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樓道口。
陳陸看著猶如逃亡的大軍。
前面衝出來的人還好,最多是衣服的扣子沒扣,帽子戴歪了,或者手裡提著背包,或者拿著腰帶。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前面下來的人相比,後面下來的明顯越來越不靠譜。
有人身上的衣服一個扣子都沒有扣上,帽子倒扣,有西部牛仔的味道,有人背後一個蓬松凌亂的背包,被子的一半都在外面,一手一個小黃盆,一隻鞋子,流浪者的搭配……
踏踏!
乒呤哐啷!
漸漸的,凌亂的腳步聲夾雜著小黃盆、水壺掉落地面的聲音,叫罵聲,從樓上到樓梯口就沒有斷過。
“你墨跡什麽?快點啊!”
“快你妹,你踩住老子的被子了。”
“哦,對不起!”
陳陸的眼光越過前面的人流,聞聲望去。
王兵正抱著一半的被子,一半拖在地上,罵罵咧咧,著急地往外面衝。
陳陸撫額,沒眼看了。
索性,陳陸發現了王兵並不是最丟臉的那個,還有更誇張的,居然有人就穿著褲衩,抱著一團東西就下來的,一個個好像潰敗的逃兵。
……
今晚怕是不好過了……陳陸注意到連長與指導員的臉色都不好,內心無奈歎息。
他雖然感覺自己做的並不完美,但是背包打的很結實,也沒有落下東西,可,現在看其他新兵,自然,三班的人好不到哪裡去。
那個沒有穿褲子就下來的新兵,就是剛才在宿舍內一直嚷嚷找不到褲子的跳蚤。
等到沒有人出來後。
樓前的台階上,娃娃臉的楊松,平時和藹可親的表情不見了,一臉冷漠,抬手看了一下時間,冷聲道:“各排清點人數。”
很快,各排都報告應到人數,都齊了。
開什麽玩笑,每一個班長都在樓道口盯著自己班的人,如果發現這個時候還有人躲著不下來,早就衝上去了。
等確定沒有缺人後,揚松站在台階上,銳利的眼神掃過眾人後,厲聲道:“13分24秒,這是我吹響哨子後,到你們最後一個新兵踏出這道樓的時間。”
楊松抬手指著他們,大吼:“看看你們現在像什麽樣子,有軍人的樣子嗎?緊急集合,是一個軍人最基本的軍事素養。”
“難道開戰前,敵人會打電話通知你們做好準備,他們準備發起進攻了嗎?”
“戰爭隨時都會爆發,我們時刻都有可能開向戰場,可,看看自己的樣子,你們現在是能打戰的樣子嗎?”
揚松把自己的胸口拍得砰砰響:“哪怕不談戰爭,災難也是沒有預兆的。”
“身為一個軍人,一個合格的軍人,我們不管是戰爭,還是災難,都要第一時間到達前線。”
“可,你們現在這個樣子不慚愧嗎?”
“你們現在就跟遇到洪水的耗子差不多,上了戰場,敵人會認為你們不是兵,而是一群難民……”
楊松足足罵了三分鍾,最後下令:“全體都有,三公裡。”
陳陸一愣。
不是應該先檢查,再處罰嗎?
連長這是把一人生病,集體打針的方針貫徹得很徹底啊。
這個時候,自然不可能有人敢跳出來。
很快,叮叮當當的響聲中,一眾新兵大包小包轉身朝著訓練場跑去。
眾人開跑了,而一眾班長則是跟在後面撿東西。
今晚的新兵連,就像網絡遊戲中新手村的小怪,殺死了還有一定的概率爆金幣。
跟在後面的班長,時不時撿到一隻鞋子、一個水壺,大件一點的還有小黃盆,還好沒有看到有被子掉,要不他們肯定血壓高。
“陸哥,幫幫我,我被子要掉了。”
隊伍中,鐵牛找到陳陸,一臉急色的看著陳陸。
這被子要是掉下來,他肯定要停下來整理背包,可,一眾班長就跟在後面撿東西,要是被班長們追上,絕對沒有什麽好果子吃。
陳陸聞聲,看了一眼鐵牛的背後。
好家夥,背包已經松開,被子的一半掛在背後,還有,杯子都已經拖在地上。
陳陸連忙上前,把被子塞回他的背包,也顧不上什麽三橫兩豎,拉起繩子直接綁緊。
“搞什麽呢?你的被子綁得太松了,現在只能將就一下。”
“我剛才下來的時候,感覺還挺好的,哪知道現在一跑就松了。”
鐵牛一臉無奈。
“陸哥,幫幫我。”
這時,直接抱著被子跑的王兵也向陳陸求救。
陳陸從他的手裡接過小黃盤,其實王兵的手裡也只剩下大件的東西,像牙刷,水杯這樣的東西,一開始跑的時候,就不知道掉哪裡。
只是因為要抱著被子,他根本空不出手來。
“陸哥,救命啊……”
很快,陳陸的手裡就多了一個小黃盆,一隻拖鞋,兩個水壺,一時間,他仿佛成了消防隊員。
三公裡下來,陳陸感覺五公裡都沒有這麽累。
……
三公裡跑完,重新集合隊伍,連長跟指導員還是站在原來的位置,同樣是拉著一張臉。
這一次,楊松沒有說話,而是手一抬,啪一聲,打開一個手電筒。
“壞了!”
隊伍中,跳蚤神經猛然繃緊,本能的把背包擋到自己的前面。
墨菲定律,真的是怕什麽就來什麽?
很快,手電筒在隊伍中掃過,最後停在一個毛茸茸的大腿上。
“呵呵,看,還真有沒有穿褲子的,你的褲子呢?”
楊松厲聲道。
跳蚤臉色一紅,頓時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差點嚇哭:“報告,我沒找到。”
“你打仗的時候,會不會告訴你的敵人,槍找不到。”
楊松罵著,手電筒繼續在隊伍中掃來掃去。
“你,就說你,為什麽抱著被子?你的班長沒有教會你打包嗎?”
很快,手電筒就像舞台上的聚光燈,落在王兵的身上。
“報告,教了,時間緊急,我沒有來得及打包。”
王兵硬著頭皮喊道。
特麽,平時舞台上的聚光燈就是焦點,受歡呼,可,現在是死亡聚光燈啊,手電筒的燈光照到那,全連的目光就集中在那。
現在,一眾新兵覺得連長手裡的手電筒比刀槍還要可怕。
“看看你們自己的樣子,我都覺得臉紅。”
楊松關閉手電筒,咆哮:“還有跑掉帽子的,光腳的,你們哪裡有軍人的樣子?恥辱,你們是我軍旅生涯中的黑點。”
“各班長現在檢查個人著裝,清點背包,散的,東西少了的,去一邊趴下,100個俯臥撐。”
眾人頓時臉都綠了。
三更半夜的又是緊急集合,又是三公裡,現在又100個俯臥撐,還讓不讓人活了?
果然是只要搞不死,就往死裡搞!
“繩子都拖下來了,你想上吊啊!”
很快,徐江就指著鐵牛的鼻子罵道。
“報告,班長……”
“別廢話,你那邊趴著。”
頓時,三班所有人的神經都繃緊,其實,他們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掉東西。
自然,目前這一幕並不只是三班,而是整個新兵連。
“光腳啊,這樣也能跑三公裡,不錯啊!”
“報告,班長,我從小在鄉下光腳慣了。”
“誰跟你嬉皮笑臉,滾去趴著。”
“你的腦袋是不是如果沒有脖子連著,也會不見……”
……
等眾新兵處罰完畢,楊松繼續訓話。
“今天晚上我很失望,我沒有看到一群鐵血紀律的軍人,而是一群難民,烏合之眾,沒有任何執行力。”
楊松站在樓前的台階上,銳利的眼神俯視眾人,眾新兵眼神閃躲,紛紛躲開連長的眼光。
“緊急集合規定的時間是5分鍾,13分24秒,你們超過了兩倍,時間就意味著生命,如果,現在有災難正好發生,或者戰爭現在爆發,你們這效率,會導致無數本該能活下來的老百姓死亡。”
揚松頓了一下,接著厲聲道:“也許你們說自己才受訓三周,算不上軍人,但是我告訴你們,穿上軍裝,你們就是一個軍人。”
“我就這麽跟你們說,如果我們附近現在真出現了災情,不管洪水還是地震或者其他任何災情,我們都得第一時間上。 ”
“新兵,不是借口。”
楊松口沫橫飛:“自從你們穿上這一身衣服,自從你們注銷自己的身份證,轉入軍籍之後,你們就要有這個覺悟。”
“你們現在摸著自己的良心問,你們對得起你們身上的這一身衣服?對得起軍人身份嗎?”
……
再次回到宿舍,是夜裡二點了。
徐江將自己的被子放在床上,脫了鞋子,僵屍一樣躺下,跟著提醒眾人道:“快點,別拆開被子,可能還有緊急集合。”
還來!
眾人剛剛松了口氣,想打開背包,拿出被子睡覺,聞言頓時都停了下來,神經繃緊。
剛才連長的表情他們都看得很清楚。
剛才遲到,背包沒打好,還可以說是第一次,沒有經驗,要是再重演一次剛才的一幕,估計他們以後的日子都不好過。
可,這麽搞,不怕出人命嗎?
果然,夜裡又來了一次,三點半,不過這次差不多5分鍾結合完畢。
雖然也有人掉被子的,但沒穿褲子的倒沒有了。
再次解散後,回到宿舍,大家都不敢睡死,一夜都是提心吊膽。
不過,好再沒有了,折騰一個晚上。
第二天是大家入伍以來夢寐以求的思想課,結果還沒有開始講課,眾人就開始瞌睡了,特麽只要的政治課,好像催眠一樣,何況一整晚都沒有睡好的人。
凌晨的緊急集合,估計是連長精心挑選的時間……陳陸掃了一眼猶如感染了瘟疫的眾人,無奈苦笑。
這套路真深啊!