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老君山腳下某個民宿小院內,一名年輕道人面朝東方,盤腿而坐,閉目凝神,呼吸吐納。
此時朝陽將出未出,晝夜交替陰陽輪轉,生機造化呼之欲出,正是修行好時機。
有道是一日之計在於晨,一生之計在於勤;這句話放在修行上亦是如此......大道登高,唯勤而已。
莫約兩分鍾後,旭日高升,時機已過,年輕道人這才停息收功,長吐出一口濁氣後,緩緩睜眼,輕歎道:“老君山不愧是道家福地,此番造化複始生機勃勃,於修行練氣大有裨益,若能在此地閉關一月,我必能合和三元,歸返一炁。”
年輕道人名喚凌嶽,自幼拜入龍虎山天師府門下,因其天資聰穎根骨上佳,故被當代天師收作入室弟子,修道至今,已有二十有余年矣。
話音剛落,只聽院外忽得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門鈴驟響。
凌嶽起身開門迎客,只見是昨夜匆忙上山的周道長一行人,隨即拱手道:“見過諸位,不知昨夜一行可有收獲?尋到楚道友了嗎?”
周輔行搖了搖頭,神情嚴肅的說道:“此行先一步入山並未尋到我那徒兒,不過也帶回了一個好壞參半消息......伏牛山脈確實有靈氣複蘇之象,但是這也使得百年未見的屍妖都開始現身禍害人間,此事我等於昨夜親眼所見,皆可作證......凌嶽小友,貧道知你龍虎山與官方關系匪淺,所以快些通知他們速速封山警戒,以免再生事端。”
凌嶽聞言,神情一凜,當即肅聲回道:“茲事體大,小道現在就上稟師尊。”
他說完,便轉身回房,開始聯系宗門。
眾所周知,當代龍虎山天師修為平平,但極善經營,偌大的龍虎山在他治下,井井有條生活富裕,修煉資源更是冠絕玄門,而且他與官方關系也是極好,甚至還領了個道協會長的職銜......
雖然除了天師府一脈之外並沒有人會理睬他這個道門會長,但在名義上的的確確是玄門領袖。
而老君山屍妖出世一事,礙於當前社會情況,注定不能用尋常方式來處理,所以由龍虎山出面,比較方便行事。
當這條消息通過龍虎山遞交到上層之後,在當天上午就有一大批警力直接封鎖了老君山。
官方對外發布公告稱,有一個重罪逃犯鑽進山中,警方正在組織人手進山搜捕,而這幾天在老君山中失蹤的遊客也是這名逃犯所為。
此消息一出,也讓許多準備前往此處尋找機緣的修士暫熄旗鼓,如今官方勢大,也只能聽之任之了。
可即便如此,也總有一些膽大包天之輩隱匿行蹤悄悄入山......俗話說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老君山所在的伏牛山脈綿延八百裡,靠人力是封不住的。
......
三日後,泰山,碧霞祠。
當楚亦失蹤於茫茫深山的消息傳到此處後,駐守此處的老道人張玄通便懊悔的直揪長須。
此事說來皆因他而起,如今師兄廖文敬這一脈得以脫劫而出,但卻讓便宜徒弟卻身陷囹圄,若是真讓這名年輕後輩夭折劫中,那麽他就真的百死莫贖了。
雖然心急如焚,但卻不能下山尋人,只因他身負鎮守泰山之重任,不得擅離。
急慮片刻,只見張老道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深呼吸平複一下情緒後,緩緩說道:“貧道張玄通,願再鎮守泰山二十年,求王前輩出手一次。
” 只聽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蒼老且淡然聲音問道:“所為何事?”
張玄通沉聲答道:“貧道有一弟子,如今失蹤於伏牛山脈之中,還請望前輩出手尋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自幼修道,五十得炁,被派往泰山坐鎮,如今已有十余年矣......這十余年間,他從未離開泰山半步,說是鎮守,實則與坐牢無異。
莫約一炷香後,電話聲響起,只是這次卻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張前輩,家師已卜過一卦,卦象所示為‘潛龍出淵’,家師批言,此子有祖蔭庇佑福澤深厚,命數之中更與國運有一絲糾纏,現已否極泰來轉危為安,不日即可脫困而出......至於您鎮守泰山一事,家師說了,再加十年。”
結束通話後,張通玄面色古怪喃喃自語道:“潛龍出淵,必然勢不可擋,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還牽扯到了國運......”
說著,又撫了撫長須,輕歎道:“再加十年,便是三十年不得出泰山了......既然牽扯到一絲國運,只怕王前輩也折了些許壽數。”
老道人說完,緩步走到門口,遙望泰山最高峰的玉皇頂怔怔出神。
自古泰山封禪地,為五嶽之首,重中之重,上達天聽,下轄幽冥......
......
伏牛山脈,崖下幽谷內。
待楚亦徹底穩固境界緩緩睜開雙眼時,已不知過了多少時日,期間他憑何首烏藥力,以睡功秘法行辟谷之舉,借此閉關,這才得以一舉功成,此中因緣機遇,缺一不可。
原本他還想借著剩余藥力再閉關上一段時間,好好提升一下修為,只是如今他腹中饑饉難耐,不得不提前出關。
三元合一得炁入道之後便是‘回返先天’成就先天人仙境界的修行,須得點燃‘先天三百八十四銖本命元炁’才行......
此番修行耗時匪淺,常人若無際遇,則需甲子苦功,但是有很多人直至壽限,也未能功行圓滿。
然而天資根骨上佳者,天生就點燃了百十余銖,有甚著更有二百之數,後天修行更是事半功倍,所以成道更易。
楚亦的修行資質雖不比不得那些天生道種,但也算是中上之姿,天生就點燃了九十銖錢的本命元炁。
資質之別,由此可見。
......
楚亦來到潭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低頭痛飲了一番,腹中饑饉這才稍減幾分。
此刻,他望著潭面的倒影,見其眼中一點靈光熠熠生輝,好似蘊藏著一顆星辰,於是忍不住開懷大笑道:“眼蘊靈光,正是得炁之相,我終於也有了和他們一樣的眼睛......”
說話間,他又臭美的打量了倒影幾眼,而在這時他也發現了一絲不妥之處......只見潭中倒影,長發及肩。
楚亦拽了拽耳畔長發,略微一驚道:“怎麽頭髮長這麽長了?這是過去多久了?”
就在此時,一個清悅如風鈴般的女子聲音悄然響起,“也沒多久,一旬而已。”
“一旬?也就是十天嘍,還好,也不久。 ”
楚亦聞言,頓時放下心來展眉一笑,但在下一秒,這笑容就驟然凝固在了臉上。
崖地幽谷,百丈之地,只有他一人,所以這聲音又是從哪兒來的?莫非是見鬼了不成?
當下,楚亦一臉嚴肅的凝神掃視周圍,得炁之後五感越發敏銳,而且還能模糊的感知到一些肉眼不可見之物,此般能力,便是修仙小說中常常提到的‘神識’。
天地萬物,皆為炁化,只有得炁,才能感知到炁。
很快,他就將目光集中在了一株生長在岩石裂縫上的蘭花上,原因無他,此花有炁。
而那蘭花似乎也感受到了楚亦的目光,下一秒,那從不知何處而來的女子聲音再度響起,“別看了,石上蘭花,就是我。”
草木之屬,歷千年才有機會開智,尋常難見其蹤,自明末後,靈韻造化徹底斷絕,草木之屬想要開靈智就成了不可能之事......明末距今已近四百載,由此推斷,這株蘭花的道行起碼在一千四百年以上!
這一刻,楚亦的神情從震驚到愕然,再從愕然到好奇,最後心懷戒備的盯著那株蘭花,小聲說道:“原來此處是前輩道場,晚輩在這些時日多有打擾還望恕罪,這便走了。”
楚亦說完,就小心的退至一旁,從衣袖上扯下一塊布料,準備以此為紙,以血為墨,畫一張神行符脫離險境。
然而就在這時,卻聽那女子聲音又在幽谷中響起,“小哥留步,小女子鬥膽相求,可否帶我一同離去?”
楚亦愕然回頭,“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