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莽雪嶺中,只見有兩個年輕人一前一後的在陡峭小徑上緩緩前行。
正值隆冬,北風凜冽,寒氣徹骨,積雪封山,一步下去就能踩出一個深深的雪坑。
楚亦被凍得瑟瑟發抖,但依舊咬著牙緊跟在年輕道人身後,直到全身都被凍的即將失去知覺時,才出聲喊道:“重....重明道長,你的洞府還有多遠啊?我...我快堅持不住了......”
只聽前方的年輕道人頭也不回的說道:“快了,在堅持一會兒,馬上就到了。”
道人說完,忽然加快了腳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和楚亦拉開了數十步的距離。
楚亦見狀,也隻得咬了咬牙繼續跟上,自從隨他進山之後,就沒有回頭路可走。
只是沒走幾步,腳下忽得一滑,直接一頭栽進了厚重的積雪中,當場失去了知覺。
道人也察覺到了這一情況,於是停下腳步回頭望去,不過他卻沒有在第一時間施救,反而跟個沒事人似的作壁上觀,嘴裡還嘟囔道:“可算是暈了,你要再不暈的話,貧道就得親自出手將你打暈了......這又是內傷又是中毒的,一般的法子可沒法治啊!當前也只能讓你先假死來減輕身體的負擔,以此來緩和五髒六腑之間的傷勢,爭取多拖延一段時間,也好讓貧道從容施為......”
莫約半柱香後,道人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一把將早已暈厥的楚亦從雪坑拽了出來扛在肩頭,另一隻手則在雪坑中撈出了一隻行李箱。
“叮鈴鈴~~~”一聲清悅的鈴聲忽然從箱中響起。
年輕道人聽見此聲後,身形稍稍一頓,隨即輕笑道:“未曾想此人竟還有一件寶物傍身,還真是個有福緣的家夥。”
寒風中,年輕道人扛楚亦提著行李,在山野小道間漸行漸遠,直至消失茫茫深山之中。
而他留下的腳印,即便是肩扛重物,也比楚亦留下的要淺得多。
道人匆匆下山,又匆匆上山,身攜清風,不染煙塵。
......
與此同時,燕京某棟大廈頂層的辦公室內,兩個男子神色不安的站在此處,似乎是在等候發落。
此刻,一名童顏鶴發精神矍鑠的老者背對著他們二人,緩緩開口道:“你們兩個好大的膽子,竟然還企圖瞞天過海,想要以此來逃避責罰嗎?”
此話一出,那名身材乾瘦面容陰鷙的男子當即半跪在地,硬著頭皮回道:“屬下不敢,只是這件事的經過就是如此,絕無半分隱瞞!”
老者聞言,冷哼一聲道:“還從聽過三濟堂的醫鈴還有這般效用,當年那楚希平要是有此等寶物傍身,恐怕就真的被他成事了,三濟堂和楚家也不至於落到那般田地......”
老者言及此中密辛時戛然而止,隨後他緩緩轉過身,準備責罰眼前這兩個辦事不利的廢物。
但就在這時,只見大門忽然被敲響,緊接著,一個身穿西裝革履看起來像是秘書的人物進入辦公室中,快步走到了老者身旁,並掏出手機播放了一段視頻。
畫面中,在某輛列車的車廂內,十余名身穿西裝的醫者正在救治一名頭髮花白的老人,而在畫面的邊角,一名臉色蒼白的年輕人靜靜地在旁觀望。
看完視頻後,老者的面色忽然陰沉了下去,“沒想到這小子居然和陳同章攪合到了一起......”
這時,秘書補充道:“我們的人打探到了,那陳平章親口說過他也是三濟堂的傳人......不過從當前的情報來看,
那兩人的相遇應該是個巧合。” “巧合?”老者冷笑一聲,“他恰巧將五形真解上傳,然後恰巧逃過了這兩個廢物的追殺,再然後又恰好買到了車票,之後又恰好在車裡遇見了陳平章,讓他恰好的活了下來......這一切,你告訴我是巧合?”
面對老者的連聲質問,秘書被問得啞口無言,站在原地冷汗直流。
一時間,辦公室內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就好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虺蛇,夜鴆,秘書三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也不敢有絲毫動作。
良久後,老者才淡淡的開口道:“行了,這件事你們不用管了,都下去吧。”
“是!”三人應了一聲,如蒙大赦般快步離去。
老者轉過身,透過巨大的玻璃窗,俯瞰著燕京的風景,陰森道:“想為楚家報仇?那我就等著你,既然敢拿《五形真解》作餌,也不怕釣上來的東西把你給一口吞了!”
......
傍晚的嶗山忽然下起了一場大雪。
在某個偏僻山洞內,忙碌了一天的盧道長開始準備他的晚餐,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簡單的烹飪方式,半個小時後,一鍋冒著熱氣的大米飯就做好了,在加上幾碟醃菜,就著風雪,別有一番滋味。
吃完飯後,盧湛元回頭看了一眼尚在昏迷中的楚亦,隨後走到了洞口處。
只見他攀登到山頂處,然後掏出手機撥通了某個號碼,群山蒼茫,地處偏僻,也就只有在這裡才有信號。
不一會兒,電話那頭就傳來了顧澤之的聲音,“情況怎麽樣?”
盧湛元答道:“我幫他推血過宮後,內傷總算是穩定了下來,現在的他身體太虛弱了,經不起猛藥,所以身上的毒只能慢慢解......也多虧他修出了內氣,有這一口氣吊著,省了不少麻煩,接下來只要靜養百天,也就沒什麽大礙了。”
顧澤之點點頭道:“嗯,如此便好......對了,這次助他療傷,耗費了你不少真炁吧!”
盧湛元聞言,當即就向他大吐苦水,“哼,你知道就好!當今此世,點滴真炁都來之不易,一旦失去,就很難在找補回來,這次起碼搭進去了三年的苦修,所以我收下《五形真解》當診金,不過分吧!以後像這種情況就別往我這送,我越是苦修,功力反而還倒退了,這算怎麽回事......”
真炁,是精氣神三者合而為一之物,也是人的性命根本。
一般情況下,真炁存於體內,就跟體力一樣,用於施展法術也好,用來打出劈空掌也罷,消耗完了,休息一段時間就能恢復。
而在某些特殊情況下,真炁的損耗,就等於是煙消雲散,失去了就沒了,需要重新修煉才能恢復。
就像他這次幫楚亦治療內傷,大量的真炁化作‘精氣’二寶,從根本上填補了性命的損耗,這就等同於把自己的‘性命’換成了他人的‘性命’,所以一旦失去,就再也沒有收回的可能。
不過也就是楚亦這次內傷過重,才會讓他消耗那麽多的真炁;正常情況下,真炁只會起到一個火車頭的作用,以此來帶動全身氣血運轉,像那種情況,即便有些損耗,那也不會消耗太多,放出去了,還能收回來。
就像武俠劇裡經常出現的療傷劇情一樣,一種像是張無忌幫趙敏療傷,休息幾天,也就恢復了。
另一種就像是一燈大師幫黃蓉療傷,這種就屬於是不可恢復的那一類,所以一燈大師在治好黃蓉的內傷後,在三年內都無法與人動手了。
言歸正文,書歸正傳。
盧湛元在吐槽完後,說起了這次找他的正事。
“對了,我在給楚亦療傷的時候,發現他除了修出內氣以外,還有一定程度的靜功修為,常人靈台之中那原本如米粒大小的性光,已被他修得有棗核大小了,看著樣子,應該有四五年的火候。”
此言一出,電話忽然沉默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啊,怪不得能在一天之內就找到氣感,由性入命,性轉回光,一切自然水到渠成......是誰教他的靜功法門?或者說,他與生俱來就是如此。”
盧湛元淡淡道:“那就只能問他自己了,不過他之前好像從未修過動功,身上那一縷遊絲之氣也是這幾天才得來的......隻修性,不修命,此乃修行第一病,一點靈光無處用,徒耗身乏心也空。”
顧澤之緩緩歎了口氣,“幸好他遇見了我們,不然再這麽懵懵懂懂的練下去,非得出事了不可!不過有此靜功修為打底, 接下來的修行路會順遂不少,希望他可以借此成功見到元神,到那時,修行路上就又多了一位同道。”
盧湛元亦是歎息道:“希望如此吧。”
當今此世,得炁者不過寥寥半百之數,修行沒落至此,故而每能多一個同道都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之後,二人又閑聊便結束了通訊。
盧湛元返回洞府中,看著正在酣眠的楚亦,暢然一笑道:“還真是個有福緣的!”
......
所謂性光,即是三寶中的元神,但它卻又非真正的元神。
修行者修煉靜功,可使這點米粒之光逐漸增強,直至修得圓坨坨光灼灼,才算初步圓滿。
真正的元神,只能靜至深處空無所空,才可得見其真。
須得悟空,方見其神,故而此神又被稱作心猿,亦是真我。
而修行煉炁,唯有得見其神,才能連接性命,使元精,元氣,性光,這三寶合而為一,升格為先天一炁。
故而有句修行的老話叫做‘神統炁行’。
其實元神大家都見過,每個人在母胎之中最初的那個意識就是元神。
孩童增長至三四歲時,食五谷,沾染凡塵濁氣,元神就會退位,讓識神來掌控身體。
所謂識神,即是自我意識,也就是你現在的模樣。
世間為苦海,身軀作舟船,精氣是帆槳,元神是艄公,而性光,則是一盞照破黑暗的長明燈。
若要出海遠航在苦海泛舟,須得叫醒沉睡的船翁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