朝廷再不思變,只怕這趙宋百年江山……”他微微搖頭,恐怕他不會料到,現在這例行公事的聳聽之言居然在數十年後成了現實。

 李清臣刀鬢如霜,青白的簪子在他發髻上尤為古拙,他闔了下眼皮,眼角余光從蔡京身後的兩子臉上掃過,緩緩道。

 “我等老兒本念著年前回鄉養仕,只是無奈官家相留,所以如今還舔居於職,若蔡相來年有所大為,我等老兒自當力報聖恩,豈有他為?”

 旁邊溫益也是一般無二,如今形勢下,沒有必要和蔡京對著乾,以他們對徽宗的了解,這改製的興頭估計也就倒騰個一兩年,很快就會知難而退。

 蔡京笑了笑,知道這些老家夥對他不滿,所以也只是找來他們探個虛實。他一揮手,讓底下人換了茶湯,正這時候,後頭長子蔡攸忽然俯身耳語。

 “爹……”

 “何事?”

 蔡攸接到前院消息,知道蔡京對這蘇進極為關注,所以第一時間就傳了消息,他站那兒說,李清臣和溫益也是一耳朵聽了進去。

 這蔡京一上任就給郭陳兩人難堪,居然與那蘇氏子弟有關。

 他們不動聲色的轉悠著心思,見蔡京是要與倆子交代事宜的姿態,也是懂眼色的,起身作辭。

 山亭裡,蔡京望著漸去的李、溫二人露出笑意,在旁邊兩子看來甚是高深莫測。

 “去……”他支會了蔡攸,“立即遣人通知鄧洵武,讓他……”後面的話已經被風雪消音。

 而出蔡府不久的李溫二人也馬上差了底下去衙門問清明細,這商戶子弟能早於眾人結交蔡京,就憑這份政治敏銳,便不是尋常人能比擬。這兩位三省執政此時都起了拉攏的心思,也正巧,徽宗因為年關節慶的事將三省官員召集進宮商議。

 ……

 福寧殿裡,伺候的內侍們屏退去大半,隻留下幾個添置檀爐的黃門。

 “時近年關,各地報福安康,災事盡湮,朕心甚是慰藉,是故已使翰林草書旨意盛辦年節,慶這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諸卿若無重事返故,不妨與朕在京師一道過節……”

 底下見禦案上疊的奏折不高,所以徽宗可以以一種較為輕松的姿態和他們聊聊年節禮事的安排情況。不過底下一眾省官卻有些心不守神,徽宗在表明紹述立場後遲遲不見動作,這很難讓他們心安。

 “怎麽不見郭知章?”

 徽宗突然發問。以劉拯、曾肇為首的那幾個省官被徽宗這麽一說,也是反應過來,回顧了周身,很真發現身為工部主事的郭知章沒有到場。

 難道被蔡京打壓的連門都不敢出了?

 他們的腹誹隻停留了一會兒就被打斷,頒諭回殿的內侍殿頭梁師成面色局促,伺候禦前的張迪把他的話轉呈給徽宗,底下看著這幕聾啞劇。一時心緊。

 “竟有此事……”禦案前的徽宗好臉收起,面上盡是被人掃興的不愉感,他問向底下幾個省官。

 “諸卿可知這郭知章被商戶蘇氏告發瀆職滅口一事?”

 “什麽?”

 在得知徽宗所述詳細後。底下驚疑不定,他們多少都是有些暗下油水的,但平時做的隱蔽,所以皇帝也都睜一眼閉一眼。可郭知章那老官歷怎得把事捅到外界去了。這是要自尋死路啊。

 果然,禦案上的徽宗臉色極差,這快年節了,居然會被民間爆出朝廷大員貪汙瀆職之事,這朝廷的臉面無疑被打了個響亮耳光。

 給事中劉拯小心出列,“郭侍郎在朝為官數十年,一直奉公守職,潔身自好。鮮有貪瀆之言流出,此事怕多為外界訛傳所致。還請官家慎下定奪。”余下又有幾個元祐中人附議,不過他們心知眼下形勢堪憂,所以說的小心,但即便如此,還是被徽宗冷不丁的一句驚出盜汗。

 “郭知章蓄養家將一事以為寡人不知?”

 什麽?!

 底下一陣嘈雜,徽宗又道,“以前念他世代忠勇,朕不予追究,上回其子之事朕亦放過,想他會自思己過,但沒想到其會變本加厲,堂堂朝廷命官,竟乾起這殺人滅口下作勾當,當真是丟盡我大宋朝廷的顏面,如此作為,豈可再為大宋官員,張迪——”

 “奴婢在。”

 “傳旨……”

 底下一眾省官聽得那是膽戰心驚,沒想到皇帝居然對他們私底下的事一清二楚,看來這回真不能再報僥幸了,他們有人已念著要隨當前致仕之風回鄉,這總比來年新政被黜去荊南來的體面。

 ……

 ……

 開封府衙裡,局勢已然扭轉,蘇進一直等著的一票捕役已將郭府帳房、管事羈押上堂,當然,還有那幾個襲擊他的悍匪,此時戴著鈴鐺鐐銬推攮上堂。

 這一幕出來,郭知章和陳師錫兩人頓時心弦崩塌。

 領頭的張秦一腳踢在了那郭府護院段宿腿彎,“還不跪下聽審!”他又敬向府尹王震,“大人,這幾人便是當晚襲擊蘇家郎君的凶徒,現已被屬下盡數抓獲,這是他們供認的罪狀,還請府尹過目……”、“屬下本欲今日提其上堂,但幾人欲戴罪立功,所以便領了他們去郭府指認郭知章歷年貪瀆工銀的罪證……”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去郭府搜查來帳目名冊陳列開,郭府的管事帳房都低下了頭。

 衙門口的圍觀俱是嘩然,沒想到真被蘇進拿到了證據。

 郭知章虎拳都快攥出血了,“段…宿……你!”那九尺大漢此時根本不敢與郭知章對視,頭都快貓進褲襠裡了,他也不想,可是那晚敬元穎力拔千鈞之勢將他們的傲氣完全擊潰,而之後蘇進使得暗招又讓他們生不如死,他們已經盡力,但還是敵不過內心對於未知的恐懼。

 “老爺……”

 只能一句深深的抱歉說出,旁邊郭氏老婦早已暈厥,過來旁助的陳師錫長子也慌亂衝入求饒,可這一切都在外頭飛來的聖旨下灰飛煙滅。

 王震下堂接旨,沒想到皇帝居然早他一步下了罪詔,這可真是少見,看來這郭知章和陳師錫這回真是觸了上面的逆鱗了。

 果然……

 “工部侍郎郭知章已經查實,歷任工部來多次貪沒錢銀,蓄養家兵,為己私利圖謀,此次被一品齋民戶蘇氏揭破,不主動投罪下反殺人滅口,其罪行以傷朝廷大統,亦是民之痛惡。朕顧念先祖製詔不殺士人,但活罪難赦,自今日起。奪去職官,罰沒家財,全族貶為庶人,發配河東路戍邊服役兩年,役滿歸當地勾管,不得擅出,子嗣三世內不得科舉……”

 又輪到陳師錫了。

 “侍禦史副貳陳師錫身為諫官卻不律己身。私謀財祿,今日又夥同郭知章謀民性命,官德已敗。當不可為朝廷官員,故謫其瓊州勾管,族人俱安置於瓊,無詔令不得返歸。欽此——”

 這一通罪罰下來。陳師錫當庭就軟倒在地,以大宋刑罰來論,這貶去海南幾乎隻比午門處斬輕上一層,可不是每個都能像蘇軾那樣臨老得赦,這番罪責下來,已經宣告了他這一生的完結。

 不過若真論罪罰輕重,郭知章顯然要重出他不少,不過自小習武的他顯然不會像陳師錫。他依然站直著,在被衙役套上鐐銬時還走到蘇進跟前。盯著這個自始至終都面色平靜的書生,眼白齜滿血絲。

 “豎子休要得意。”

 這幾乎是咬碎了牙的恨意,但蘇進的眼中卻連一絲漣漪都沒漾開,直到郭知章被押下去後才將這份冰冷收了起來。王震這時候倒是下來給他壓驚,經此一事,蘇進宰相紅人的身份是坐定下來了,哪怕已高居府尹的他也不會輕易開罪,而堂外其它府裡的家奴也趕緊將結果回報。

 ……

 向府,梅園小築裡,心思玲瓏的甄氏正聽著老管家朱允的稟話,微微頷首下,隨手將支摘窗開了個縫隙,從這可以看到外邊籬笆內玩雪的幼子。

 “官家居然親下罪詔,還真是不多見呢。”

 她捏了塊梅花餅入口,有些愜意,眸子則是一刻不離外頭籬笆裡玩雪的小兒子,旁邊陪耍的奴仆個個蓬雪滿頭,場面熱鬧又溫馨。

 老管家不急不緩的在旁敘說。

 “宮裡傳出說,皇城司早知郭知章私蓄死士之事,並作上報,但陛下念他郭家世代忠義,就沒有取締,不過這事情畢竟忌諱,他郭知章不懂收斂有今日之禍也非意外,只可惜了那陳師錫,遭這連帶之禍,恐怕有生之年難以北望……”

 “這事兒老爺知道嗎?”

 “怕是知道的,老爺對那蘇家少爺一直多有留心。”

 這時廊道那頭有腳步聲傳來,推了隔扇進到內室,等甄氏反應過來時,他人已穩穩重重的在她面前坐下,甄氏撫了下鬢角簪花看他。

 “夫君今日怎得這麽早便回了?”

 來人正是向府二少向鞅,在任館閣校書的他素來清閑,尤其是這即至年關的時候,出入就更為自由了。他呷了口茶,屏退了朱老官家後問甄氏。

 “府裡有說那駙馬都尉王詵今日有曾來府拜訪,可有此事?”

 “怎麽了?”甄氏的疑問顯然是應了這事實,“夫君好似對王駙馬頗有成見?”

 向鞅沉吟著,腰間玉璜被窗縫中鑽進來的風吹的叮鈴,與外頭笆裡玩雪的童聲相和。

 “這姓王的年輕時便放浪形骸,多有劣跡,其子更是有過之無不及,你久在京中應該比為夫更清楚。”看著甄氏不解的點頭,他才繼續道,“我向府與蘇氏一家有所淵源,上回我爹獨會那蘇仲耕便知事由不小,據我揣度,怕與蘇王倆家的間隙有關,如今蘇進與蔡京相近,又得官家青睞,它日前程不可限量,而我向家如今已漸旁落,無端樹敵大為不智,你……可知我意思?”

 甄氏翠眉微蹙,“阿翁做事素來謹慎,該不會受那王詵蠱惑……”她咬緊著下唇,“妾身雖平時與阿翁親近,但絕少涉及家中隱秘,所以,還望夫君莫要有太多希望。”

 向鞅鼻中長嗯一聲,顯得極為沉悶,這讓旁邊的甄氏側目,她覺得今日的向鞅有些急躁了,與往常大為不同,不禁問道。

 “依夫君之前所言,那蘇仲耕怕是有大機遇在,可龍舟一事官家便已矯詔天下,那蘇仲耕此生不得仕途,即便如今心有愛惜,但也不至於為此食言天下吧?”

 向鞅一聲冷哼出口,沉默了半晌,耳邊只有籬笆裡打雪仗的嬉戲聲。

 “你再好好想想,那時的聖旨究竟是如何說的?”

 甄氏蹙緊了眉頭,始終沒有明白,而向鞅顯然也沒有打啞謎的打算,他轉過身來對這妻子道。

 “今日與國史館那群老儒吃酒閑聊,沒想到那鄧洵武也在席中,而且喝了不少酒,便有所失言。”

 “鄧洵武?官家跟前那起居筆錄?

 向鞅點了點頭,而後又忍不住歎息,“官家來年確立新政已是必然,對此我並不詫異,只是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計劃……”

 他慢慢將他得來的隻言片語將新政內容拚湊出來,甄氏聽著,盈潤的嘴唇不禁微微張大,拿手心掩著,可不斷拉高的青眉還是暴露了她內心的波瀾。

 ……

 ……

 向府的焦躁很快在幾天后蔓延至整個朝廷,這種猶如死亡的氣息不合時宜的出現在這個寒冬。

 這次,所有人,即便再硬的骨頭都起了退怯之意。

 “不……不可能吧,官家可是親歷過元祐之害,又豈會再掀禍事?”

 蘇府前院客廳裡頭,金柱旁的炭爐在燒,但旁邊伺候的家仆卻不停的在緊縮袖口,顯然是不暖和的,不過座上的幾個蘇門子弟卻交談激烈,並沒有受天氣影響。

 “蘇師,您以為傳言有幾分可信?”陳師道看向坐首的蘇軾,其余人也都是眼巴巴的望過去,可這位大文豪此時也已疲累,今年暑中那場大病差點讓他絕在常州,所以此下的精神更像是回光返照,等到這政壇再臨嚴冬時,他也只能長籲短歎了。

 “世上沒有空穴來風的事,所以……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爾等、多做準備吧。”

 座中的李格非一直沒怎麽坑聲,與另外幾個過來道別的蘇門子弟差不多,結果還是蘇軾開口問他。

 “文叔近來少有到為師這邊走動,可是主意定下了?”

 他目光和藹,對於底下弟子明哲保身的決定是認同的,畢竟他就是吃的過剛易折的虧,“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可計較一時得失,為師年邁已不多年歲,自是沒了勞苦舟車的必要,但你們不同,這大宋朝今後還得由你們這代來掌持,可莫要進了死胡同。”

 聽著蘇軾的勸告,李格非眼角的皺紋又深了三厘, 與外面掩映的風霜一般蒼勁。

 他忽而抬頭,看向蘇軾那已入遲暮的衰老之態,心中淒涼。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官家真有意對元佑黨臣登籍造冊,全力打壓,那我等即便致仕歸鄉又能如何?”

 一言出來,猶如利劍穿心,將眾人最後一片遮掩的自欺揭穿,登時,全場寂然。

 “老爺——”

 忽然有李府的家奴慌忙報入,“府裡來人說有要事讓您即刻回去處置!”

 李格非心裡一疙瘩,指尖的茶蓋打了個滑,瓢出水來,旁邊晁補之、陳師道等人嘩啦一聲盡起衣袍。

 現在就開始了?

 ps: 皇馬奪得第十冠,心情至今難以平複,便與大家分享一下,不過這幾天的球賽也耽擱了碼字,對不住大家,今後會盡力趕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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