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老君山,山腳下。
一名背著單肩包,染著幾撮藍發的青年看著籠罩在雲霧之中的峰巒,不禁發出了一聲感歎,“天地之造化玄奇,自然之鬼斧神工,此般變故,果真乃萬古未有之變局。”
就在他感慨之時,一名相貌堂堂氣質儒雅的年輕男子緩步走到了他的身前,打了個招呼道:“又見面了,陸仁。”
他名陸仁,網名,‘蓬萊路人’。
藍發青年一見來人,忍不住嘴角一挑,暗自嘀咕了一句‘狗群主’,然後又立即換上了一副十分狗腿的笑容,笑臉相迎道:“哎呦,群主大大,您可算來了,許久不見,可真是想‘死’我了!”
他說話的語氣十分正常,只是在這個‘死’字上加重了一分。
顧澤之自然也聽出了異處,隨即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少在這陰陽怪氣的,是‘想我死吧’!不就把你禁言了一段時間嘛,至於記恨到現在嗎?”
陸仁聽他這麽說,當即就裝出一副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樣子,連連擺手道:“哎呦,瞧您這話說的,我就是一個玩戲法的小癟三,哪敢記恨您呐!在咱們這個圈子裡,誰不知道散修第一人顧大居士的名頭!”
顧澤之也是氣笑了,他對這個‘反骨甚重’的滾刀肉小潑皮是沒了辦法,這貨純屬口無遮攔的賤皮子,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動手收拾也只能管上一段時間,好了傷疤就忘了疼,之後還得收拾,來來回回折騰了這麽多年,他也累了。
然而這小子卻是精力旺盛且樂此不疲,一而再,再而三的繼續口無遮攔。
弄到最後,顧澤之也煩了,索性就給了他一個‘永久禁言’,來個眼不見為淨,這一下整個世界都清靜了......後來要不是楚亦有事找他,恐怕他還真不一定能被放出來。
不過經此一事後,這貨倒是收斂了不少,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如今兩人要結伴同行,這一路上恐怕少不了一些怪裡怪氣的言語。
一念即此,顧澤之便定下心思,在進山之前說什麽也要將這貨收拾一頓,免得因他這張口無遮攔的臭嘴而生出一些事端......
要知道,如今老君山之變在整個圈子裡鬧得可謂是沸沸揚揚,上至山上宗門,下至民間法脈,都對此事抱有極大的興趣......簡而言之,這一次,來的人可不少啊!
就在這時,只見幾名衣著帶有少數民族特色的遊客從遠處緩步而來,為首的是一名面色嚴肅,看起來十分不好惹的中年男子,在他身後則跟著四名年輕男女。
陸仁遠遠的瞧見這一行人後,就像老鼠見到貓似的,瞳孔猛得一縮,全身寒毛乍立,當即就躲到了顧澤之的背後瑟瑟發抖,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而顧澤之則是面色淡然的打量了他們一眼,心中暗自猜測道:“看樣子,應該是黔州黑苗一脈的人,來得倒是挺快啊......”
說著,他便轉過頭,一臉無語的看著陸仁,無奈道:“不是...你抖什麽?”
陸仁張了張嘴,細弱蚊蠅般說道:“你不認識他們嗎?走最前頭的那位可是當代蠱王啊!絕對是狠人中的狠人!三十年前,這位爺為了找一批上好的毒蟲煉製成蠱,於是就一頭扎進了‘滇‘‘黔’兩地的蒼莽群山之中,後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又跑到‘膘國’去了,並且還與當地的一眾修士起了衝突,結果這位爺一怒之下就將那些修士全殺光了,
還順帶屠了一個小村寨......” 顧澤之聽完後,面露一絲訝異之色,旋即又一臉疑惑的看向他,問道:“這種秘聞你是怎麽知道的?就算他手段狠絕又如何,你和他又無仇無怨的,至於這麽怕嗎?”
只見陸仁一臉尷尬的回道:“五年前,我去黔州旅遊,在當地一個苗寨裡偶遇了一個長得十分好看的妹子,我和她可謂是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後來那個妹子跟我說她想去外面看看,我一想,這機會這不就來了嗎!於是就順水推舟答應帶她出去,只是我和她還沒到車站,半路就被人給攔下來了......”
他說到這,忽然歎了口氣,“群主你是知道我的,我陸某人雖然沒你這麽高的修為,但多少也是有點絕活傍身的,雖然當今此世術法絕禁神通難顯,但我所學的‘古彩戲法’,靠著道具,還是能耍一些手段的,等閑七八個大漢都近不了身,又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就被人給攔住了去路......
於是乎,我和他們一言不合就了動手,只是一動手,我就後悔了,他們那幾個人拳腳功夫雖然不行,但這一手禦使蠱蟲的手段當真是防不勝防啊!結果就是,我放倒了幾個人,自身也因為中蠱而脫力,被他們給押回了寨子......”
顧澤之聽到這,八卦之心驟起,於是連忙追問道:“後來呢?”
陸仁感歎了一聲,緩緩說道:“後來啊,好在法治社會救了我一命,他們弄清了前因後果後,也不敢把我這麽樣,只能交由村支書給扭送到派出所去了.......不過群主你是知道我的,怎麽可能咽得下這口氣,有仇當場就得報!
從派出所出來之後,我就又回到他們寨子準備找回場子,而這次我也做足了準備,有心提防之下就他們這點粗淺蠱術又豈是我的對手,這次我是堂堂正正和他們鬥法術拚手段,一路過關斬將勢如破竹無人能擋,而他們在見到我的手段之後,也是相當佩服的......只是吧,群主你是知道我的,我這人不禁誇,一誇就容易飄,嘴一哆嗦就來了一句‘我不是針對誰,而是說在場的各位,都是樂色’......沒曾想,話剛說完,就把那位爺給招出來了。”
此刻,顧澤之忍不住上下打量了陸仁一眼,難得見他吃這麽大的虧,於是好奇之心大起,忍著笑意繼續追問道:“那再後來呢?”
只聽陸仁自嘲的笑了兩聲道:“原本那位爺是沒打算和我一個小輩一般見識的,但是在聽到我那句‘豪言壯語’之後,就忍不住出手給了我一個教訓,那一次,我身中三種蠱毒,在小黑屋裡躺了三天,差點沒死過去;好在那個妹子給我求情了,這才讓我撿回一條小命;也是在她口中,我才得知了那位爺的厲害......所以啊,群主大大,聽我一句勸,千萬別去招惹他們!”
二人談話間,那一行人也由遠及近,來到了他們身前。
而此刻的陸仁則躲在顧澤之的身後繼續瑟瑟發抖,不過好在這次有個修為深厚的群主大大擋在前面,多少也讓他有了些底氣,至少沒有立即撒腿逃命。
就在雙方擦肩而過之際,一行人中,一名莫約二十三四歲的漂亮姑娘忽然瞥見了躲在顧澤之身後的那名青年,於是停下腳步,轉而來到二人身側,驚訝道:“陸仁,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裡見到你!”
陸仁則是捂著臉,害怕的矢口否認道:“你認錯人了。”
女子捂著嘴,輕笑一聲道:“怎麽,現在知道怕了,當初那股混不吝的勁兒呢?當初,你可是為了我妹妹就敢挑戰我們全寨人,最後要不是嘴欠惹怒了‘裡阿伯’,估計就能成功帶走我妹妹了。”
此刻,前方為首的中年男子也察覺到了後方的情況,只是當他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時,便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而這一聲冷哼,也嚇了那個青年一哆嗦。
顧澤之見狀,心中暗歎了一聲,隨即往前踏出了半步,朝對面抱拳一禮,不卑不亢道:“見過前輩,與諸位朋友。”
一行人見狀,也立即回予一禮,修士之間,萍水相逢,江湖見面,皆是如此。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眼前這名年輕人一眼,點了點頭道:“你這後生倒是好修為啊, 中原果然出人傑。”
他說著,又瞥了眼後方的陸仁,嗤笑一聲道:“不像某些人,本事沒多大,口氣卻不小,一露手段,又盡是些花裡胡哨的東西,屁用沒有。”
他一說完,躲在顧澤之背後的陸仁就把頭低得更低了。
隨後,中年男子也沒在多說什麽,打過照面後,便帶著眾人繼續登山而去。
不過那位姑娘在離開之時,卻在陸仁身旁悄悄說道:“阿依現在在京都讀大學。”
她說完,便快步離去了。
顧澤之目送著他們遠去之後,轉過身拍了拍陸仁的肩膀道:“行了,他們已經走了。”
陸仁緩緩放下了雙手,此刻的他卻已是淚流滿面。
顧澤之見他這幅樣子,關切道:“你沒事吧?”
陸仁搖了搖頭,抬頭望向京都的方向,喃喃道:“她終於走出來了......”
......
很久以前,有個小姑娘曾向村裡人問過,山的那邊是什麽?
而答案始終只要一個,山的那邊,還是山......
後來,小姑娘長大了,遇到了一個從外面來的小夥子。
小夥子告訴她,山的那邊,是海,是城市,是摩天高樓,是遊樂園,是現代化的社會,是一切一切新穎又美好的事物......
從那時起,一顆向往外面的種子便在姑娘的心頭生根發芽......
誰能想到,我們理所當然所認為的觸手可及之物,在他人眼中,卻是如此的遙望而不可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