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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戰騎士勞倫斯的贖罪之旅》二百三十七 本位者的傲慢
  一名銀翼騎士起碼要花二十年時間精進技藝,而後義無反顧地犧牲於一次衝鋒之中。其無限珍貴的價值,無比高尚的靈魂使其必須去戰一個極度危險之敵人。

  《舊大陸通史·蘭斯篇》

  亨德爾穿過擁擠的人群,來到了沃河上遊的教團營地,在正式作戰前,他心事重重。倒不是他抱有什麽幻想,認為自己能很快回到家鄉過悠閑日子,因為古斯塔夫公爵警告說,教會的人不值得信任,他的耳朵裡仍然回蕩著公爵的聲音。

  就在這個想法出現的時候,他又一次對自己摩挲那瓶藥劑時所表現出糾結感到困惑,他想知道這幫神棍到底在想什麽。

  肯定和臨時變更的作戰指令無關。有什麽東西讓他感到…不安?

  不難想象亨德爾此時的樣子,他臉色蒼白,神情不安。究竟是什麽東西能讓亨德爾這樣偉大的冠軍感到不安呢?他木然地盯著接引牧師臉上的表情,思緒越飄越遠。

  凝視著那個人的眼睛,古斯塔夫公爵的臉在他腦海中浮現。他看到了他眼中的痛苦與悲傷,以及多年在另一個人的陰影下的生活。

  “不要相信他們,不要背對他們。”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老人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死人。這讓亨德爾感到一陣惡心,然而這並非生理上的反應,而是某種有件事必然要發生的預感。

  更糟糕的是,他不是唯一一個意識到不對勁的人,而是唯一一個想要阻止它的人。

  登船的地點很安靜,這本身就很不尋常。士兵、水手、牧師和船工,他們本應讓這裡充滿生機和喧囂。沃河靜靜地流淌,木質物件入水的響聲,讓亨德爾立即意識到他的懷疑並非毫無根據。

  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他穿過聖佑軍們,朝著臨時碼頭走去。正如他擔心的那樣,這運載工具的設計實際上已經過時了,對於這麽小的玩意來說,他披甲的身軀未免也太大了。

  與其說那是一條小船,不如說是稍大一點並做了防水處理的棺材。棺材底部散發著松油和橡膠的臭味,金屬片和木板粗糙地用螺栓鉚箍在一起,幾乎沒有工藝質量可言。起初,亨德爾以為這是個大號的空酒桶,有惡趣味的人在桶上安裝了帆索,但看到其他風暴之狼接二連三地鑽進桶裡,他隻好接受現實,不情願地挑了個看起來比較堅固的桶。空間很小,讓他蜷縮在裡面很不舒服。他搖了搖頭,這玩意能浮在水面上已經是個奇跡了,不用指望它還能多舒適。

  沒有援軍,沒有額外軍備,也沒有退路。他們會乘坐木桶漂流到沃河下遊,從堡壘後方發動奇襲。一旦行動開始,木桶會變成一副封閉的棺材,因為沃河的激流和飛瀑會把桶裡面的人折磨得求死不能,更別說河流中心的巨石和暗礁有多要命了。

  進入木桶的三百個風暴之狼顯然沒有打算再帶些口糧和備用武器,挑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死去,這意味著他們的任務是單向的。

  亨德爾等了一會,有人封住了木桶的蓋子,他抱著一絲希望試著推了推蓋子,但正如他擔心的那樣,蓋子被封死了。他深吸一口氣,臉上充滿了痛苦與悔恨。

  “狼崽子們!”他壯著膽大叫道:“上岸了先集合,打起精神,我們去剝了他們的皮!”

  “把繩子砍斷!”有人喊了一聲。

  有人用斧子砍斷了錨索,桶身一陣搖晃,頓時像隻逃命的野獸般衝了出去。亨德爾驚叫一聲,但風和水已經替他掌舵,

縱然他使盡渾身解數掙扎,但湍流還是不打算放他們一條生路。  ……

  他們早已筋疲力盡。為了應付一波又一波敵人,每個人都輪流戰鬥了太久的時間,誰也不希望眼看著茶花領唯一也是最後的防線就這樣崩潰。

  焚燒之死降臨在那些第一批衝向堡壘的敵人身上,他們沒能躲過城頭傾瀉而下的金湯和滾油。凍結之死則不聲不響地造訪了那些傷員和驚慌失措的人身上。即便是極夜早就終結,對於任何沒有穿戴防寒衣物的人來說,從地底升起的極寒冷氣依然無比致命,它足以抽乾肺裡的暖意,將手腳腐蝕得烏黑,最後隻留下一具具面色鐵青的僵硬屍首。

  對於其他人,不論是哪一方士兵,那些留下來戰鬥的人,都要面對殺戮之行帶來的血腥之死。一柄長矛或利刃會將人狠狠地擊倒,讓人只能感覺到身下的冰冷、自己鮮血的灼熱,以及致命創傷的痛楚。死神會居高臨下地將凡人一次次擊倒,無論頑強的凡人爬起來多少次,祂都會樂此不疲地再將你擊倒,直到你再也無法起身,或是已經血肉模糊到難以被直視,唯有這樣,死神才會心滿意足地離開,去尋找下一個受害者的靈魂。

  茶花領人。如果有空閑時間的話,他們或許會猜測自己的末日為何來得如此之早。勞倫斯的領地雖然並不貧瘠,但也和富饒沾不上邊。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小地方,教皇卻宣稱這是一塊邪惡的土地,必須用滌罪的聖焰焦灼它,還有生活在邪惡土地上的異端們。

  也許是教會對於土地的渴求吧,或許這就是原因,這是普通民眾能想到的唯一原因了。

  唐納德知道並非如此。沒有什麽比殺戮更能驅動恐懼,也沒有什麽比恐懼更能點燃由信仰誕生的權力。那往往是塞連的民間恐怖傳說,蘭斯宮廷裡的陰謀詭計,空寂教堂裡三天不會熄滅的凝神熏香,被發現在下水道裡的詭異死物,牲畜或女巫產下的怪胎。

  有時候甚至一句模棱兩可的話便足以說明權力的美妙。一句話就能讓萬千人民相信,生活在西境的民眾都是十惡不赦的異端,乃至強盜、殺人犯。有這樣權力的人會把對於土地的渴求和強加的善意當作借口,伸手拿起鏈甲和兵刃。然而在正義之師遠征前,一定要讓主教用灰燼在虔誠者的臉上繪出純潔印記,起碼對於一些人來說,這樣的廉價承諾是必要的。

  塞連人的大部隊趁著黎明前的灰暗時刻對堡壘展開了突襲,一台台揚著戰旗的鋼鐵巨獸憑借防護能力一頭衝向城牆,幾乎毫無意外地被精準到令人詫異的重型武器變成燃燒的廢鐵。他們的突擊隊則在堡壘兩端發起攻擊,爬上高大的城牆,接著埋頭扎進勞倫斯為他們安排好的墳場。

  接下來便是砍殺和焚燒了。塞連人像雜種一樣高大壯碩,修長的臉頰上紋著意義不明的凶惡圖案,胡須被蠟固結成狂放不羈的造型。他們揮舞利刃與長矛的技巧未必比茶花領的新兵熟練多少,但勝在人數眾多且有過殺人經驗,一些地位較高的戰士還身披重甲。

  然而塞連人在劫掠或殺戮時慣有的狂暴呼號此刻卻不見蹤影。他們靜默無語,心中懼怕自己面前的對手,懼怕無比詭異的戰場。他們神色肅穆,一心想要把此處的敵人屠戮殆盡,從而將恐懼徹底抹消。男人、女人、孩童、牲畜,只要攻破堡壘,他們全都難逃末日。然而現在塞連人沒有任何抓捕俘虜或奴隸的打算,就連強盜都拋開了一切欲求,唯願將心中的恐懼連根拔除。

  太詭異了,幾乎百發百中的重型武器,一個個看起來松散得恰到好處卻異常致命的防線缺口,承受萬鈞之重卻不曾倒下的盾牆,以及過了這麽久,依然未能真正取得什麽實質性的進展…這些東西都太詭異了,以至於再怎麽見多識廣的老兵也拋棄了先前的樂觀,隻想盡快在城牆上打開一個缺口,完成任務後趕緊離開這裡,然後忘掉這場噩夢。

  利刃斬落的聲音是一種類似劈砍樹木邊材的聲音,錘和戟的聲音則更加沉悶,就像用鶴嘴鋤在泥土上打樁那樣,但隨之而來的聲音要比打樁糟糕得多。其中有身陷劇痛,瀕死之人的哀嚎,也有奪命的擊打聲,這將一直持續到倒地之人不再活著,不再起身,不再呻吟,不再是一具全屍。

  馬修勉強來得及調整頭盔,丟掉豁刃的長劍,隨手抓起一把長矛。其他幾個第三團士兵集結在他身邊,一同去迎戰那些翻過牆頭的敵人突擊隊。慌亂已經隨著時間流逝開始四下亂竄。那是在猩紅雙目中的盲目奔逃,是驚懼失禁的刺鼻尿騷,是充滿鼻腔的濃重煙塵。

  矛適合新手使用,如果使用方法得當,可碎骨,破盾,裂盔。這是馬修打從軍起第一天就在使用的武器,他知道如何對抗多名敵人。這是一場在堡壘上層展開的近身戰,狹小的空間會限制長矛的揮動,因此馬修明白自己必須把握好交戰距離,他向身邊的其他士兵高聲呼喊,讓他們在自己身旁集合。

  一些殺紅眼的艾瑟爾人在飛旋黑煙的包裹中衝了上來,來到馬修身旁,正面迎戰那些不可一世的塞連人。攻防戰隨即升級為混戰,毫無秩序可言,無數利刃像暴風一樣狂舞。其中一個新兵的小腿被塞連人的戰斧劈中,他在憤怒呼吼中趔趄倒地。幾秒之後,一把短劍朝他腦袋橫飛而來,馬修拽了新兵一把,讓短劍貼著他流血的頭皮飛了過去。不等新兵道謝,馬修便挺矛逼退了一個手持盾斧的塞連人,與此同時,他身旁戰意高昂的艾瑟爾人紛紛列陣,用寒光閃閃的矛頭和盾牌組成了盾陣。

  這是馬修的命令,他知道在此時的亂戰中,哪一方還擁有秩序哪一方便能獲得勝利女神的青睞。然而塞連人實在是太多了,在盾陣並未完全合攏的地方,一支支塞連人的長矛長驅直入,將盾手刺傷。傷員在絕望的痛苦中尖叫著,很難有人會拯救他們,他們也明白自己沒有活路了。

  “長官,我們得…”

  “閉嘴!”馬修看著倒地的傷員,再次怒吼一聲,“堅守陣地,不許後退!”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名新兵的屍體,接著轉過身舉目四望,在這片被慌亂腳步反覆踐踏的城牆上,除了遍地的鮮血和碎肉外,就只有一雙雙舉過頭頂徒勞自衛的手了。

  他認得那些手分別是哪些人,他也見過那些人的孩子們。

  馬修啐了一口,沒有注意到一個塞連人正靜默而專注地向他衝來。齊扭動劍鋒,將對方一劍穿心,那個塞連人不甘地倒了下去。

  已經撐不住了。除去自己和齊以外,此處防線便只有那幾十個艾瑟爾人尚有戰力了。撤退的命令依然不見蹤影,領主可能已經戰死,與他的親衛一起倒在了亂軍之中。這是有可能的,畢竟勞倫斯那邊的防線實在是太單薄了,區區十幾個領主親衛並不能在近千人的浪潮中支撐太久。

  血腥味越來越濃了,那熾熱的鐵鏽味道浸透了冷冽的晨風,濃厚得令人頭昏腦漲。

  馬修明白,是時候後撤了。

  “後撤!”馬修把一個傷員甩給齊,自己則與艾瑟爾人站在了一起。他覺得自己不會命喪於此,因為尚有尖銳的呼號和絕望的悲鳴未被淹沒在劃破蒼白黎明的箭矢中。附近依然有人在苦戰,雖然馬修看不清他們還有多少人。

  在馬修的強硬命令下,艾瑟爾人也開始不情願的後撤,他們沿著城牆的邊緣埋頭奔跑,但那些傷者的拖累讓他們步履蹣跚。馬修邁著大步跨過屍體,挺身迎向獵犬般窮追不舍的敵人。他的矛尖將領頭的敵人捅個對穿,那噴射的鮮血劃出一道弧線。幾乎沒有停滯,馬修又調整角度,用矛尖徑直扎向下一個塞連人,敵人捂著胸口倒了下去,馬修隨即拔矛,用矛柄將倒地的家夥敲死。

  其余塞連人圍了上來,謹慎地躲避馬修的矛鋒。即使面對一支長矛的威脅,塞連人還是一擁而上。他們試圖用盾牌擋住迎面而來的矛尖,其中一人被立即貫穿了胸膛,長驅直入的鐵矛猛地一攪,就引發了一聲枯枝斷裂般的脆響。那人口吐鮮血倒下,然而長矛被卡住了,塞連人屍體的重量將馬修手裡的武器扯了出去。他隻好趔趄著快步後退,只剩下一把短劍勉強防身。

  蘭斯軍官佩戴的“貴婦人”短劍雖然鋒利無比,削鐵如泥,但它在設計之初就並非是為應對長時間鏖戰而生。馬修用短劍劈開了一面盾牌,以及持盾的那條手臂,接著狠狠地抹了對方的脖子。與此同時,已經後退並重新鞏固防線的艾瑟爾人叫了起來,馬修也不戀戰,轉身就跑。一個塞連人見軍官打扮的馬修要跑,不顧一切地撲倒了他,一把短劍狠狠地衝馬修刺去。馬修咆哮一聲,用臂鎧擋下了劍刃,另一隻手將飽含怒火的短劍一次次捅進敵人的身軀。在齊和幾個士兵的援護下,他跌跌撞撞地逃進了盾牆後,二話不說就解開了破損的臂鎧,露出了血淋淋的傷口。

  “告訴領主,我們需要支援,現在。”他麻利地從腰包裡掏出魚線和碳針,試著縫合自己的傷口。厚重的手甲令人難以駕馭這種精細工作,然而這也不是他第一次乾這種事了,他把自己弄得血肉模糊,但好在片刻後他試著攥了攥拳,傷口已經不影響活動了。

  “那麽,你究竟有何提議?”齊背過臉裝作若無其事的哼了一聲,“等命令下來,我們早就死十幾遍了。”

  馬修看了看自己的手下,隨後他再次看向齊。

  “離開這裡。”

  他希望如此。只要齊可以安全離開,他就不介意去會會死神。或許他真的很幸運,娶了這麽漂亮的妻子,又活著當了幾年的軍團長,還養活了一幫失去父母的小崽子…想到這,本就無所畏懼的他笑得更肆無忌憚了。如果這都不算走運,那他大可以被艾瑟爾崩落的磚石砸死,被煙霧嗆死,被魔法或箭矢放倒,被餓死鬼們拖入地獄…這都沒能要他的命,說明區區塞連人也不配砍下他的腦袋。現在馬修想通了,他僅僅是一個工具,一個名字,一個零件,就像一把長劍或戰錘,背負著單一而純粹的目標,職責未盡,他便不死。

  好像有那麽幾分宿命的意味。

  “撤退。”馬修命令道,眾人手忙腳亂地抵擋著重新圍上來的塞連人。

  “往哪撤?”齊大聲問。

  “城牆下。”馬修暗罵,要是大聰明在這就好了,那大塊頭就從來不會問這種多余的問題。

  “但退下去就意味著我們…”

  “死人是談不上使命和職責的。”馬修說,“至少先休整下。”

  他們慢慢後撤, 讓輕傷著拽著重傷者離開戰場。另外一邊,塞連人即將發起圍攻。如今,領主親衛盡數戰死,沒有了盾牆,兩個位高權重的年輕人只能背靠背看住對方的身後。

  “我可去你*的吧,這就是你所謂的計劃?”唐納德罵不絕口,“早知道是這樣老子就不該信你的鬼話!”

  “省點力氣吧,兄弟。”勞倫斯調整著呼吸節奏,“相信我。”

  “我信你個…”

  說話間,塞連人已經攻了上來,兩人為了避免被包圍只能迎頭而上。他們高舉利劍砍向了第一排敵人的面孔,隨後自下而上揮動武器抵擋第二排敵人。塞連人短暫退卻後再度如潮水般湧來,勞倫斯砍斷了一個人的肩膀,唐納德將另一個敵人的喉嚨攪碎,並順勢奪過了對方的盾牌。他將鐵質盾心狠狠拍在下一個撲過來尋找破綻的塞連人臉上。一柄雙手大劍向唐納德揮去,但勞倫斯用劍格截斷其去路,唐納德則趁對方門戶大開之際將其斬殺。

  下一波敵人接踵而至,浪潮般的攻勢被兩人奮力擊潰,但即便兩人配合的天衣無縫,每殺一人他們都被迫後退兩步。吐著滾滾黑煙的戰爭傀儡不斷向前,載著更多塞連人前來加入戰局。

  “老實告訴我,你那狗屁計劃什麽時候能起效?”唐納德問道。他喘著粗氣,整張英俊的面孔都因痛苦與疲憊而毫無血色,但他的話音裡依舊帶著桀驁的笑意。

  “快了,兄弟,再等等。”勞倫斯看了看卡琳在牆下橫衝直撞的身影,隨意地揮了個劍花,“快了,很快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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