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前,越野車在猛臘縣重新加滿了汽油,並將攜帶的備用油桶也灌滿,采購了一些生活用品和食物後,向東繞行曼莊,駛上了龍門公路,到達平河時,天色已經慕晚。
由平河去往古苗族村寨的路,已經是砂石鋪就的蜿蜒盤山古道了,越野車行駛的速度明顯降了下來,到天色漆黑,車燈的光束在層巒疊嶂的深山和茂密的林間時隱時現,窗口望去,參天古木形態各異,如身在異界。
黎叔畢竟年過花甲,隨著車身的顛簸時而小憩時而清醒。
夏時雖然也是倍感疲憊,但是因為心中思緒煩雜難免焦慮,反而一路上難以入睡。
午夜時分,砂石路的兩側開始出現了灰瓦覆頂的吊腳樓,越野車又行駛了一段後,停在了一處三層乾欄式吊腳樓的院落裡,年輕的司機率先下了車,抻著腰身略作活動,便打開後備箱開始卸下箱包,夏時也準備下車,卻被剛剛醒來的黎叔拉住了。
黎叔看看還沒有人出來迎接,輕聲向夏時說到,
小夏啊,三天前我來到這裡的時候,老族長就暗示我詢問她女兒的情況,但是我沒有和他說起,就是在等你來了之後由你告訴他,算是再增加一個人情吧,這樣能更加順利的得到老族長的幫助。
他的女兒!您怎麽會知道她的情況啊?
夏時一邊抓著前排的座椅拉伸身體,一邊不解的看向黎叔問著。
當年你救下那個選定的“聖女”後,按照古苗族的族規,她被逐出了村寨,從此不可以再回來,在外面也不能提及自己的身世,必須做到徹底的斷絕關系和聯系。但她畢竟是老族長的女兒,作為父親,老族長還是在惦念。
黎叔輕輕的歎了口氣,繼續說到,
那時她無依無靠、走投無路,是我把她帶走的。這十年來,她一直在古醫藥研究所,一邊學習,一邊參與條目匯編,已經是一名不錯的技術員了。關於她的事情,你找個和老族長單獨相處的機會,隻說她的女兒現在工作和生活的環境還不錯就行了,不要講得太具體,那個老族長會明白的,他也只是在惦念而已,依據族規,他們將永遠不會再相見了,唉。
看著黎叔有些疲憊和消沉的深色,夏時也感到悱惻,他聽姚雪講過那個苗族女孩是因為擅自帶著他們進入藏藥洞才觸犯的族規,她被逐離村寨,他們幾個人也是有責任的。
此時吊腳樓二層的正門被推開,院落裡灑下一片光束,照亮了車燈范圍外的區域,三個人影魚貫著從旁邊的竹梯上走了下來。
夏時下了越野車,拉著車門,扶著黎叔下了車,那三個人也走到近前,借著車燈的光亮,夏時看清楚是一老一少兩個高個子的穿著對襟青色長衫、藍色大腳長褲的苗族男人和一個高挑身材穿著青紅藍配色相間各式刺繡圖案的交叉圓領布衫、百褶長裙的苗族女人,這個女人帶著銀色針織祥雲的面紗,眼神清亮,只是略顯嚴肅。
黎叔迎上前,與那個老者握了手,轉回頭,笑著說到,
老哥啊,這個人就是夏時,你還能記得嗎?
記得。
苗族老者淡淡的說著,盯著夏時看了看。
夏時隨手關了車門,走上前雙手握住老者的手,誠懇的說到,
您好!我是夏時,您是老族長吧?
老族長只是溫和的笑了笑,沒有回答,卻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旁邊帶著面紗的苗族女人。
夏時也隨著老者的目光望向她,
她只是禮節性的看著夏時淡淡的笑了笑,算作是打了招呼。 站的稍遠一些的苗族年輕人,走上前,用稍顯生硬的普通話說到,
夏時哥哥,你胖了很多啊。
夏時望向身材健碩的年輕人, 古銅色的面龐很是英俊,只是感覺陌生,便有些疑惑的問到,
小兄弟,你認識我嗎?
當然了啊,十年前我見過你的,
年輕人笑意善良純樸,語氣親和又誠懇的繼續說到,
我一直感謝您救了。。。。。。
說到這,年輕人停了下來,為難的側身看了看老族長。
老族長卻沒有說什麽,也沒有要阻止年輕人說話的意思,只是依然溫和的看著夏時。
年輕人艱難的做了個吞咽的表情,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她挺好的,
夏時脫口而出,隨即看了看依然微笑的黎叔,索性繼續說到,
她一直和我們在一起的,請你們放心!
聞言,年輕人忍不住熱淚盈眶,激動的向老者靠近了些,卻強行忍住沒有說話。
老族長依然清澈的眼神也在瞬間濕潤了,伸過另一隻手用力的拍了拍夏時的肩頭,爽朗的說到,
走,夏時,咱們上樓,你們一路上也辛苦了!我給你們準備了一些簡單的飯菜,咱們邊吃邊聊。
謝謝族長叔叔。
夏時客氣的道了謝,側身讓過黎叔,讓黎叔陪著老族長先行上了竹梯,回身看到年輕人和那個女人去幫著司機拿箱包,便也跟了過去。
拿了箱包一起走上竹梯的時候,年輕人很熱情的和夏時說著話,那個女人依然淡淡的,眼神沉穩。
進了二樓的房間,夏時悄聲問年輕人“那個女人是誰”?
年輕人,笑著回答說,
是我們寨裡的聖女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