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深山老林間,只見有兩道人影以超乎常人的速度朝前方飛掠而去。
前者身如輕羽踏草而行,後者形似獵豹奔走如飛,二者一前一後亡命追逐,不一會兒便闖入了山脈的最深處。
伏牛山脈八百裡,乃是秦嶺山脈東段的支脈,而秦嶺之中,墓葬百萬!
......
逃亡間隙,楚亦瞥了眼手中熒光漸弱的‘神行符’,不由得暗叫一聲苦也!未曾想即便是用上這張保命符籙也未能甩開敵手。
剛才慌不擇路之下一頭扎進了山脈深處,而後又迷失了方向,無可奈何之下只能拚了命的往前跑。
好在馮師給的神行符足夠給力,使用之後身輕如燕快逾奔馬,在配合上武當派的招牌輕功梯雲縱,就有了踏草而飛效果,一時間也令那屍妖窮追不得。
只是當今此世施法行術代價極大,所有的法術神通基本上都不太持久。
畢竟法術是需要真炁來支撐的,真炁又是性命的根本,拿性命換神通,久了會出人命的。
所以一路奔逃了三分鍾後,神行符上的功效便接近了極限......這還多虧伏牛山脈靈氣漸複的功效,若是放在外面,只怕連一分鍾都撐不過去。
而在這短短的三分鍾內,楚亦和那屍妖卻足足跑了五公裡遠,由此可見神行符快逾奔馬之效,所言非虛。
要知道在《水滸傳》中,精於神行之術的神行太保戴宗能做到日行八百裡!和這位爺一比,他楚某人目前還差的遠的!
又過了幾個呼吸後,楚亦手中的神行符忽然化作一撮灰燼隨風而去,而他本人也因為失去了法術神通的支撐,身形一重,速度驟然慢了許多,不過他還是強提著一口氣,施展輕功繼續向前奔逃。
在其身後不遠處的青面屍妖見狀,當即就猜到了是那神行符失效了,不過生性狡詐的它並未急著追上前去,反而如貓戲耗子般不緊不慢的吊在他身後,幽光碧綠的雙眼之中,獰笑之色漸盛。
凡人氣力終有窮時,而行屍走肉卻不知疲倦,此消彼長之下,待到獵物體力耗盡,便可輕松拿捏。
於是乎,在某種默契之下,一人一妖繼續深入伏牛山脈。
不知過了多久,楚亦在山林之間穿行急奔,大霧彌漫山重水複難辨道路,隻得順著著草木稀疏道的方向逃跑。
又跑出去一段距離後,忽然間,只見前方豁然一空,待回過神時,儼然身在一處懸崖峭壁邊上,懸崖之下迷霧朦朧不見其底。
楚亦見狀,急忙刹停了腳步,此刻前路已絕,體力也幾乎消耗殆盡。
絕境之下,楚亦背對懸崖,看著逐步逼近的屍妖,抓緊時間調息了幾口氣準備殊死一搏。
而屍妖見他如此作為,顯然也猜到了他的想法,只是何首烏尚在他手,所以不敢逼得太緊,生怕這小子被逼急了帶著何首烏跳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這小子身死事小,要是連累他不能化形成道,那就冤了!
如今這嬰兒形狀的何首烏已經缺了一塊右小腿,但主體還算完好勉強能用,若是摔個稀巴爛,那麽它的大道可以說基本就斷了......這種品質的靈藥,可遇而不可求!
一人一妖僵持了片刻後,屍妖卻是耐不住性子,率先開口道:“小子,你現在把寶藥給我,我便饒你一命。”
楚亦聞言,故作將信將疑的樣子,回問道:“此話當真?”
其實事已至此,
雙方已然結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楚亦心裡明白,若是把藥給它,屍妖得手之後必然殺他泄憤,如今這麽說也只是為了拖延時間而已......多拖延一分,就能多調息一口氣,也就多一分活下來的機會。 眼前這屍妖遭了‘斬勘符’的重創,自己未必沒有取勝的可能!
屍妖見這他一臉半信半疑的樣子,心下一喜,於是急忙說道:“當然當真,本座在幾百年前好歹也是名動一方先天境的高人,說出的話自然作數!”
“呵呵......”
只聽楚亦皮笑肉不笑的笑了兩聲,隨後說道:“口說無憑啊,空口白牙的幾句話就想讓我把何首烏給你,萬一你拿到東西之後翻臉了怎麽辦?”
屍妖一聽這話,壓不住火氣,冷哼了一聲,“那你想怎麽辦?”
楚亦故作沉思狀又拖延了一小會兒,見那屍妖面色已極不耐煩後,才緩緩說道:“簡單,你對天地發下大誓就行。”
修行之人,極少發誓,一旦發誓,就必須去完成誓言,誓言不成,必遭報應......就算有巧妙方式騙過了天地,但也難騙本心,違誓之舉會滋長執念,以至於心魔叢生。
所以說,誓言對修士是有約束力的,只是這誓言如何去說,又如何去做,其中的門道可就大了去了,簡而言之,都是文字遊戲。
屍妖見他提出如此要求,心中暗罵道:“好個奸滑的小子。”
自從那小子在何首烏上咬下一大塊開始,它就沒打算放過它,毀人成道之仇,挫骨揚灰都算是輕的,狠一點的直接將魂魄拘出來點天燈,讓其日夜受那火煞煎熬之苦,直至魂飛魄散。
當下不動手,只是礙於寶藥在他手裡,投鼠忌器罷了。
若是發誓,只怕來日會遭了因果報應,以至於身死道消。
一時間,雙方僵持不下,互不松口。
在沉思了片刻後,那屍妖盯著楚亦看了幾眼,眼神逐漸多了幾分貪婪的意味。
隨後,它抬頭看了看天色,只見上空雲霧籠罩不見月色,於是它又背過手掐算了一番,眼珠子一轉,頓時就有了主意。
裝模作樣的又拖延了片刻後,它才開口說道:“那好吧,我發誓,只要你將何首烏給我,我今天就放你一條生路。”
屍妖說完,生怕這小子不信,所以又補充了一句,“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楚亦聽完,一時也未察覺到不妥之處,於是伸手示意屍妖後退,一人一妖離開懸崖後,他才緩緩將何首烏放到了地上,然後拔腿就跑。
此刻,屍妖看著楚亦狼狽逃離的背影,如陰謀得逞般冷笑了一下,當即就抄起地上的何首烏,隨後幾個箭步就追了上去,輕輕一躍便攔在前方。
楚亦見狀,心臟猛地一突,頓時破口大罵道:“你個老癟犢子,你敢違誓!”
“哈哈哈哈......”
只聽那屍妖得意的笑了兩聲,一臉輕蔑的看著他,譏諷道:“天地之誓,因果極大,誰人敢違?只是我的誓言已經完成了,任你小子奸滑似鬼、狡詐如狐又能如何?最後還不是栽在本座手上!”
楚亦一聽這話眉頭一皺,回想起剛才的誓言,驟然間明白了過來,口中喃喃道:“難道說,已經是第二天了?”
屍妖聞言,卻是更得意了,隨即放聲大笑道:“不錯,子時已過,誓言已成,薑還是老的辣啊,小子,你還太嫩了!”
隨後,只見楚亦輕歎了口氣,似是自嘲般笑了一下道:“老奸巨猾不服不行,老話說得對,鬼話果然不能信......不過我一開始也沒打算能換取一條生路,從踏上修行路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明白,活路,只能靠自己爭!”
他說完,便擺出了一個古怪的拳架,形似挽弓搭箭。
屍妖瞥了一眼拳架後,冷笑道:“拳腳功夫再好又能如何?本座屍身堅如鐵石,又豈是你這一雙肉拳能撼動得了的?哦,我想起來了,你還有一個法寶,不過這威力嘛,哼哼,當時也只是本座一時不查而已,不然又豈能著了你的道?”
屍妖說到這,輕蔑瞥了楚亦一眼,似乎是想攻破他的心理防線,又說了一句,“當時你若是將吧件法寶與那斬勘符一並祭出,沒準本座還就真的死在你手上了......如今,一切都晚了。”
楚亦並不答話,只是自顧自的嚴陣以待,不過他心裡知道,屍妖說的話極有可能是真的,歸咎起來還是經驗太淺了。
那屍妖見狀,也沒了繼續戲耍的心思,為了防止夜長夢多,便準備上前殺死楚亦,畢竟這小子氣血旺盛遠超常人,大補啊!
下一刻,仿佛是約定好的那般,一人一妖同時離開原地,猛然朝對方衝去。
然而在雙拳抵觸的瞬間,只聽‘咚’的一聲悶響,隨後那屍妖竟直接被打得倒飛出去,隨後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這一拳,十成力,名曰‘挽弓式’!
血肉之軀,硬撼妖魔,一拳建功,楚亦也不好受,這一拳打完後明顯能聽到一聲細微的骨裂之聲,而此刻的右拳也已是血肉模糊,已然無法驅使。
不過眼下還不是能休息的時候,楚亦當即就追了上去,趁著屍妖來不及起身,直接一腳踏下,不過這一腳並未踩在屍妖身上,轉而將何首烏的半個身子給踩成了爛泥。
屍妖見到這一幕,登時就怒得睚眥欲裂,“混帳,混帳,我要你的命!”
它猛得起身後,手裡依舊還抓著半截寶藥舍不得松手。
一人一妖追逐互鬥,楚亦仗著身形靈活一直在拖著它,屍妖雖然銅皮鐵骨力大如牛,但是身形僵硬反應遲鈍,,一時半會兒也拿不下楚亦這條小泥鰍。
不過這屍妖生前到底是活了一百多年的老怪物,此時雖然被怒火衝昏了頭腦,但憑著過往的戰鬥經驗依舊穩佔上風,並且還逐漸壓縮楚亦的活動范圍,直至將其重新逼到懸崖邊上。
不過,這也正遂了楚亦心思!
他知道屍妖身如鐵石,絕非尋常人力所能抗衡,不過可以借助地利,從懸崖上摔下去絕對成肉醬,就算真的是石頭也得摔得四分五裂!
一人一妖在懸崖邊上又纏鬥了片刻,楚亦找到一個機會猛然側身給了屍妖一腳,踹得它後退連連。
眼見身後就是懸崖, 於是楚亦箭步上前又補了一腳,然而就在這屍妖即將墜崖之際,它竟在這電光火石之際抓住了楚亦的褲腳,硬是要拉他陪葬。
一人一妖直往下墜,在這過程中,楚亦擰著身子強行踩在了屍妖的身上隨時準備借力一躍,以此爭奪生機。
然而屍妖卻並不給他機會,愣是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腿。
此刻,楚亦的身形急速下墜,耳邊也隱約有凌風呼嘯,就在他以為必死無疑之際,只聽腳下忽然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右腿也隨之傳來一陣極其劇烈的疼痛,隨後他的全身便沒入了水潭之中。
好在海邊長大的孩子多少懂點水性,那屍妖在摔入水中之後似乎失去了意識,楚亦趁開束縛,拖著疲憊的身體爬上了岸邊,大口大口的喘息了起來,現在的他已是精疲力竭。
但在這時,水面之下忽然冒出一個半透明的虛影。
楚亦看著那道虛影,驚得一手一腳並用往後爬去,誰知那虛影僅在瞬息之間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那虛影咬著牙,冷冷的說道:“小子,你斷我成道之基在前,又毀我屍身在後,如此大仇,就拿你的肉身來還了!”
虛影說罷,瞬息之間變化作一道幽光,徑直沒入了他的眉心之中。
“你想要奪舍!”
楚亦驚呼了一聲,急忙閉上可雙眼,心神也緊跟著進入了靈台識海。
此時此刻,崖底空谷,寂寥無聲,唯有一株生長在岸邊石縫間隙的蘭花,似乎正悄悄的注視著此處。
空谷有幽蘭,無風自搖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